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挑開車簾,淡淡打量著街邊行人和小販。雖然來已有豐都兩年,但是白日極少出門,鬧市,街景見得並不多。
這里是南蕭國堪稱最為昌盛繁華的中心城,商賈雲集,商業繁榮,店肆櫛比鱗次,士民風尚侈靡,到了晚上,更是絢麗多彩,飲食燕樂,通宵達旦。
長椿街人聲鼎費,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二樓靠窗的雅間,一身黑衣修長雅秀的男子卓然而立。看到夜色中緩行而過的馬車中蒙著面紗的女子,微微一怔。即使面紗遮住了她大部分容貌,堪堪露出古雅的深紫色交領右衽中露出的一截潔白的頸項,但是不難看出這是位絕世傾城之人。更勝的是她的一身清華的氣質,周身薄涼的氣息似乎將她與鬧市隔絕開來,蕭國竟然有如此女子麼?
隨著簾幕落下,遮住里面女子的容顏。男子目光依然沒離開,看著緊閉的車簾。
微微蹙眉,閉著眼楮猛的睜開,裴意再次坐起身,伸手挑開簾子,隨著一道侵略性極強的視線往上看去。目光定在二樓一間開著窗的位置。只見一身黑色錦緞長袍俊逸秀雅的身影臨窗而立。眸光微微眯起,裴意對上那道視線。用同樣的眼光回視。南蕭國何時出現了如此人物?
突然受到同樣的視線,男子似是一怔,隨即訝異的看著裴意,她居然如此警戒和敏感?兩道目光相撞,裴意蹙眉,隨即閃過一絲了然。男子再次一怔,難道她猜出了他的身份?隨即看著裴意眸光依舊清冷如冰,不由得緩緩搖頭,啞然失笑,不可能,他來南蕭之事,此時並無人知曉,不要說南蕭,便是他府中得知此事的也不過爾爾。
看到男子唇角的弧度,似乎听到男子清越低潤的笑聲,裴意放下簾子,不禁有些煩躁,她取悅他了麼,如此長相,真真是妖孽。
「去別院。」裴意平復了心情,緩緩閉上眼楮。少傾,又睜開了眼楮,「還是回府吧。」
蕭國太後壽辰在即,各國使臣應該也都快到了吧……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國人?普通使臣不會有這麼凌人的氣勢,怕是……
南蕭、北祈、朔漠、西鄂四國自零陵之盟後太平已久,近幾十年都維持著表面的和平,鮮有戰亂沖突,現在都按捺不住開始蠢蠢欲動了麼?不管如何,他也不過是借機來打探消息的而已。
這幾年,自己行事一直都很小心,即使上次出手的事情引起了他人的關注,不出什麼意外,尋常人也發現不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是了,不必刻意躲著,反而落了下乘。
綠蕪睜大了眼楮,咦,怎麼主子聲音听著有一絲煩躁?
男子看著緊閉的車簾,低低地笑了起來。唔,自他記事起,凡是見到他面容的女子從未有過這種反應,似乎很是討厭?
身後的侍衛驚訝的看著黑衣男子,不敢置信的看著男子臉上的笑容,那是發自真心的笑容,他已不記得有多少年未曾見到。
男子收了笑意,低潤的聲音響起︰「肅風,去查查剛剛那輛馬車主人的分身。」
「是。」肅風低低應了一聲,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房里。
回身負手站在窗前,重新向下望去,大街上依然如剛才一般喧囂和熱鬧,但是卻失了讓他看下去的興趣。
那輛馬車,似乎帶走了大街上所有的光華。
似乎有些留戀剛才的感覺,男子不回身,只是看著馬車剛才走過的地方,想著那女子的神色,薄薄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真是有趣。」男子又低低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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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蕭國太後壽辰。
各地官員從年前就開始費盡心思的搜羅奇珍異寶,既希望能得到太後青眼,因此一飛沖天,官運亨通,又要小心不能太過奢華,以免被人彈劾搜刮百姓,真正是煞費苦心。盡管如此,各類讓人大開眼界的賀禮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源源不斷的匯入宮中。
宮內彩燈高掛,人影晃動,御花園里高聲談笑不絕于耳。戶部尚書盧文耀喜氣盈腮,榮光滿面,許是最近好事連連,宴席還未開始,似乎便已有幾分醉態了。自嫡女嫁進礪王府,他成了皇親國戚之後,公事上更是順風順水。先是處理江南水患一事得了皇帝多番贊賞,左丞相隱隱有告老還鄉之意,宮里傳出的消息,上面那位可是極有可能提拔自己的。盧文耀撫了扶下巴上稀疏的幾撮胡須,青青要是能夠有個子嗣就更好了,可惜現在只是個側妃,不過礪王府那個正妃早已形同虛設多年,等青青誕下子嗣,正妃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
「哈哈哈,盧尚書,恭喜恭喜。」吏部侍郎何健人未到,聲已至。
盧文耀微微眯了眯眼,吏部這群人跟他向來不對盤,莫非也是听說了什麼消息?盧文耀淡淡道︰「原來是何侍郎,今日是太後娘娘生辰,本官又何喜之有。不知何大人何出此言?」話語間,何侍郎已經走近︰「在下去一趟涼西,不過數月,盧尚書便成了皇子的岳家,這還不算喜事嗎?」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老祖宗庇佑,小女能入了貴人的眼,確實是喜事,不過小女只是側妃,本官還算不得正經岳家,何侍郎說這話,要至礪王妃為何地?」盧文耀話說得義正言辭,不過言語間並無半分歉意。
「我大蕭朝誰不知道礪王府的女主人是個病秧子,既不得礪王寵愛,又入不了宮中長輩的眼,這等正妃有了和沒有有什麼區別?」何侍郎渾不在意的說道,說完又湊得更近了些,「令千金的正妃之位指日可待吶!在下先恭喜啦!」
這番話倒說進了盧文耀的心里,是啦,丞相家的嫡女,又怎麼能不是正妃呢,這般言語間,他臉上的笑不覺也真誠了幾分,「何兄說笑了,王妃娘娘有天子庇佑,定會洪福齊天的。何兄,不若我們先入席?」說罷,擺了個請的姿勢。
「哈哈哈,盧兄說得是,說得是!娘娘定會洪福齊天的,盧兄,這邊請。」二人相談甚歡地離去。
幾道人影緩緩從暖閣里轉出,幾人行至宮燈之下,走在最前一人面部漸漸清晰起來。這是一個極高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