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太子去哪里了?」懶洋洋躺在榻上的男子聞聲坐了起來,把身邊幾個嬌媚的女子推開,興味盎然地問道,「在這城里頭居然還動了黑翎軍護駕?」
圓臉大眼的小廝看著自己主子一臉興奮的樣子,抹了一把汗回道︰「奴才沒問到去哪里了,但是看方向似乎是去北面了。」
「北面?」葉文浩細白得跟女子一般的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一陣,自言自語道,「那也不是出城的方向,皇兄這是去哪里了?在南蕭都城內這麼大張旗鼓的出行,這可不太像他的作風。」
想著自己主子*湊熱鬧的性子,小廝猶豫了一下,還是遲疑著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說了出來︰「……似乎是去礪王府了。」
「礪王府?」葉文浩念叨了兩聲,眼楮突然一亮,從榻上跳了起來,「快快快,給本皇子更衣。」
「主,主子……」小廝不知所措的看著在屋內忙得團團轉的葉文浩,「奴才也只是听說,听說罷了,太子殿下不一定就是去了礪王府啊……」
葉文浩一邊穿著外面的大衣,頭也不抬的嗤笑道︰「你這個狗奴才,怎麼連這點子消息都掃听不清楚,留著你有何用。」
他這話似是說了太多遍了,小廝也沒放在心上,甚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有些無奈的抽了抽︰「太子殿邊的人一向行事縝密,哪有那麼好打听。若不是奴才無意路過,听到馬夫說起這些事情,現在還是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不過,主子,您這是知道了太子殿下要去做什麼嗎?」
葉文浩整了整頭上的發冠,搖了搖扇子想了一會兒,點頭道︰「……搶人。」
小廝「啊」了一聲,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啥?」
葉文浩白了他一眼,「說你笨你還滿嘴都是理,話都听不明白。」葉文浩大步出了屋子,一邊朗聲叫人備車,一邊興奮不已的把手中的扇子搖得嘩嘩響。他就知道,那天在驛館他就看出來了,皇兄跟那個什麼王妃之間絕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哎呀,沒想到真被他猜中了。皇兄在這豐都城內,連自己的親兵都用上了,這麼大的陣仗,又是往礪王府的方向,不是去搶人還能有什麼。這麼難得一見的大戲,他一定得親眼瞧清楚了……
一層層的人擁堵著,伸著脖子使勁兒的朝里頭看,將礪王府門前的大街為了個水泄不通。
蕭煌宇有些玩味的咀嚼著剛才葉亦宣說的兩個字,眼光掃過他身後黑衣黑馬的侍衛,開口道︰「本王不明白祁太子的意思。本王的府邸內都除了下人之外,都是本王的家眷,怎麼會有太子殿下要接的人?啊,太子殿下莫不是看中了府中哪個下人?若是如此,太子殿下又何必這麼大張旗鼓的親自過來,遣人跟本王說一聲,本王自會將人雙手奉上。」
圍觀的百姓也滿臉疑惑地看著高踞在馬上俊美無雙的男子,這長相氣度實在太難得,*看熱鬧的一眼就認了出來,馬上這位正是前不久明珠公主心心念念想要嫁的北祁國太子,可他這是要做什麼?有人墊著腳往葉亦宣身後瞅了一眼,正巧對上一個黑翎侍衛的眼楮,身子一縮,連忙耷拉了肩膀低下了頭——這侍衛他也見過不少了,還從未見過血氣這麼重的侍衛,就拿另外一邊的禁衛軍來說,這些黑衣侍衛還未出現之前,他只覺得宮里的禁衛軍氣宇軒昂,甚至還生出了一些羨慕來,可現在再跟這邊黑衣侍衛一比較,簡直就成了籠里的雀鳥,美則美,卻少了幾分凌人的氣勢。
「多謝王爺的好意,不過本宮來接的人並非王爺的家眷和下人。」葉亦宣一身黑衣高踞在馬上,笑得優雅,「本宮是專程來接未過門的妻子的。」
蕭煌宇負手從階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來,抬頭看著葉亦宣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在本王開玩笑?本王確實听聞祁國皇後為太子殿下擇了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可殿下未過門的妻子也應當是在北祁才是,如何會在本王府內?」
程衍听著蕭煌宇語氣輕巧,毫不知情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不相信礪王半點都不知情,這樣明顯就是在為難殿下了。
蕭煌宇不知道葉亦宣說的是誰嗎?他當然明白。他不僅知道葉亦宣指的是誰,更知道,那個蠢女人若是現在得了消息大概稍稍猶豫一會兒,就會這麼干脆利落的跟著葉亦宣走了。他不會承認自己看著葉亦宣臉上雲淡風輕的表情就一陣惱火,才會故意提起那門婚事,更不會承認今天自己棋差一招就把礪王妃的位置給空了出來,最讓他憋屈的是,他明明知道聖旨是葉亦宣動了手腳,非但不能夠說出來,還要幫著他把這件事圓了過去。宮里頭的人剛剛被打發走了,一轉頭他就大剌剌的來要人,好處淨讓這個小白臉得了去!
「賜婚不過是個莫須有的傳聞罷了,王爺怎麼也當真了。」葉亦宣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已到中天的太陽,看這時辰,動作快一些說不定還能接了她一起用午膳,葉亦宣淡淡一笑,沒了跟他打太極的心情,「本宮指的是暫住在王爺府上的裴姑娘。」
他的眼楮不經意地在滿面不解的人群中轉了一圈,又輕巧地補充道,「就是剛才奉旨跟王爺和離的,那位裴姑娘。」
倒抽冷氣聲此起彼伏,緊跟而來的反而不是轟鳴的討論聲,四下突然安靜得只剩下馬匹不耐的在原地打鼻響的聲音,眾人屏息豎耳,生恐听漏了任何一個字。
蕭煌宇眉頭幾不可見的抖了抖,轉頭對著門口的侍衛說道︰「是本王听岔了?」
侍衛臉上的冷汗滴落,他咽了口口水,低聲道︰「……看大家的反應,王爺大概沒有听錯。」
「哦。」蕭煌宇應了一聲,點點頭,面色突然一變,喝道,「眾人皆知王妃身體剛剛痊愈,這幾年極少出門,莫說是他國之人,便是本王府內都有不少人未見過王妃的真顏。太子殿下剛到南蕭不過數日,如何會認識本王的王妃,又如何敢說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雖然本王已經跟王妃和離,但也容不得祁太子這般作踐她的名聲!」
「是啊!」蕭煌宇話音剛落,人群中一個面色黝黑的憨厚男人忍不住應了一聲,「俺在這條街上做了十幾年的生意,也就前些日子見過王妃一次罷了!」他說完,往日里黑得看不清楚臉色的雙頰上竟然有幾分詭異潮紅,看到旁邊的人都看著他,他心一橫,梗著脖子道,「……俺說得都是實話,王妃雖然生得美,但絕不是四處勾搭漢子,不守婦道的人!」
又是一個被她長相煞到的傻子。蕭煌宇掃了他一眼,在心里有了結論,不過這個傻子的話雖然直白,但恰巧說出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葉亦宣所作所為大概會讓不少少女心醉,最多說他一聲重情不羈,可是轉念一想到裴意,大概都不會是什麼好話。為什麼祁國太子會上門求娶和離之身的礪王妃?他們二人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關系,南蕭那麼多雲英未嫁的高門貴女,太子非要一個嫁過人的女人。自然是礪王妃不守婦道,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四處游蕩,狐媚子勾了太子的魂。
不管裴意今日是因為什麼原因和離,他日她再嫁的時候,大多數人都不會去深究其中的曲折緣由,世人只會看到她二嫁的身份。
縱使裴意不願意要礪王妃這個身份,他也不許她任人詬病,還未進他葉家的門就先被人看低了。如果她非要嫁給眼前這個男人,就讓他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本事來娶她。
「這位兄台說得是。」葉亦宣溫和地笑了笑,「本宮也不過是跟裴姑娘有過一面之緣罷了。」
程衍連忙低著頭,生怕被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又听葉亦宣接著道,「自從上次在驛館內見過裴姑娘一面之後,本宮見之難忘,但奈何佳人已經許了人家,本宮也莫可奈何,本以為只能終身不娶,但看來老天對本宮還是不薄。」他嘴角含笑,說得當真深情脈脈,若非在場有幾人知情,恐怕都要被他騙了去。
葉亦宣看著蕭煌宇道︰「本宮無意要中傷裴姑娘的名聲,像裴姑娘這等女子定然不會明珠蒙塵,但凡見過她的人自會知道她心氣如何。這位兄台,本宮說得可對。」
後面一句問的是剛才出生的那個憨厚的漢子。
黑臉漢子激動得脖子都紅了,扯著粗厚的嗓子應了一聲︰「太子殿下說得是!要是有人說三道四,簡直就是瞎眼了!」
葉亦宣滿意地點了點頭,「本宮听說王爺和離的消息之後欣喜難耐,才會在這個時候上門。一來是擔心被人捷足先登,二來,裴姑娘既然已經跟王爺和離,也沒有再住在王爺府上的道理。」
饒是蕭煌宇故意說出那番話,預料到葉亦宣大概會如此解釋,听到他說欣喜難耐的時候額頭上的青筋還是住不住的跳了幾下。若不是為了裴意的聲譽和安危著想,他真是想把真相說出來,讓世人看看這個所謂高潔清雅的祁太子皮囊下頭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蕭煌宇扯了扯嘴角,陰測測的開口道︰「太子眼光自然是好的,可裴姑娘未必會願意嫁給殿下吧。太子殿下可有問過她的意思。」
葉亦宣搖搖頭笑意未減,抬手拂袖,後方百人齊聲吶喊,嗓音震徹天地︰「踏平王府,非嫁不可!」
清澗院中,裴意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側耳傾听︰「外面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沒有啊主子,你听錯了吧。」檀清和綠蕪跟著外頭听,半響對視一眼,誰敢在礪王府門前大聲喧嘩,連最偏僻的清澗院都能听到聲音,那不是活的不耐煩了麼。
裴意再听,那聲音又沒了,擺手道︰「可能真的听錯了。怎麼樣,你們對那本書有沒有印象?」
綠蕪扁著嘴,「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喜歡看那些有字的東西了。現在認字了都不喜歡,更別提幾年前不識字的時候了。你就別指望我了。」
說完,她眼巴巴的看著檀清,檀清凝神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頭,「雖然那些書都是我收拾的,可是書房里的書太多,來南蕭的時候我只收了一小部分帶過來,里面肯定是沒有主子說的那本什麼秘技,至于原來那個書房里有沒有,我也不記得了。」
裴意也知道這麼問有些為難兩人,畢竟檀清和綠蕪還不如她對書房里的東西來得熟悉,連她都沒有印象了,她們兩人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不過是不死心的掙扎一下罷了。
「主子,你突然找那本書做什麼?」綠蕪支著下巴看著裴意,好奇地問道。
「確定一些東西。」裴意頭疼的揉了揉額頭,「有一件事情,我似乎是在哪本書上見到過。可是時隔好幾年,那本書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醫術,我也記不清了。」裴意沒有說的是,那本書她師傅根本就不許她踫,是她無意中在書房里翻出來的,因為師傅再三囑咐了不許接觸那些邪門的東西,加之她本身對那些蠱術秘技也沒有太多興趣,匆匆看了兩眼就放到一邊了——誰知道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對于那個來歷不明,卻又行蹤詭異的封景,裴意對他隱隱有了些猜測,可沒有直接接觸到本人,對那些資料印象也不深刻,一下子不能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可若是如她所想,那麼事情還真有些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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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指,抱頭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