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漫不經心的挑著錯,讓郭審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在座的眾人也都識趣的作壁上觀,這時候誰都看出來楚南是準備徹底將郭審言折辱一番,只是,難道他不擔心太子殿下會惱怒麼?
作為堂堂狀元,郭審言才學是有的,至少也能說得上是博覽群書,但是他是郭家旁系,出身貧寒的很,能得了讀書的機會已經是不錯了,又哪里有機會去游歷天下?
關于西北各族的事情也多半是從各類雜書中獲取的,大梁士林又一向自詡天朝上國,書中自然不乏刻意貶低外族的事情。
李治臉色也有些難看,若是說楚南逼著自己處罰自己的近侍太監算是有情可原,這麼刁難自己的心月復郭審言實在是不給面子,看著郭審言臉色漲得通紅,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咳嗽一聲淡淡道︰「西北各族雜亂無比,小國林立,想來不同的區域風俗禮儀也是不同的,郭公子說得也不一定差了。」
郭審言微微松口氣,按下心中的羞惱,心中對給自己開月兌的太子越發感激,對楚南卻愈發厭惡,強笑著說道︰「嗯,太子殿下說的是。」
眾人見太子說話了,也就附和起來,雖然很多人都看出來郭審言在干巴巴的背書,但是既然太子殿下都說話了,誰又會不長眼的去反駁?至少在座的都沒怎麼去過西北,太子的解釋至少也是說得過去的。
可是,還真有不長眼的。
楚南看了郭審言一眼,搖搖頭輕笑著說道︰「確實是全部錯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狀元郎難道連承認自己錯處的勇氣都沒有?諸位也別說我信口開河,這些資料在禮部都是有的,也可去從西北回來的將領那里求證的。」
雖然楚南語氣淡淡,但是誰都听出其中嘲諷的意思,剛剛郭審言還信誓旦旦的教訓楚南不懂外族禮儀風俗,這會兒就露了怯,李礫孫冕都是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郭審言听完氣血上涌,站起來瞪著楚南,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卻又不好真的去求證,萬一自己剛剛所說的那些野聞雜史真的錯了,自己好不容易積攢的名聲也就臭了。
李治深深的看了楚南一眼,這時候旁人或許覺得楚南只是桀驁不馴,處處針對郭審言,但是屢次這樣,真正的原因怕是在針對自己吧,但是自己怎麼說都是太子,即便不和自己親近也不應當這麼敵視,畢竟得罪自己是沒有好處的,實在是有些費解。端起茶盞看了楚安一眼,這時候也只有楚安說話最合適。
楚安慢吞吞的端起茶盞,主意到李治的目光,收起紛亂的心思,笑著說道︰「我突然想起來,下午還要回戶部整理一些賬目,是有關今年最後一批軍糧軍械的分配情況,實在不能耽擱,太子殿下、世子殿下,諸位,我就先回去了。」
李治神色復雜,說起來在座,自己最看重的還是楚安,中途離席又算怎麼回事?可是如今楚安是戶部要員,又很坦然的說事關軍隊,自己自然不能說什麼,強笑著說道︰「好好好,那改日再聚。」
楚安放下茶盞,對著眾人拱拱手,利落的轉身離去。
眾人一時間訝然,有幾個心思機巧的,看著越來越復雜的情況,難免有些惶恐不安。
孫冕和李礫對望一眼,默契的低下頭,一副若有所思,實在不知道楚安這是和楚南有仇怨還是在和楚南一起表示某種態度。
靖王世子李良看著沉悶的氣氛,突然站起來笑著說道︰「這都好大一會功夫了,想來那位花魁也歇息好了,不如去請她上來,這可是馨月樓,有酒無美人可不像那麼回事。」
楚清本來也要去地方任職,但是自己走了太子府的路子留在了京城,剛剛見楚南上來就夾槍帶棒、楚安又中途退場,心中惶恐的很,生怕李治因此也怨恨自己,這時候連忙站起來打圓場︰「對對對,世子殿下說的是,听說墨玉姑娘可比前任花魁的琴藝好許多的。」
楚南對著李良笑笑,听到楚清的話瞥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說話。
李治自然不能看著自己的私宴就這麼被破壞了,壓下心中的煩悶,笑著說道︰「不錯不錯,快去請墨玉姑娘。」說完看了楚清一眼,又看看楚安離去留下的座位,若有所思,又隱隱松口氣。
自然有下人下樓去請墨玉,郭審言見氣氛又漸漸的活絡起來,悄悄的松口氣,扭過臉去和自己熟識的朋友說話,打定主意說什麼也不再招惹楚南。
或許,他自己不會承認,從這一刻起,心中的恐懼壓過了記恨,或許以後再也沒有勇氣和楚南打擂台了。
趁著僕人下樓去請墨玉的間隙,自然有人將熱騰騰的酒菜端了上來,酒與美人是不可分割的,喝不喝是一回事,但是酒菜是必須要有的。
孫冕有些坐立不安,不停的朝著楚南使眼色,示意趕緊離開,楚南這麼一通亂來,誰知道太子會不會因此遷怒自己,雖然自己在軍中升遷,短時間不可能受什麼影響,這時候明智的還是應該告辭離開。
王林听到墨玉要出來,眼神發亮,對于眼前的危機倒是沒什麼概念,扯著孫冕的袖子連連感嘆,滿臉的期待讓孫冕很是無奈。
楚清對于剛才楚南、楚安的表現也很是惶恐,但是不管說什麼,既然二人敢在太子面前這麼做,顯然也不會將自己放在眼里,自然不會不識趣的去教訓楚南,笑著說起小狐狸墨玉的事情來。
說起來,綽號小狐狸的墨玉自從到了京城的馨月樓,就毫無懸念的坐上了花魁的位子,讓馨月樓的眾多紅牌有些絕望,本以為死死壓在眾人頭頂的關荷走了,眾人都有希望競爭那花魁的位子,哪想到又來了位妖嬈嫵媚的小狐狸。
楚清有意活躍氣氛,有些無奈的看了遠遠的坐在自己遠處的李治,又看看坐在一邊和靖王士子李治談笑的楚南,強壓下心中的復雜感覺,笑著說道︰「說起來,自從墨玉姑娘來了馨月樓,這里的生意明顯好了許多啊,看起來如稚童,但是自有一種妖嬈嫵媚的風情,清純與嫵媚竟然溶于一身,實在難能可貴!」
說起女人,在座的眾人顯然忘了剛才的沉默,一個個活躍起來,甚至李治也湊趣說了幾句不素不葷的玩笑。
只听一個年輕的士子搖頭晃腦的說道︰「楚兄所言極是,墨玉姑娘最吸引人的當是來自江南的那股嬌弱柔美氣質,卻是比那關荷…………」
那人還想再說,就被人狠狠的扯了扯衣襟,那人恍然,悄悄的看了楚南一眼,想起來如今那花魁關荷是楚南的禁臠,本想著評點一下兩位花魁的優劣,想起剛剛楚南桀驁的將太子殿下的氣勢都壓下去的情形,有些不忿的拍開好友的手,心中底氣不足到底不敢再說什麼,低聲嘟囔幾句低下頭去。
郭審言到底還是有幾分城府,既然已經決定了今天不再招惹楚南倒是平靜下來,笑著說道︰「听說,這位墨玉姑娘文采驚艷江南,經常自己填詞譜曲,听說在江南名聲很大,一會可要見識一番。」
眾人有的表示不信,有的轟然附和,氣氛確實熱烈的很,但是孫冕王林二人都是武將出身,在場的又以士子居多,自古文人看不起武將,實在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一時間也插不上話,不禁有些不耐煩。
孫冕狠狠心,還是覺得這時候離開時最好的選擇,不去看王林期待的臉色,笑著起身說道︰「太子殿下,我等已經在旁邊定下了一間包廂,卻是不好意思再打攪,也不能讓那銀子白白的被老板拿去了,我等還是告辭了。」
王林滿臉吃驚,被孫冕狠狠瞪了幾眼滿是郁悶的也跟著站了起來,宮廷禁衛不得結交皇子親王是規矩,雖然對即將到來的小狐狸墨玉很是期待,但是還真不好反對。
李治站起身來,象征性的挽留了幾句也就松口讓幾人離開,還不忘笑著對王林孫冕說道︰「二位身份特殊,本王不好多留二位,以後有了機會還要多多親近…………」
孫冕大喜,听著李治話里話外留足了余地,自然明白李治在暗示不會遷怒什麼。
李治又對準備起身的楚南笑著說道︰「楚公子也不需要想太多,楚家一向為皇家倚重,本王也不會做些惹人厭的事情,我與諸位都是君子之交。」
剛剛李治心中怒氣蓬勃,等到一向溫和的楚安離開坐下想了想,卻是又想通了一些事情,楚南桀驁莽撞,楚安竟然中途退場,想來是看懂了自己強行將楚家綁到自己戰車上的意圖,畢竟若是楚家三位少爺來自己的私宴實在含義太深了,由不得外人不聯想。
楚南、楚安這樣駁自己面子未必不是向外人表明態度,雖然手段激烈了些,但是也能理解,也不一定就是為了給自己難看。
李治可是立志做賢帝的人,想通了之後也就主動示好,畢竟自己原先的手段總有些不夠光明磊落,被人看穿了就也沒什麼了,這點氣度還是有的。
楚南有些訝異的看了李治一眼,既然人家都這種態度了,自己也不能太強勢了,畢竟自己面前的是大梁的正派太子,笑著點點頭,跟著孫冕等人離開。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