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國皇宮,御書房。
龍亦封正在批閱奏折,安福侍候在一旁。屋里靜悄悄的,只有沙沙的寫字聲。
突然只听「啪」的一聲,龍亦封手中的御筆斷成兩截,他兩手撐著書桌站了起來。
「迂腐!」
安福一震,連忙朝龍亦封跪下。
「主子。」
龍亦封冷哼一聲,奏折被揉成一團緊緊的捏在左手上,手背上青筋乍現。
「朕便養了這麼一群不成器的臣子?為臣者,不為天下百姓謀福利,卻整日關心朕的後宮?百官連名上書,逼朕納後?朕應該慶幸朕的臣子如此關心朕麼?」
安福垂著的頭,微微抬起,看到的是與平常判若兩人的主子。他的臉繃得死緊,似夾雜著雷電的烏雲,剎那間就會爆發出驚天的火焰。
安福七歲便開始服侍龍亦封,見證了他從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皇子到攀上權利的顛峰。這一路走來,主子是極少動怒的。縱使曾經被龍陌溪欺壓,當作下人使喚的那幾年,主子的臉上也從未出現過一絲怒色。主子登基已經三年多了,後宮卻置今空無一人。主子是一名極其開明的君主,對于群臣的進諫,只要利于國之根本,皆會采納。唯獨在納後這件事上,對于進諫之人,主子從未給過好臉色。
按照祖例,主子登基之時,便該納後。納後本是遲早的事,而且主子登基已經三年多了,身邊連一個侍寢的侍女都沒有。子嗣亦是鞏固皇權極其重要的一種手段,莫怪百官會連名上書,請求立後。以主子隱忍的性子,本不該為這事動怒?可主子不但動了怒,而且是甚怒,從未有過的甚怒。
「安福,你也認為朕該納後?」
許久不見安福回話,龍亦封帶著一絲冷意的聲音又響起。
安福依舊跪在地上,微垂著頭,一時間不知如何回話。說假話吧,便是欺君;說真話吧,主子定是會不高興的。
龍亦封似是料定安福不會回答,似是知道縱使他回話,也定是他不喜的答案。對于安福的沉默,他沒有再追問,只是金褐色的眼瞳泛著深不可測的眼波,像是一口寂寞千年的古井,穩穩泛開波瀾。
良久,奏折被放回原處,龍亦封身上的寒意斂盡,依舊是那個清貴,高傲,尊貴君臨天下的王者。仿佛前一刻的失控僅是鏡花水月,霧中花。
「其實這高處的滋味並未有想象中的美好。是麼?」
龍亦封目光落在桌上的玉璽上,金褐色眼瞳,閃著耀眼的金芒,就那麼隨意的站著,自帶一種尊貴的神態。可是尊貴之內,卻是深深的孤寂。
「主子……」
下面的話,安福卻是不知如何說下去。
主子心志堅忍,志在天下。猶記得八歲那一年,主子不小心打碎了太子心愛的夜光杯,被太子罰跪在院子里整整一宿。那時正值嚴冬,且那一晚大雪紛飛。主子卻是身著一身單衣跪在院子里,整整一宿。那樣的懲罰,縱使是他這樣窮人家里出來的孩子亦受不住,何況主子從小錦衣玉食。可是主子未曾皺一下眉頭,反而是他沒有撐過三個時辰,便昏了過去。那一晚主子只對他說了一句話,他說,安福,我心惟天下,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那時的主子八歲,他十歲。這一路走來,主子每一步,每一個決定都為著當初的那個目標。雖是步步艱辛,但如今主子終于是坐上了那個位子。主子曾說,他要的不止一個天下,還要開創一個盛世。
現在離盛世還很遠,主子卻退卻了?是因為什麼?是什麼令主子改變了呢?若是曾經的主子絕不會說這樣的話,到底是因為什麼?
「安福,你退下吧!」
龍亦封似是並不想听安福接下來要說的話,對于安福未完的話,他並未有深究的意思。
「是。」
安福起身,復又朝龍亦封跪下道︰「主子雄材偉略,不該止于此。」
「退下吧!」
龍亦封深不見底的眼瞳里不見一絲波瀾,平素沉穩的聲音里竟帶著一絲淒冷。
安福起身退了出去。
龍亦封依舊寂然的站在書桌旁,金褐色的眼瞳里沒有平素耀眼的光芒,竟是黯淡到傷神。高處不勝寒,帝王亦有帝王的悲哀,至少有些事,他不能隨心所欲;有些人,他不能想。
「主上。」
突然一道黑影跪在龍亦封面前。
龍亦封雙眸一亮,「可有消息?」
「手下該死,請主上責罰。不止我們的人,另還有幾方人馬在查,我們的人處處受阻,什麼也查不到。」
龍亦封目光一寒,如九尺之冰。
「加派人手,傳令各國暗樁,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查到那人的下落。」
「手下遵命。」
黑影如來時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龍亦封一身黑衣,黑發如墨隨意的束在腦後。他負手站在窗前,宛若整個人浸在這黑夜中一般。他微微抬頭,透過窗戶看向天幕,沒有月亮,依舊是一片漆黑。
三年了,三年依舊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傳來。若璇,你到底在哪里?你還活著嗎?為什麼不來龍國找我?
「誰?出來!」
龍亦封突然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斂盡,戒備的看向四周。
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從暗處走了出來,「霧影奉我家主子這命,前來傳信。」
「你主子是誰?」
「龍國四皇子龍映寒。」
霧影依舊蒙著面,卻是直接道出了身份。來時,主子便吩咐,龍亦封此人深不可測,他不必多說,直接道出目的和身份即可。一直以來,他自信武功不錯,除了主子,他少見敵手。可是現在,他一走進這間屋子,龍亦封便發現了他。可見,龍亦封的武功定是在他之上。
龍亦封聞言,微微一愣,身上的寒意微微收斂。
「何事?」
霧影從袖口拿出一封信交給龍亦封。
龍亦封接過信,打開。闔緊雙眸,帶著震驚和不可置信,透出股子陰霾勁,拿著信的手猝然握緊。
那信上只有一句話「璇兒在我身邊,忽念!」
只這一句,卻讓龍亦封如遭雷擊。龍映寒在雲國,這是他早已知道的。雲國駙馬,龍國四皇子,這半年以來,是世人茶余飯後談論最多的話題。他早知,他這個四弟不簡單。只此時,他才驚覺他的可怕。
他半年之前以雷霆之勢入雲國朝堂,如今已是跺一跺腳即可讓雲國地動山搖的人。他亦知他善謀略,卻不想他的勢力竟已是如此強大。三年,他的暗衛不曾探得若璇一絲一毫的消息,這中間怕是少不了他的干涉。而他時至今日才知,這背後的人竟是他,只他怕是早就對他的舉動一清二楚。如果今日他不派人前來送信,他依舊不知若璇的信息,依舊不知令他的人處處受阻的人竟是他?
此一刻,一向自信,傲然的龍亦封竟生出一絲自卑之感。那人到底有多麼深不可測?縱使他如今是這龍國的君王又如何?龍映寒比他強大,又何止一點點?
突然他臉上呈現一抹怒色,他如今已是雲國的駙馬,若璇在他身邊,他準備如何安置她?那人對若璇的心意,他從不懷疑。只是那人向來心思深沉,連他亦看不透分毫?那人既肯為若璇棄了天下,為何又要娶雲國的公主?
依若璇的性子,又怎會甘願做小?還有,那一日,若璇說,「我愛的人是二哥」。若璇,既然如此,為何不來龍國找我?我能許你皇後之位,那人又能給你什麼呢?
「我家主子另帶了一句話給龍帝。」
聞言,龍亦封才想起霧影還在,連忙收回心神,看向霧影,等待他的下文。
「主子說,請龍帝將暗衛撤回。龍帝的暗衛動靜極大,難免被有心人發現異樣,害了龍帝想要保護的人。」
此一句話,帶著示警之意,竟是直擊龍亦封的痛處。三年,他的暗衛不曾探得她一絲一毫的消息,明顯是他的手下不得力。如此實力,便沒有資格護好她。
「勞煩回復你家主子,我自有考量!他只需管好他的後院即可。」
龍亦封周身寒意肆虐,冷洌而陰寒。
「好!」
雲國,駙馬府,書房。
霧影從龍國回來,正在向龍映寒匯報龍國的動向。
龍映寒似是早就猜到了龍亦封的回答,只是淡淡的听著,並不見一絲氣惱之色。
待霧影講完,他便站了起來。
「梅莊傳來消息,龍國的暗衛已撤去一半。既然他依舊執迷不悟,余下的一半便由我來動手。」
說完,龍映寒便將腰間佩帶的玉佩扯了下來,交給霧影。
「將這枚玉佩交給暗夜閣的暗夜風,令他派人讓龍國暗衛折損幾人,但要喬裝成是風國的暗衛。務必演得逼真些,定要讓龍亦封以為是風國冷軒的人。」
「是。」
霧影得令而去。
龍映寒從容的走出了書房。
即使是他的親生大哥又如何?他的璇兒,他一個人的璇兒,又豈能讓別人來保護?
璇兒是他的,誰也不能肖想!誰也不要妄想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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