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古老的牆,已經月兌落,拐過那街角的時候,秦玖走了幾步,腳步突然就慢了下來。
任默生從來就不知道,張揚不羈,漫不經心的秦玖,回歸故土的時候,竟然會那麼膽怯。
因為她的手指撫在古宅斑駁的木門上的時候,他看見她低下頭,肩膀了抽搐了一下丫。
原來這麼多年,秦玖一個人把所有的過往都藏得滴水不漏,他從來就沒有走進她的心,不知道那里,住著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那肯定是讓她無比懷念,卻又不敢靠近的,因為有美好,總是會有難堪。
她素白的手指還撫在門上,轉過頭來,臉色煞白地看著任默生︰「任默生,我害怕。」
秦玖的眼里,有如同玻璃般閃閃發光的碎片,就那樣怯怯地看著任默生的時候,他的心動了動,走過去把她抱在了懷里。
「傻瓜,怕什麼,有我呢。」他的聲音極其的柔和,如同三月的暖陽,安靜地照進她陰暗的心靈,讓她溫暖不已。
「任默生,如果你看到那個不堪的秦玖,你會失望嗎?」她如同孩子一般仰著頭渴切地看著他,希望從他的眼底,得到那個不要失望的神色媲。
秦玖在這一刻,害怕了。他仿佛看見她的心底,住著一個別人所不知的脆弱地帶。
任默生借著昏暗的路燈細細地瞧她的眉目,想起她往日里的放蕩,邪魅,嘴角不禁有些輕揚。
在秦玖愣愣的神色中,他突然低頭,溫潤的唇在她的唇上霸道地攻城略池,又是一般的纏綿,他看著懷里臉色潮紅的秦玖,心動得無法自已。
有桂花樹葉被冬日的冷風掃落,落在任默生的肩膀上,他低下頭,雙手抱著她的頭,鼻尖抵著她的鼻尖,說出了秦玖一生都無法忘懷的那句話。
「秦玖,明天我就帶你回家,把你的名字寫進我的戶口本。」
秦玖的身體顫抖著,被任默生抱在了懷里,她沒有想到,任默生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景下說出這樣的話。
有很多東西飛快地從她的眼前飛逝過去,顧北城青蔥的笑臉,紀如卿仰著漂亮的臉蛋對她說︰「秦玖,這是顧北城的孩子。」
秦玖掩著臉看著紀如卿已經大起來的肚子,她轉過頭想要抓住顧北城,想要他告訴她這是為什麼?
但是,他卻甩開她的手,帶著紀如卿,一路逃亡。
她想起了那座小白樓,想起了任默生和那個女子擁抱,然後牽手進去,想起了莫槿凝談起任默生的時候,眼底深深的情感。
她突然那麼恐懼這個男子有那麼一天真的娶了別人,或許她的心真的不夠全心全意,但是,她卻又了那個安定的心。
她需要一個家,或許,需要一個孩子,需要一個丈夫。
秦玖在二十六歲的這個深夜,點頭答應嫁給任默生,沒有燭光,沒有玫瑰,沒有鑽戒,只有一句承諾。秦玖把自己交給了任默生。
秦玖仰頭是那一刻,不知道是因為這燈光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
她仿佛看見任默生眼底竟然猩紅一片,他微微地調轉過頭,把秦玖抱得更緊。
「你們想要親熱也不要站在這個地方好不好,陰森森的。」夏天頗有些不滿卻還是帶著笑意的聲音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安靜。
秦玖從任默生的懷里掙月兌出來,伸手抹了一把臉,那里已經是冰冷的一片。
不知道是因為任默生的求婚,還是因為一旦嫁給了任默生,那麼,她這一生,將再也不可能自由地來去自如。
「這地方已經落敗了,你自然是來不慣的。」秦玖對著夏天笑了笑,不管多麼不嬌生慣養,生在豪門,怎麼可能來過這樣的地方。
夏天被她這樣說,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吐了吐舌頭,臉紅紅的,不敢再說話。
蘇少城牽著顧北微的手從路燈的光暈出走了出來,秦玖笑了笑,低頭對著任默生說︰「任默生,我帶你去我的世界走一趟。」
不知道為什麼,她說得豪邁,任默生卻恍惚覺得,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
木門被她輕易地推開,低矮的瓦房,院子里面野草叢生,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來過,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桂花樹,光禿禿的。
任默生听見輕輕地呢喃了一下︰「好多年不回來了。」然後,後面的聲音破了音。
「秦玖姐,你從前就是在這里長大的啊?」夏天好奇地張望著這貧瘠的四周,很不可置信。
心直口快的女孩子,不知道秦玖對這里的緬懷,驚訝地看著秦玖,顧北微連忙過來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出了院子。
里屋是簡陋的兩居室,低矮而且骯髒,那小小的床上的東西還疊得整整齊齊,只是已經覆蓋了一層層的灰塵。
她習慣性地拉了一下開關,本不希望那燈還能亮,那燈卻在她的驚訝中,亮堂了起來。
秦玖站在昏黃的燈光下,胸腔里面仿佛哽住了什麼東西,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床邊有一個秋千椅,上面還散落著一條毯子。
她顫抖著手指撫模上去,竟然沒有一絲的灰塵,屋子里面所有的東西都覆蓋上了一層的灰塵,唯獨這秋千椅干淨得一塵不染。
任默生站在光亮處,突然看見秦玖蹲下了身子,抱著自己的手臂,肩膀抽搐了起來。
她知道是誰回來了,在那些年,她曾經那麼恨,恨不得踏遍天涯海角找到他們,然後毀滅他們的幸福。
可是,現在,當她一步步地走進他們的時候,她卻膽怯了,急切地想要逃離。
他蹲子,把她拉進了懷里,秦玖的身上,有著讓她撕心裂肺的故事,所以,只要她一觸踫,就會難過。
「任默生,你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嗎?」她的聲音嘶啞,在他的懷里悶悶地響起。
他的身體一陣僵硬,不能觸到秦玖的過往的時候,似乎不理解她的癲狂,但是,當他快要觸到了,卻心疼了。
秦玖驀然就明白了什麼叫做人事已非,記得那年,她那妖艷的母親還和她的那些客人***纏綿。
記得那年她會很大聲地罵秦玖︰「賤種,既然這麼恨我,那怎麼不滾?」
然後,竹板很快就落在她的身上,在好多年以後,秦玖才知道,那個時候,舉著竹板的母親,該是多麼的心痛。
只是,那個時候,她卻不懂,只是一貫的怨恨和叛逆。
許久,任默生才听到她顫抖的聲音︰「她自殺的,死了五天才被別人發現,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在做什麼嗎?」
任默生的身體僵硬著無法動彈,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可以想象當時那個情景的慘烈。
五天,足夠讓一個人的尸體腐爛,然後發出臭味,也許,就是這樣才被發現的。
秦玖哭得撕心裂肺,任默生是從來沒有見過她何時這樣傷心過的,她和他在一起,總是那般散漫輕心,肆虐不羈。
「當時我正為了一個背叛我的男人要死要活,他和別人走了,我收拾衣服,在車站拉扯著他們要他們帶我一起走。」
她想起了那一幕,車站里人來人往,唯獨只有她,無處可去。
「可是,他們騙了我,趁著我去買票的時候,他們上了火車,走了,我在火車站坐了五天,那五天,我的母親自殺了。」
秦玖的愛是瘋狂而且熱烈的,所以,就算是顧北城背叛了她,她還是願意委屈自己,只要他肯把她留在身邊。
這麼多年的南來北往,腳步不停,她就是為了找到顧北城和紀如卿,在多年以後,她的心底一直有一個謎團。
她在心底疼痛了多年,卻就是解不開當年紀如卿明明和別人在一起了,為什麼還懷上了顧北城的孩子?
那一年,沒有人逼他們,為什麼他們兩個要像逃亡一樣私奔?
秦玖哭得累了,半跪在地上,軟在任默生的懷里,她向他攤開心扉,把那些所有的不堪都告訴他。
那麼,他任默生會不會後悔他這兩年來同床共枕的女人,竟然有這麼不堪的過往。
「任默生,你看,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不堪的人,你還要我嗎?」她的眼楮有些腫了,仰著頭認真地看著任默生。
她不希望在結婚以後,他才知道她的不堪,如果想要退出,那麼最好的時機,就是現在。
任默生的眼眸深沉,一貫冷硬的男子捧著她的臉,看著這個慵散的女子在他的面前撕心裂肺。
那一刻,他的心痛的,但是,卻很慶幸,因為她願意讓他走進她的世界,去了解她的世界。
「小妖精,做我任默生的女人怎麼能哭呢,來,抱抱,就不要哭了。」任默生把她抱起來,親吻掉了她眼下的淚水。
神工鬼斧的輪廓中,帶著濃重的寵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任默生,就把心丟在了秦玖的身上。
這個腳步如風的女子。
在後來的很久之後,任默生每夜夢回,手里的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才明白,他這一輩子,做的最瘋狂的事情,就是愛上了秦玖。
她冷冽地讓他手腳無措,挫骨揚灰般的疼痛。
秦玖被他的那句「任默生的女人」逗笑了,小女人般的伏在她的胸膛,手指在他的心髒的地方畫著圈。
她沒有告訴任默生,這一刻,她多麼想把他的心給圈住。秦玖的這一生,最害怕的,就是背叛。
但是,她卻聰明地不會去問男人,你會出軌嗎?
如果真的很愛,那麼,是舍不得傷害的,如果不愛,就算你讓他跪下來發誓,他一樣會出軌。
「任默生,今天是她死後,我第一次回來看她。」她眼已經平靜了下來,輕輕地坐到了那秋千椅上,仿佛上面還殘留著某人的體溫。
既然都已經背叛了,為什麼還要回到她的房間來緬懷?她知道,那個人回來了。
任默生並不感到吃驚,在商場閃過叱 風雲多年,讓他擁有了敏感和觀察力。
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局,他知道秦玖去了赫爾辛基四年,想必是從來沒有回過這里,傷心地,回一次難過一次,倒不如遠遠緬懷。
「那帶我去見見丈母娘吧,我的秦玖。」他的情話總是來得那麼突然,不露骨,但是,卻讓人沉迷。
「我本來打算在這里呆一個晚上,明天再去墳地,這麼晚了,我怎麼可能買得到花?」秦玖皺著小臉站在那里。
懷安鎮比較落後,一個像樣的旅館都不可能找得到,以任默生的身份,怎麼可能住得了。
更何況,外面還有一個蘇少城,夏天,顧北微倒是沒有什麼事情,她那時跟著她在赫爾辛基,沒少吃苦。
想起那座城市,眼前便閃現過另一個人的眉目,穆雲霄,他冰冷的容顏,涼薄的唇,時常嘲諷的笑容。
從此以後,她和穆雲霄,就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也許她會想起赫爾辛基海風里那個用力地搖擺著她的肩膀叫她清醒的男子。
但是,再也不想去牽扯他的生活,她有任默生,那麼,他穆雲霄的身邊,定然會有一個溫婉的美人兒
「秦玖,你知道讓我這麼帥的人去半夜敲人家的門,死纏爛打地要人家開門給我買花,是一種多大的罪過嗎?」蘇少城那***的小身板隨著他抱怨的聲音飄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大束的貴族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