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國二十一年,曦帝龍煜瞢,四皇子與梅郡主神秘失蹤,二皇子龍亦封繼位。
絕塵谷。
龍映寒抱著若璇,暗夜隨後,正急沖沖往里走。
「璇丫頭。」
清冷的聲音帶著絲絲擔憂。聲落,一名白衣男子立于三人面前,如白雪的純粹之感猝然而生。
龍映寒抬眸,墨眸中隱著戒備,微微退後了一步。
「你是誰?」
「君神醫。」
幾乎是同時,暗夜走上前對白衣男子雙手一揖道。
白衣男子淡淡的點了點頭,目光依舊不離龍映寒懷中的若璇。突然似意識到什麼,微微抬眸看向龍映寒,那淡薄的雙眸卻蕩起絲絲漣漪。
龍映寒細細打量著白衣男子,一龔白衣帶著寒冽的氣息,一身淡定,出塵月兌俗,宛如山巔的皚皚白雪,冰冷,疏離。原來他便是璇兒的師父君無塵。
君無塵毫不在意龍映寒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的目光,伸出手替若璇號脈。只他的手觸上若璇的脈搏時,他明顯感覺到龍映寒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他抬眸,目光輕而淡的掠過龍映寒,又低下頭,專心為若璇診斷。
須臾,他微微一愣,璇丫頭身上的長生盅已解?他似是不敢置信,手指又覆上若璇的脈搏。爾後,他淡然一笑。
「先進屋吧。」
「君師父,璇兒怎麼樣?」
龍映寒似是有些迫不急待,伸手拉住欲走進屋的君無塵。連他自己亦未察覺他的指尖竟是在輕微的顫抖。
「盅毒已解,最遲明日便可醒來。」
君無塵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暖意傳入龍映寒的耳中。
龍映寒一怔,嘴角逸出一絲淺笑。只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一股不安,揮之不去。
他暗笑自己患得患失,理了理思緒,沒在意,跟上君無塵往里走。
屋里,龍映寒依照君無塵所說,將若璇安置在她以前居住的屋里,便退了出來。
「龍煜,可還好?」
龍映寒走到大廳,剛好听到君無塵問起父皇。
暗夜雙目猝冷,狠戾,沉痛悉數涌出來。
「主上已逝。」
君無塵全身一震,那雙不染塵埃的雙眸,瞬間蒙上一層水霧。其實在他發現璇丫頭身上盅毒已解時,他就猜到龍煜可能已經不在了。那人絕對不會輕易替璇丫頭解毒,一定是龍煜付出了什麼慘重的代價。現今暗夜確認他的死訊,一股悲涼之感油然而生。他為若水傾盡了所有,一生只為那個女子。為她而生,為她而死。
若水,值得龍煜如此相待。而他,連愛她的資格都沒有。
「君無塵,我沒你這樣的朋友,阿煜沒你這樣的兄弟。」
這是若水臨死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的,她說的沒錯,他不配。
而龍煜愛若水,愛的純粹,愛得坦蕩,愛得不計一切。
「這條暗道是主上十年前命人開始修建的,只為將郡主安然恙的送到絕塵谷。主上說,往後郡主便拜托給你。」
君無塵的思緒被拉回現實中來,雙眸猝然一亮。他不能再錯下去了。
「無塵定不負所托。」
龍映寒站在一邊靜靜听著兩人的談話,他突然想起,在經過暗道時,他粗略的觀察了一下四周,似乎里面有一個風景優美的山谷。暗夜還告訴他,暗道中藏著各武林世家的武功秘笈,還有兵書,金銀珠寶。這全是父皇留給璇兒的,縱使他們從此在這里隱姓埋名,亦可一世無憂。
原來從璇兒踏進皇宮的那一刻起,父皇便以江山為局布了這一盤棋。甚至將皇位傳給他,亦只不過是料到他會棄江山而選璇兒,目的就是想要他用江山從冷軒手中換回解藥。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護璇兒周全。
一日,兩日,三日過去了,若璇依舊未醒來。
這樣的現象實在是太怪異,可是若璇脈象平穩,根本無任何中毒的跡象。君無塵行醫數十載,未曾遇到過如此怪異的現象。
龍映寒自第二日起,便坐在床前寸步不留。每過去一刻鐘,他身上的寒意便多一分。
君無塵在房里來回的踱步,對于若璇一直昏迷不醒,毫無法子。
他轉過身,坐到床前,伸手替若璇號脈。他已經不記得三日來,他為她號了多少回。突然他雙目猝然睜大,似是不敢置信,迅速取出銀針扎在若璇的手臂上。鮮血順著銀針流出來,竟是暗紅色。
前兩日她的脈象平穩,可今日卻是混亂不已。現在他可以確定,她又中了毒。只是縱使他見識過無數劇毒,卻查不出她究竟中的是何毒。連她中的毒都不知,解藥更是無從談起。
龍映寒灰暗的雙眸一直定格在若璇身上,只當那暗紅的血液順著銀針流出來,眸光猝然一冷,如刀鋒薄冰,無盡的冰冷。
他一拳狠狠的砸在旁邊的小榻上,小榻瞬間散架。
「該死。」
他低低的咒罵,他還是算漏了冷軒。這幾日在絕塵谷,他從暗夜口中知道,冷軒是制毒的高手。原來那粒赤色的藥丸是解藥亦是毒藥,好陰狠的手段。從谷外傳來的消息,龍亦封已登基為帝,父皇以死重創冷軒,而冷軒不知所蹤。縱使找到他又如何?他手上再也沒有一個天下可以去交換。
「能救麼?」
他雙目帶著絲絲希翼看向君無塵。
君無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身上的毒,生平未見。至于會給她身體帶來什麼損傷,我更是無法預知。」
龍映寒瞬間色變,如同頭上「轟隆」一聲炸開一個驚雷,臉色瞬間慘白。最後的一絲希望也不剩。
「真的不能治了麼?」
龍映寒的聲音在顫栗,這一刻,無人知曉他問出的這幾個字有多麼艱難,又有多麼吃力。全身恍如從酷寒的冰窟移置進了煉爐,血液逆流。
君無塵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並非你想得那般壞,至少她現在還活著,她只是昏迷不醒而已。興許我們可以找到救她的方法。」
龍映寒灰暗的眸子一亮,眸光深邃落在安靜的躺在床上的若璇身上。是啊,她還活著,至少她還活著。他一定可以找到法子,一定要找到法子。
「君師父,若她一直昏迷不醒,我們如何能保證在找到解藥之前,她安然無恙?」
龍映寒冷靜下來,迅速的道出眼下最關鍵的問題。
若璇兒一直昏迷不醒,無法進食,她要如何等到他們找到解藥的那一天。
「我可研制一些藥丸讓她和水咽下去。若她體內的毒素不再深入,可保她暫時性命無憂。」
龍映寒聞言,抬眸看向君無塵,猝然朝他跪了下來。
「君師父,在我找到法子救她之前,請務必讓她活著。」
那一跪,是摒棄尊嚴,是放下驕傲,是百般無奈,是最後一束曙光。
君無塵連忙扶起他,淡薄的雙眸泛著幾許動容的光芒。
「我定盡我畢生所能,我亦只她一個徒兒。」
如此半個月過去,若璇依舊沒有醒來。
龍映寒一直陪在她左右,每日會抱她出去曬曬太陽,會和她講講谷外發生的事情。不管他做什麼,總是會把若璇帶在身邊,離他不會超過一丈的距離。
他看書,看到有趣的地方,會時不時細細念給她听。
他吹簫,總是會時不時停下來,雙眸蘊滿星光,含笑的說,璇兒,我們來一曲琴簫合鳴,可好?
他練劍,當他的劍術精進時,他扔下劍,摟著毫無知覺的她,笑得如畫山水。他說,璇兒,我現在能保護你,醒來,好麼?
…………
縱使若璇無法給他任何回應,他卻依舊每日如此。他想,璇兒好動,一個人這樣安靜的睡著,她會寂寞。
知曉她中毒的那一夜,他一個人站在屋外整整一夜。
他問自己,若是一直找不到解藥,璇兒一直昏迷不醒,他該如何?
答案是肯定的,他陪著她,一直陪著她。
他問自己,若是找不到解藥,璇兒最後離他而去,他該如何?
答案依舊是肯定的,既然這世間容不下她,那麼便讓這世人為她殉葬,如此她一個在下面才不會寂寞。她若不能陪著他,他便陪她一起下去。
他命暗衛將小環從宮里偷偷帶出來,可除了替她擦拭身子,其他事情他從不用小環插手。他命人在她的屋里添了一張小榻,每晚他便宿在她的旁邊。他知這樣于理不和,可他已無暇顧及。
他只想陪著他的璇兒,只是陪著她。
這一生便如此吧!縱使她愛的是別人,他亦不打算放開。
只他不知,若璇其實是意識的。若璇在回到絕塵谷的第二日便恢復了意識,她可以听到他們的談話,卻無法做出任何的回應。
她努力的想要醒來,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卻依舊只能安靜的躺著。
她知道阿映擔心她,為她憔悴,感受著他的悲傷,卻無法伸手為他撫平眉間的愁絲,無法出言安慰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如此。她愛的人站在她面前,為她悲傷,為她憔悴。而她感受著他的悲傷,卻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