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雅的話一說完,現場竟然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青箋。
凌舜也轉頭看著她,「丫頭,跟她爭辯!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姑娘!哥絕不允許任何人侮辱你!」
青箋搖搖頭,「清者自清,我沒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釋。」
說罷,準備離開人群回轎輦。
蘇婉雅卻伸著手臂攔住了她的去路,「怎麼?做賊心虛啦?那就帶大家去你的轎輦上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藏沒藏野.男人!丫」
「我憑什麼要听你的?」青箋一把推開身前的手臂,繼續往轎輦走。
「丫頭,你就讓她看一看,也好為自己正名!」凌舜一把扯住青箋的手臂,拉著她大踏步往轎輦走,「來來來,大伙都看看,來看看青箋的轎輦里到底藏沒藏男人!媲」
侍衛們听了,便紛紛往轎輦走,幾乎將整個轎輦圍了起來。
「哥……」青箋遲疑著,腳步有些拖沓。
中午回去送飯的時候,該死的男人小聲說他昨晚沒睡好,吃完飯要補覺。天曉得此時此刻他是不是在休息,若真的被人抓到他大咧咧地躺在榻上睡覺,那可真是跳進太平洋都洗不清了。
然,自己已經被凌舜這個不知情的家伙拉到了轎輦旁,就只能硬著頭皮隨機應變了。
「來吧,讓你的野男人現身!」蘇婉雅環視四周,「讓代國的侍衛們都看看,你們的女官是多麼婬.蕩的一個女人!」
凌舜眯起眼楮,一下子甩開青箋的手,用力扯開了轎輦的門。
于是,有些好事的侍衛也偷偷地掀開轎簾,探頭探腦地往里張望。
然,眾人幾乎從各個角度看遍了轎輦,也沒發現半個人影,就更不要說是蘇婉雅口中的野男人了。
青箋懸著的心終于放下。繼而,微笑著看向蘇婉雅,口吻嚴肅認真,「蘇姑娘,請問你,我的野.男人在哪兒?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若是的話,請把他放出來還給我啊!」
「對啊,把野男人交出來吧!」凌舜與青箋同仇敵愾,臉上滿是痛快的神情。
青箋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小聲叮嚀,「你是大男人,怎可與女人齟齬。」
凌舜便隱忍收聲,但眼神卻如刀子一樣投向紅衣女人。
但見蘇婉雅的臉色如七彩霓虹一般,變幻了好一刻,這才氣呼呼地拂袖而去。
「你們一個個的,只看到外表媚.惑,根本看不到內心骯髒!」凌舜竟甩出了這麼一句詞,還拿指頭一下下點著侍衛們。
青箋忍住笑,把他拉到一邊去。
「哥,指責別人注重外表、忽略內在,你不是也喜歡刁蠻跋扈的紫筠嗎?」繼續憋著笑意揶揄男子。
「我……」凌舜一時語塞。
好半天才支吾著,「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她沒有這個女人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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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女子上了黑暗的轎輦。
「你還在嗎?」小聲探詢道。
「當然。」鬼魅一般的聲音幽幽地從某個角落傳了過來。
「白天……」
「白天被人捉.奸了,是吧?因了昨晚有人竊听,今天白天我便特別留意外面的動靜。那個女人嚷嚷著要捉你的野.男人時,我趁亂離開了轎輦。」聲音由遠及近,轉眼來至女子面前。
「你不能再留在轎輦里了。現在已經到了官道上,來往的車馬很多,明天一早你就下了轎輦自己想辦法找醫館療傷。」將手中的干糧塞到男人懷中。
「我的傷……」
女子即刻打斷了他,「你已經能自如上下轎輦,可見傷勢並未惡化。你知道這個車馬隊伍是皇家的,後天一早就會進宮面聖,若是被別人發現你藏在轎輦之中,那便是死罪。不僅你要死,就連我都不能苟活。」
「怕死了,是吧?」男人正色問道。
「死沒有什麼可怕的!重要的是,要死得值得。更何況,明明可以避免的災禍,為什麼偏要迎頭趕上去呢!」說罷,雙腳探尋著往榻邊走去。
「讓我再留一天吧,後天一早,在你們進宮之前,我保證會離開。」听起來是誠懇的乞求。
女子沉吟片刻,嘆息一聲,「你知道的,以你的功夫和力氣,我沒辦法強迫你離開。如果你非要待到那個時候,就請你遵守約定,千萬不要被人發現了才好。」
男人的聲音頓時歡樂起來,「放心。如果被發現了,我絕對不會說我是你的野.男人,即便是死罪,我也會一個人承擔的。」
「隨便你!」女子爬上軟塌,又把自己裹了起來。
男人站在黑夜里,望著軟塌,久久地站立著。
夜里,一個人影竄出了轎輦,在夜色下一閃即逝。
當值的哨位似乎察覺到了晃動的影子,還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楮,又側耳傾听了片刻,最終無奈地搖著頭,繼續木然地盯著前方。
翌日早上,女子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蜷縮在地毯一角的男人。起身到他身邊,拍著寬厚的肩膀,「醒一醒,別躺在地毯上,去軟塌上睡吧。」
男人咕噥了一句抱怨的話,眼楮仍舊閉著,幾乎是用模的,爬上了軟塌,倒頭便睡。
女子無奈搖頭,出了轎輦。
不遠處,紅色的身影站在許多侍衛中間,嬌滴滴地述說著什麼。但見那些侍衛們個個眼神爍亮,那幾個被女人注視著的,行為舉止格外歡暢,滿臉的驕傲和滿足表情。
女子苦笑著擺手,轉頭卻看到了正在遠處注視她的凌舜。于是,蓮步而行,來至他的身邊。
「丫頭,明天一早就進宮復旨,你便可以好好歇歇了。」男子不光口吻是憐惜的,連神色都是溫柔的。
女子淡然一笑,「恐怕回宮的日子反而還不如現在清閑呢!」
她說的是事實。真不知道暴君還會想出什麼樣的法子來折磨她!只因了無法解釋開的誤會,便遭到他的無理對待,想想便令人心生唏噓。
「清閑?現在的生活清閑?」男子的目光瞄著紅色的身影,「昨日她陷害你不成,還不知道會想出什麼更加惡毒的主意來針對你呢!」
「我猜想,回宮之前她不會再想辦法羞辱我了。」女子似乎有十成的把握。
「依我所見,她是妒忌你比她優秀,也算是因妒生恨。所以說,這種嫁禍栽贓、污蔑陷害的把戲一定還會發生的,你可要當心才是!」男子提醒道。
女子不語,只微笑著。
事實也的確如女子所說那樣,蘇婉雅再也沒有刁難她。不僅沒有刁難她,甚至還借用長公主的名義命令她再也不要去大紅轎輦上伺候,理由便是長公主旅途勞頓,需要好好休息,不希望被打擾。
跋扈的女人忽然反.攻為守,著實令人意外,足見她並非有胸無腦的泛泛之輩。
不必伺候人,青箋的日子的確輕松許多,可是她卻快樂不起來。皇宮越來越近,那種時刻被約束、命令和責罵的生活也馬上就要來臨了。
怏怏地度過了一整天,晚上為男人準備了干糧之後,又悶悶不樂地上床榻裹了自己,輾轉半夜,終于睡著。
凌晨再醒來的時候,男人已經不在轎輦之內,心知他已然離開,即便不告而別,也還算是遵守承諾的。
眾人都被凌舜叫醒,整理行裝之後往宮中進發。其實昨晚要是連夜趕路,不到半夜就能夠抵達宮中,可是卻因了不能在晚上行正式的迎接禮而推遲了行程,遂將歡迎的儀式安排在了今天上午。
迎親的隊伍拉得很長,進入皇城之後,因為已經提前戒嚴,偌大的街路上就只有長長的車馬轎輦隊伍。
離宮門越來越近,便有先遣的侍衛來報告,說六王爺親自迎在了宮門口。
于是,隊伍行至距宮門幾丈遠的位置停了下來,眾人紛紛下馬下轎,步行至宮門口面見王爺。
走在頭里的自然是長公主、和親使、迎親使和侍衛長。
蘇婉雅一直垂著眼簾走路,畢竟是正式的官方儀式,所以並不張揚,將扭動的幅度減小……
然,當她抬頭望向六王爺龍岳楨的時候,驚得如五雷轟頂,張大了猩紅的嘴巴。大約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她的臉上又現出慣有的嫵媚神情。
隨即,便是簡單的歡迎禮,自有內官一步不落地走了一遍程序,最後,八抬的軟轎抬著長公主和和親使去了玉章宮,只等著次日舉行大婚儀式。
青箋和凌舜則回了御乾宮去復命。
六王爺沒有隨同長公主回玉章宮,也沒有去御乾宮,只是立在原處。眼珠卻直直地,目光一直落在只低頭行走、不發一言的青色身影上。
御乾宮內,龍岳梟剛剛下朝,正坐在那里品茗,眉頭卻蹙成了一團。
「這是誰泡的茶?難道不知道朕喜歡喝八分燙的嗎?」一揮手,便听到了茶盞墜地之後的碎裂聲。
奉茶的宮人惶然跪下,「求皇上饒命!奴才已經嘗試了各種泡茶的方法,可還是達不到青姐姐那般的泡茶功夫……」
「她泡的茶就好麼?只是勉強入口罷了。」冷魅的眼神瞭向宮門口。
「奴才這就去換一盞來……」宮人爬到瓷器碎片那里,將瓷片清理到茶盤中,端著退出了大殿。
稍後,李韋進來稟報,青箋、凌舜二人已經接了長公主回宮,此刻在殿外候著,等候通傳。
龍岳梟神色凝重地抬了抬手,李韋便飄出殿門,將二人帶入大殿。
兩人叩拜之後,稟報了迎親的大致情況,凌舜便被龍岳梟遣走,殿內只剩下皇上和婢女二人。
「奴婢去給皇上泡茶。」女子福了福身子,想要離開。
「朕不口渴。」從龍椅上站起,踱著步子,來至女子身側。
「皇上還有何吩咐?」女子低著頭,面色淡然。
「听聞你在迎親的路上竟然于轎輦之中私藏男人,看來你是把朕的話當作耳旁風了!」咬牙切齒地說道。
女子愕然抬頭。才剛剛回到宮中,路上發生的事就傳入了暴君的耳中,不知他是真的神通廣大還是實在閑的無聊。
「怎麼?無話可說了是嗎?別以為當時找不到那個男人就能夠證明你的清白!」一把抓起女子的手腕,將她拎到自己的胸口,眼楮逼視著清瘦的小臉,「無風不起浪,有那樣的傳聞,自然也說明了你行為不端。」
女子無畏地回望,「皇上也說那是傳聞,既是傳聞,便不能判斷其真假。捉賊捉贓,捉.奸捉雙,沒有捉到那個所謂的野.男人,就不能隨意判斷奴婢的品性。」
「不知廉恥!」男子一把甩開女子的手,害她差點摔倒。
女子飄渺著站穩,「皇上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等等!別忘了,明天晚上由你去呈遞合巹酒。」龍岳梟仰著臉,眼角掛著玩味和鄙夷。
女子一怔,「遵旨。」
隨即,裊然離開。
望著婀娜的身姿翩然消失在殿門口,龍岳梟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凝視著桌上剛剛打開的密封卷宗。
稍頃,將卷宗點燃,扔到了火盆里,熊熊火光映襯著漸漸陰鷙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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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熱鬧非凡的大婚慶典在宮中舉行。
誰都沒有想到,六王爺大婚竟然比皇上納娶第一個妃子還要鋪張奢華,于是,好多人都在暗地里議論,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六王爺的正妃是烏蠻國的長公主,地位要遠遠高于相府家的大小姐。
岑妃才持續了沒多久的風頭被一個外域女子輕而易舉地奪了去,再加上封妃之後遲遲沒能承寵,懊惱的心情可想而知。她便把所有的憤怒都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那便是她的一品女官妹妹。
望著一直躬守在皇上身後的青衣女子,岑妃的嘴唇都要咬破了。
令她郁悶的是,即便她早早地起來上妝綰發,即便她穿了最新的華服,卻還是沒能令皇上多看她一眼。越想越覺得憋屈,直至急火攻心、五內俱焚,她竟然華麗麗地暈倒在了大婚典禮上。
幾個宮人七手八腳地將岑妃抬回瑤華殿,龍岳梟只是吩咐李韋讓御醫去瞧瞧,自己並未起身相望。
「皇上,奴婢想去看看姐姐……」女子在他身後輕聲請示。
「你姐姐的身體沒那麼虛弱,應該是穿著太厚,中了暑氣,休息一下即可。」口吻若無其事,仿佛暈倒的那個不是他的女人,而是不相干的旁人。
「不是到了晚上才讓奴婢呈遞合巹酒嗎?」女子執意離開。
「朕讓你留下。」冷冷地扔下這句話,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女子無奈至極,「遵旨。」
眼眸流轉,卻看到了仍舊身著紅衣的蘇婉雅投過來的幽冷眼神。
女子淡然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蘇婉雅不僅沒有回應,甚至還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緊接著,女子發現蘇婉雅的臉蛋一瞬間嬌媚了起來。
她知道這個表情絕對不可能是對她做的,遂下意識地順著女人的目光探尋,終于將焦點落在了在她身前坐著的龍岳梟身上。
冰雪聰明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又把目光垂了下去。
新人叩拜過後,正妃被送進了喜房,六王爺則忙于在喜宴上敬酒,以答謝前來恭賀的大臣們。
皇上與眾大臣同飲一杯之後就離開了,喜宴便成了六王爺的主場。觥籌交錯之間,新郎官的臉色越來越紅潤,舉杯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這時,最懂得掌握時機的內官上前來解圍,將已經半醉的六王爺扶出了喜宴廳。
「王爺,***一刻值千金,美人在懷酒微醺,其樂無窮啊……」已然酩酊大醉的朝臣扯著嗓門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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