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專注畫圖的流川直似乎感覺到她的注視,抬眸瞥她一眼。
「呃?沒……沒事。」她搖頭,像作弊被逮到般心跳快了一拍,趕忙低頭割起網點紙。
她一顆心莫名怦跳,再度浮現的異常感覺令她不解。
而在小小的安靜空間里,她甚至可听見他規律細微的呼吸聲,不禁有些分了神……
「啊!」她輕呼一聲。「哇啊——」突地驚叫地跳起來。
流川直被她嚇了一跳,抬頭見她一臉慌張。「怎麼了?」
「血!」她緊張地揮手,卻又甩下幾滴血染上原稿。「哇……慘了!」她這下更加驚慌失措。
看見原稿上幾滴鮮血,流川直心驚了下,忙站起身,一把拉過她左手。「割到手指了?」他急著檢查她傷口。
「啊!滴到好幾滴,還滴到臉了……」一見原稿被毀損,她焦急又歉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應該可以補救吧?還是要重畫?」雖然只是幾滴血,卻把畫稿中好幾個人物的臉染污了,她頓覺自己鑄下不可原諒的大錯。
「先別管那個,我看傷口深不深?」比起原稿毀損,他更在意她劃破的指頭。
見她被劃破的左食指,指尖仍滲出血滴,他忙抽來面紙按壓住傷口。
「割得有點深,你繼續壓著止血,我去拿醫藥箱。」替她按壓半分鐘後,他指示她接手,轉身快步奔下樓。
看見他為她一點小傷口而緊張的神情,她一時怔愣得說不出話,而方才被他大掌緊握的手仿佛還能感受他的溫度,令她一顆心又不明地狂跳起來。
可再望向桌上被染血的原稿,她卻又滿心歉疚,兩種情緒在心中矛盾交雜。
片刻後,流川直匆匆提著醫藥箱跑回來。
「血止了嗎?」他拉過她左手,拿掉衛生紙檢視,接著打開醫藥箱,拿出棉花棒及碘酒小心翼翼的消毒。
「對不起……」倪橙橙輕聲道歉,卻覺雙頰微微發熱,被他握住的手也溫熱著。
「干麼道歉?」流川直很快替她的小傷口上好藥、貼上OK繃,「醫藥箱你留著,記得每天上藥、換OK繃。」合上醫藥箱,他交代。
「原稿怎麼辦?」倪橙橙擔心的問著。沒想到在她心中地位至高無上的他,竟會為她處理小小傷口,這樣的溫柔令她感到萬分受寵若驚。
而這兩日的獨處,也讓原本只單純崇拜他畫技的她,對他有愈來愈多的好感。
流川直拿起原稿,細看了下。「不需重畫,我來修飾就可以。」他將原稿放在自己坐的那側桌面,看著她這邊桌上的網點堆,若有所思。
「你會上墨線吧?你跟阿雄交換工作內容。」他收起桌上的一疊網點及幾張未完成的原稿,打算下樓替她跟助手交換工作。
「啊?為什麼?只是一點小邦傷,沒什麼大不了。」她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大驚小敝。「還是……老師其實生我的氣了?」她輕聲問,很在意他的真實情緒。
流川直理性的道︰「這是工作意外,又不是故意破壞,就算要整張重畫我也不會抱怨。」
除了在卡稿不順時會煩躁情緒化,他平常時間其實還算理性溫和。
「割網點割到手在所難免,真的沒什麼大不了,不用換工作。」她笑笑地澄清,卻不敢說自己是因為偷看他的緣故失了神,才會不小心劃偏一刀。
「你是女孩子。」就算是再小的傷痕,他都覺得不該留在她縴白的指頭上。
不再與她爭辯,他拿著一疊網點及原稿便下樓。
不一會,他很快地返回三樓,交給她幾支沾水筆、墨水等上墨線用的工具。
于是倪橙橙又低頭認真地在鉛筆稿上描繪,這回換坐在她對面的流川直有些心不在焉,想起自己前一刻下樓的情景——
「老師,你是不是對橙妹妹有意思?」
「她只是割到手指,你就緊張兮兮,還親自替她包扎?怎麼我們之前每根手指纏繃帶也沒被老師心疼一下?」
「也是,讓橙妹妹拿筆刀不妥啦,反正我皮厚,比較耐割。」
三個男助手難得有機會便一起調侃他,他沒發怒,卻有些尷尬,對自己的小題大作也很意外。
之前,他並沒特別意識到跟大家一起趕稿熬夜的倪橙橙是女孩子這件事,雖說她個子嬌小、外型絕對是女人沒錯,但她很快便融入他們男人堆里,穿著隨便、吃相豪邁,因此讓他只將她當工作伙伴,跟男助手們一視同仁,頂多是把她當小女孩。
只是,為何現在見她受了點小傷,他就會緊張擔心,自然地為她包扎,甚至怕她再受傷便直接換掉她的工作內容?
並且不久前怕喝了怪飲料的男助手們對她心生歹念,他便急忙將她隔離,想要保護她的安危……
他的做為好像有點反應過度了,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生起一股不明的保護欲。
看著對面低頭上墨線的她,粉紅色鯊魚夾將及肩長發隨意夾在腦後,身上套件卡通圖案連帽拉鏈外套,皮膚白皙卻從不上妝,青澀清純的模樣,怎麼看都不是他會有意思的對象。
然而,當看見她小巧的唇瓣對著原稿輕吹干墨線的舉動,他不禁心悸了下,腦中瞬間閃過親吻她唇瓣的畫面,便教他為之心顫……
媽的!他今天沒喝那個鬼飲料,怎麼也會對她產生欲念?
他都快忘了幾年沒跟女人約會相處了,該不會真的是太久沒踫女人,欲求不滿?
抓抓頭發,他頓感煩躁不已,想將冷氣溫度調低。
「啊?」仿佛听見他在低喃什麼,倪橙橙抬問。
「沒什麼。我去泡杯咖啡,你要嗎?」他站起身,對上她一雙單純瑩亮的黑眸,忽然覺得不自在。
「好。」她點點頭,微微一笑。
見她白皙的雙頰泛著紅暈,櫻唇掛著一抹純真笑意,他再度心悸,身體燥熱莫名。
他趕忙轉身匆匆下樓,煮咖啡冷靜冷靜。
也許,把她跟自己關在一室,並非明智之舉。
「老師,你看,我幫你買了好東西!」下午兩點,收到宅配送上門的商品,倪橙橙興高采烈地嚷嚷。
「什麼好東西?」昨天早上順利交稿的流川直補眠一天後,今天一早便心情輕松地打掃工作室。
「鏘鏘!這是「Super神奇七巧鍋」!」拆開紙箱,她搬出鍋具,開心獻寶。
「老師不是喜歡烹飪嗎?有了這個,可以讓老師更享受烹飪的樂趣,省時省力,無往不利。這神奇七巧鍋可替代平底鍋、松餅機、烤箱、炒鍋、電鍋、鹵鍋、炸鍋、蒸鍋,煎、煮、烤、炸、燙、燒、炒,通通一鍋就能搞定。」她一口氣順暢念完,喘了口大氣。
流川直手拿拖把望著她,有些怔愣住。
「還有還有,我加買了這個Super神奇鍋蓋……」她趕忙再拆開另一個紙箱。「別看它只是個鍋蓋,它也很神喔,任何鍋具都可以搭配它,省時省力又省錢,可以一次做好數道料理。它內附三個蒸盤、蒸架,第一層放紅鱘,第二層放獅子頭,第三層放燒賣,蓋上高高的鍋蓋,只要十五分鐘就同時蒸好三道料理了。」
她興致勃勃的介紹著,想起他的好手藝,頓覺饑腸轆轆。
這一次,流川直听完,不禁揚唇笑了。
「笨蛋。」他低聲笑罵,語氣卻帶著一抹溫柔。「廣告上沒提到那些食材已花多少時間準備,把煮熟的料理擺上去蒸,當然不用五分鐘就能蒸好。」
她的單蠢,竟讓他覺得可愛,尤其她口沫橫飛介紹的激動模樣,比電視廣告更引人人勝。
「還有,如果真那麼神奇,買了七巧鍋已經一鍋抵數鍋,為什麼還要再買神奇鍋蓋?」他好笑地指出她的矛盾。
「啊?對厚……」她轉而看看一旁的神奇七巧鍋,確實好像沒必要再買神奇鍋蓋。「因為廣告介紹讓我看得好心動,不小心就給它訂購了。」她笑了笑,只是想增加他烹飪的樂趣,倒也沒想太多。
「你晚餐想吃紅鱘、獅子頭跟燒賣?我把材料寫一寫,你和阿國開車去超市買。」他拿起紙筆,迅速用日文寫下一串食材。知道她日文程度不錯後,他不再寫錯字連篇的中文,直接用他習慣的文字。
「YA!晚餐有好料了!」她開心雀躍得像個小孩,拿著便條沖上三樓,找人去買菜。
流川直看著她丟在工作桌上的鍋具,搖頭笑了笑。
那一晚,跟她待在小書房工作產生的異常情緒,隔天便散去了,之後一個多星期,天天跟其他助手們待在工作室不眠不休地趕圖,他已完全沒閑暇再對她有任何綺思。
好不容易結束工作後,昨天他睡了一整日,直到今天下午,才又看見她。
心情愜意的他見到她,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只覺得她自然單純的模樣挺可愛的。
也許,他也像其他助手們一樣把她當妹妹看,才對她多了一些包容與保護。
流川直準備好晚餐,上樓要叫助手們用餐,打開視听室的門,就听見里面熱鬧滾滾,笑聲不斷。
「哇塞!橙妹妹好適合當蘿莉,這件衣服簡直是為你訂做的!」侯仔吹口哨驚呼。
「這樣不會很奇怪嗎?」倪橙橙有些扭捏的語氣說。
「橙妹妹這麼可愛,應該早點買來讓你穿,再戴上這個貓耳朵才完美。」阿雄拿著粉紅色貓耳朵發箍,替她撥整好頭發戴上。
「再刷點腮紅、上點唇蜜就OK。」一旁負責為她上妝的阿國很快完成工作。
「沒想到阿國哥這麼會化妝。」倪橙橙看著鏡中第一次上妝的自己,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模樣令她非常訝異。
「你忘了?阿國常幫女圭女圭化妝,這可是他的專業。」侯仔笑說。
「橙妹妹喜歡這件衣服嗎?我還訂了一套黑色蕾絲宮廷服,明天應該會送到。」阿雄很高興她願意配合,達成他們的心願。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這種服裝,可是又有點不敢嘗試,除了販售會會場也沒地方可以穿。」被三個大男人裝扮後的倪橙橙雖仍有些別扭,卻是心情愉快。
「你早說嘛,哥哥我們每人送你幾套,你就在工作室穿,也不用特地去會場展示了。」
「你不是會日文?講幾句日文听听。」
倪橙橙先是一怔,然後才略顯靦腆地開口。
剛開始還有些不自在的她,很快便拋開形象,裝嗲裝可愛,陪大家一起玩鬧。
「OH……橙妹妹很上道,贊!」
「太可愛啦……」
口哨聲此起彼落,三個大宅男歡欣鼓舞。
「你們在做什麼?」流川直看了半天終于忍耐不住,走上前大聲斥喝。
他進門許久都沒人發現,而听到他們歡樂的笑鬧,竟讓他一整天的好心情突然不見了。
「老師你看,橙妹妹多可愛?讓人想咬一口。」侯仔夸贊。
倪橙橙一見到流川直,莫名緊張了下,但她很快鎮定心緒,大方的面露微笑,甜甜地說了句——
「老師,麻煩您多照顧……」
穿著女僕裝、頭戴貓耳朵的她笑容燦爛,聲音甜美,非常可愛,但流川直卻不自覺繃起俊容,一臉不快。
第一次看她穿短裙洋裝,露出潔白的肩頸、雪白的胸口、縴細的手臂,而膝上短裙更露出她一雙白皙的腿,令人想入非非。
想到她這副模樣被助手三人看到,他心頭不禁火起,只想教她換下這身打扮,不準別人看。
「蠢斃了!」他神情嫌棄的說。「難看,去換掉。」語氣有點沖。
倪橙橙霎時刷白了臉。他沒稱贊就算了,竟然……一臉鄙夷?
「她不是女圭女圭,隨你們任意打扮!」他對三個嬉鬧的男助手擰眉斥責。
「是……我自願的。」倪橙橙輕抿唇瓣細聲道,感覺心口刺痛,眼眶酸澀,莫名想掉淚。
流川直怒道︰「你要敢給我穿這樣進工作室,就別想工作了!」
內心一把無明火竄燒,他恨不得將穿著養眼的她拉走,拉離其他男人的視線範圍。
倪橙橙轉身,匆匆跑往浴室,硬是將眼眶的濕氣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