晚上,青玉自是和青桑說了面聖之事。
皇帝第一個賜封的是鎮軍大將軍符裕雷之女瑤琴,封為芳儀,賜號雪。
之後賜封的是雲麾將軍李霆之女雨柔,封為婕妤。
然後就是司徒馬澈之女婉婷,封為婕妤。
接下來就輪到了青玉,據青玉所說,當時皇帝听了公公稟告家事,說是戶部尚書蒲繼年之女蒲青玉時,問旁邊的程公公︰「這位就是李卿所薦‘貌擬飛仙,才殊流俗’的蒲家女兒?」
程公公趕忙回話︰「回聖上的話,此乃蒲家長女,李尚書所薦為蒲尚書的第三個女兒。」
「原來如此,怪不得朕看著覺得與畫像不同。朕記得她也是過了三考的。」皇帝說。
程公公趕緊回道︰「正是。只是剛在元華殿皇後娘娘鳳眼瞧了,給送了。」
「哦?為何?」皇帝奇道。
程公公偷偷瞄了眼青玉,輕聲說道︰「娘娘也想著聖上會問起,特地轉告老奴秉呈聖上說尚未長成、舉止有失,且為庶出之女……」
程公公見皇帝面有不悅,不敢再說。
皇帝睥睨著程公公,眯眼道︰「舉止有失?」
「听說答話時笑得過了,略顯輕浮。」程公公緊張地回道。
「舍妹一向言行妥當,且……」青玉突然冒出一言,還未說完就被皇帝斥責道︰「蒲家的女兒果然不知禮數。」
青玉大驚,跪下領罪。
「罷了罷了,朕見你也是護妹心切,恕你無罪。」皇帝命她平身,並下旨冊封她為才人,賜號玉。
其她的四人,刑部徐尚書之女素菊封了美人,太常寺王少卿之女珍怡封了才人,雲州刺史之女淑慧封了寶林,賀州舉薦的麗縣縣丞之女嬋月封為采女。
根據前幾天汪宮娥教的一些宮中常識,青桑知道玄朝的妃制是妃位四人(正一品);芳儀六人(正二品);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寶林二十七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青桑憶起前世看過的一些有關古代
的史料記載,記得有「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之說,細細算了算,婕妤到才人這檔正好二十七,寶林至采女這檔正好八十一。
听完青玉敘述完面聖的經過後,青桑這才明白青玉為何只封了個才人。
「原來是我拖累了姐姐。」青桑愧疚道。但想到若真是因為她想到前世的新「三從四德」時的無意之笑,而給皇後娘娘挑了個刺而落選的,那她真是要謝謝閨蜜葉兒了。
「哪有拖累之說,我當時也只是一時情急,覺得娘娘如此之說有失偏頗,卻忘了禮數,也是該有此懲戒。」青玉執過青桑的手,輕拍著安慰道。
青桑輕嘆一口,說道︰「若不是我在殿前失儀,也不會引得姐姐因護我而遭聖上斥責。」按青玉所述,聖上冊封定是早就擬好的,在見真人時,若無變故,就依次封了,所以位分定是從高到低,按照青玉的身家背景,品行相貌,封個婕妤是意料當中的事,若不是因為護她心切,定不會連個美人都輪不上。不過再一細想,覺得皇帝也只是略作懲戒,否則也不會賜封號,這也算是獎罰各半了。
「你我姐妹,無需為這無妄之失而介懷。聖上這次選妃入選甚少,記得宏景二年大選,共選了各處名媛三十九人,宏景七年選了三十三人,之後一直未選,直到宏景十八年才開選,共選了二十一人,到了這次竟只有八人,且都是名門之女,少有民間女子。」青玉竟將本朝選妃的年份、人數一一道來,讓青桑有些詫異。
「姐姐從何處知曉這歷次選妃之事。」青玉問道。青桑也只十七,現為宏景二十三年,按理不該知道的如此詳盡。
青玉端起桌上清茶,輕抿一口,這才說道︰「是母親大人告知的。她曾為宏景七年的參選名媛。落選後正逢父親大人高中,由外祖父大人做主嫁于父親。」
青桑這才明白柳宰相早就想走
這條路了,只是苦于唯一的女兒沒有選成,這才退而求其次將女兒嫁給新科狀元。
青桑好奇想問問為什麼會沒選成呢?論相貌柳氏並不落于人後,即使現已過而立之年,仍是風韻猶存,那十六年前更應是花容月貌,加上這宰相的背景,按理不應落選,但礙于是長輩的過往,終未問出口。
「這次妹妹未能進宮,姐姐一人定要好生照顧自個,
規矩甚多,姐姐性子單純,定要小心行事。」青桑知青玉淳厚,想起這
女人之間的慘烈斗爭,就不由地擔心。
青玉點點頭,青桑不能一同入宮,也是她的遺憾,但想來入宮也未必是好的。
姐妹兩人互訴心聲,聊了大半夜,這才睡下。因夜色已晚,青玉便留了青桑在自己房中歇了。
听著青玉平穩的呼吸聲,青桑卻毫無睡意。皇帝先封了鎮軍大將軍、雲麾將軍的女兒,明顯有抬高武將之意。青桑曾有一次無意中听父親提起近兩年與北戎的戰事吃緊,國庫空虛皇帝想要加賦之事。今日從入選名媛冊封情況來看,戰局恐是不容樂觀。而這次入選嬪妃如此之少,恐也是國庫空虛所致。
再想到皇後娘娘說她「尚未長成、舉止有失,又為庶出」之語,突然有點想明白了一些事,皇後娘娘也許是考慮到了平衡問題,才找了個理由讓她落選了。一個尚書家里竟有兩個女兒入宮,這極有可能會造成其他家族的不滿,而在二選一的情況下,青玉已過及笄,又是嫡出,且為宰相的親外孫女,讓她入宮合情合理。而她年齡尚幼,又是庶出,地位上自是不及青玉,皇後正可以此為由除了她的名。想到這里,青桑突然覺得今年在國庫不充裕的情況下還進行大選,完全是因為政治原因,皇帝想要拉攏各大家族以穩固朝綱。
女人一旦成為政治的犧牲品,那下場也沒幾個好的。這樣想著,青桑不禁為青玉捏了一把汗。
七日之後,青玉如期進宮了。
雖是喜事,但大家還是落了淚,這一去無人知何時再能相見。特別是柳氏,抱著青玉遲遲不肯撒手,青桑從未見她如此失態。
「可憐天下父母心」真真是沒錯的,青桑抹著淚想。
青玉上車後,青桑抬眼望去,明淨如洗的天空下面,一對春燕,呢喃著,嬉戲著,在藍藍的天空中滑過去,隱入一片片的白雲中。
青桑雙手合握置于胸前,暗暗祈禱青玉如同這對春燕,佳偶天成,琴瑟和諧。即使,她深知這個祈禱對嫁入深宮的女人而言是個永遠無法觸及的奢望。
兩年後,宏景二十五年,上元佳節夜。
青桑帶著妹妹青禾,弟弟家寶及兩個丫鬟、兩個小廝前往永興街賞花燈,看表演,湊熱鬧。青璧自是不願同青桑同路,約了徐尚書的小女兒素蘭到附近的燈謎會猜燈謎去了。
家寶五歲正是調皮好動的年齡,見著大街上五顏六色、光怪陸離的各式花燈,興奮地在人群中穿梭,慌得府里的小廝橫沖直撞地追他,惹得大伙哭笑不得。
「家寶,你慢些,當心摔了撞了。」青桑見他跑得急,擔憂地大叫。
家寶才不听呢,不顧小廝們的勸攔,只顧在接踵摩肩的人群中嬉耍。青桑知道小廝們不敢硬來,就令丫鬟照看好青禾,提步小跑追了上去。
「當心!」一個清朗男聲響起,原來家寶撞到了人。
青桑快步上前,摟過家寶,低聲斥責道︰「家寶,怎可如此調皮莽撞!」
「姑娘不必苛責,孩童年幼,調皮些實屬正常!」被撞的男子柔聲說道。
青桑抬頭,見是一長身玉立的翩翩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光景。旁邊站著一位年長些的少年,清新俊逸、面如冠玉。兩人皆是氣宇軒昂、豐采高雅。看裝著打扮,應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青桑低頭致歉︰「兩位公子請見諒,弟弟年幼,沖撞了兩位。」
「不妨不妨,今日上元佳節,道上比肩繼踵,姑娘小心照看令弟。」被撞的少年笑吟吟地寬慰道。
「多謝公子提醒。家寶,還不向兩位公子致歉。」青桑見家寶正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楮好奇地盯著她看,連忙掰過他的小身子,讓他面朝兩位公子道歉。
豈知家寶看了兩位公子一眼,扭過頭稚聲稚氣地問︰「姐姐,為什麼你的臉紅了?」
青桑一怔之下大窘,輕輕推了家寶一把,掩飾道︰「哪有?定是胭脂涂得稍多,被花燈照得顯紅。快道歉!」
家寶這才給兩位公子做了個揖,朗朗說道︰「失禮了!」
可愛的模樣引得兩位少年哈哈直笑。
年長些的少年問︰「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家寶,家住蒲府,這個是我三姐桑兒!哥哥你們叫什麼?」家寶只听家里長輩都管青桑叫桑兒,適才如此說。
「蒲府?戶部的蒲繼年尚書是兩位何人?」年長些的少年問。
家寶眨巴眨巴眼楮,一臉疑惑地側頭看向低著頭的青桑。
青桑雖來自二十一世紀,但畢竟身處古代,這時候的規矩還是要遵守的。男女授受不親,在大街上和陌生男子聊天可是會遭人非議的。青桑可不想明天京城到處傳揚蒲家三女兒的緋聞,兩年前皇後娘娘殿上盛贊已經讓她小有名氣了,她只想低調地過活。于是說道︰「幼子無知,讓公子見笑了。我們先行一步。」
青桑說著就拉過家寶的手要離去。
「哥哥還沒告訴我他們名字呢?」家寶不肯離去,小嘴嚷嚷著要兩位少年的名字。
青桑覺得周遭看向她們的人越來越多,急得直想跺腳。
「我叫唐珣,這位是我兄長唐皓。」被撞的少年彎腰輕輕刮了下家寶的小鼻子,含笑道。
姓唐?由于青桑前世也姓唐,不由抬頭看了兩人一眼,見兩人也盯著她看,臉一紅匆忙行了個禮,說道︰「多謝公子相告,有勞!」說完便用力拽著家寶的手轉身離去。
「唐珣、唐皓兩位哥哥,後會有期!」家寶邊走邊回頭嬌聲嚷道。
唐珣、唐皓兩人輕笑道︰「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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