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顯然是醉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麼煽情的話?慕雲霄低下頭看著懷里的女子,只覺得諷刺至極,清醒的時候,她都沒有問過他愛不愛她?這會醉了,倒是願意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園子里的花香太過于濃烈,慕雲霄都有些微微醉了,這樣靜謐的夜晚,擁著這個女子在懷,人生愜意無限丫。
秦玖在一片的頭昏欲裂之中醒來,已經快接近中午了,外面還是下著雨,陰壓壓的一片,她有些怔忪,不知道身在何方?
寢室里的空調溫度正好,暖烘烘的,她身上已經換上了干淨的睡衣,絲質的吊帶裙,秦玖啞然不已,慕雲霄回來過了。
手腕上的繃帶也被換了,本來滲出了血跡,現在已經干干淨淨,那痛楚也減少不少,顯然是被醫生處理過了,昨晚她究竟折騰了多久?秦玖有些難為情,誰知道喝醉後,不來個真心大暴露?她死定了。
秦玖正懊惱不已的時候,門外就響起了王嫂的聲音。
「少夫人,你醒來了就下樓吃點東西,慕先生說,你這個點應該醒了。」王嫂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在試探,想是也不敢相信慕雲霄真的能算得這麼精準。
可是,他慕雲霄就是有這樣的一個本事,秦玖所有的小習慣都被他一一地計算好,每一次宿醉,她不都是這個點就起來的?
不是不感動,慕雲霄對她的用心,從來就沒有人比他更細致,秦玖看著窗外那灰暗的天,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夫人,你醒了嗎?」王嫂有些著急了,揚高了聲音媲。
秦玖卻在這個時候拉開了門,頭發亂糟糟地倚在門口上,嚇了王嫂一跳。
「慕先生呢?」秦玖抱著手倚在門邊,聲音略微沙啞,慕雲霄晚上沒有在床上睡過,那半邊床整整齊齊的,沒有一點的人味。
王嫂看了看秦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夫人,您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喝醉,大叫著鬧了半宿,慕先生一宿都沒合眼,喝了好幾杯咖啡,早上就去上班了。」
秦玖瞬間就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震得迷失了方向,她喝醉後真的有那麼糟?大叫大鬧?那慕雲霄為什麼不把她掐死?想想那個人,昨晚肯定是黑著一張臉很無奈地看著她,秦玖突然就愧疚了。
他一晚上沒睡,定然是很累的,還被她鬧騰了一個晚上,真的不好熬。總是有些心疼的。
「少夫人,我看得出來,您和慕先生有些矛盾,可是您不知道,昨晚他知道你睡在了亭子里,連忙跑過去,鞋子都沒穿成一對,配錯了,你昨晚吐得不行,他都沒讓我搭手,自己跑上跑下地給你擰毛巾擦身子,你不肯睡覺,也是他哄著你,哎,我還沒看見慕先生對誰這麼溫柔過,您就和慕先生好好地談一談,沒準你們的矛盾就化解了呢。」王嫂似乎很是驚嘆,站在那里意味深長地和秦玖嘮叨,希望能解開秦玖的心結。
秦玖的心里逐漸地蔓延開來酸澀,慕雲霄願意在她喝醉的時候對她百般溫柔,卻在她清醒的時候,折磨尖銳地刺傷她。
他們兩個人都是這樣,再也不能和七年前在赫爾辛基的那般,好好地敞開心胸去坦然面對對方,秦玖讓王嫂下去了,她實在沒有胃口吃得下。慕雲霄就像是她一個打不開的心結,纏繞在她的心底,死死地勒進她的血脈。
她想去看一下紀如卿,想要去看一下任默生,想要去街角的咖啡店坐半天,想要去霓虹深處游蕩半夜,可是,慕雲霄再也不可能給她這樣的自由。
可是,沒有了這些自由,她會感覺自己像溺死的魚,呼吸不上空氣,只能窒息在淺灘上。
落地窗洞開著,把窗紗吹得飛揚,她推開落地窗格,就頹廢地倚在床邊,坐在地板上,睜著眼楮看著那風聲嗚咽的景色,然後手里的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
如果她和慕雲霄之間還是情好的那時,她定然是很歡喜地留在他的身邊,但是,慕雲霄現在對她的怨恨,對她的冷嘲熱諷,讓她的心尖都在顫抖。
總是想要留一些美好,不要讓時間把他們之間的僅剩的溫情都消磨殆盡,可是,慕雲霄卻偏偏給她設置了一個牢籠,不由分說地,把她困在了其中,不得來去如風。
「在想什麼呢?」女子略帶笑意的聲音傳來,秦玖還沒來的反應過來,慕雲寧就已經坐在了她的身邊,把手里的咖啡遞給她,看著她笑的清淺,帶著淡淡的惆悵。
秦玖沒想到慕雲寧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但是卻也沒多大的反應,結果她手里的咖啡,輕啐了一口,然後笑了笑開口︰「什麼也沒有想,只是看風景罷了。」然後轉過臉來看著也頹廢地坐在她身邊的高貴的女人︰「倒是你,找我有事?」慕雲寧顯然是一個對男人很有吸引力的女人,高貴優雅,游戲人間,和她秦玖,大概有幾分的相似吧。
慕雲寧隨意地靠在床邊,臉上還是掛著清淡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看著外面幽幽地道︰「也沒什麼事,就是出國前來看一下你們,我听alison說,你們昨天領證結婚了。」慕雲寧把頭靠在床上,偏過頭來看著秦玖。
秦玖無所謂地聳肩,然後點頭,就是承認了,手里捧著咖啡,低垂著眉目意味不明地微笑。
慕雲寧算是看出了秦玖頗有些惆悵的意味,轉過臉把咖啡放在旁邊的托盤上,點燃一根煙,眯著眼楮抽了起來,卷翹的睫毛翼翅一般綻開,慵懶美麗。
「那你還愛我哥嘛?」慕雲寧仿佛是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有些意味不明,遂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男女之間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
秦玖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略微地低下頭,也點燃了一根煙,和慕雲寧靠在床邊,對著洞開的落地窗吐出煙圈。
嫻熟地吐出來的煙圈,一圈圈地散開來,迷蒙了兩個同樣桀驁不馴的女人的眉目,兩個人就在這樣的迷蒙中,不言不語。
許久秦玖才緩慢地開口︰「愛不愛哪能這麼容易地劃分出界限,那麼你呢?怎麼這麼快就決定出國了?」秦玖是知道她和徐長卿的糾葛的,她很是無奈地想起來了紀如卿,那個在絕望的愛情里,苦苦掙扎的女人,她不由地感到心疼。
「你不知道嗎?我和長卿已經離婚了,出國只是一個理由,去散散心,看能不能有艷遇啊。我想你此刻定然是想起了紀如卿。」慕雲寧自信地笑了笑,看出了秦玖眼里的悲涼,徐長卿和紀如卿,一定是緊緊相連的兩個名字。
秦玖沒有否認,點點頭︰「是啊,一提起你和徐長卿,我想到的必然是阿卿了,不得不說,你當年好氣度,竟然放走了她,平常人,哪能做到這樣?」或許是因為這個女人這般的胸懷和性格,秦玖對慕雲寧,竟然有一種相識恨晚的感覺。
慕雲寧懶懶地縮了縮身子,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口煙圈,語氣就在煙霧里沒有一點的起伏︰「還別說,我也不知道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只覺得應該放走她,不然我一定會愧疚半生,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秦玖轉過臉來認真地瞧了一下慕雲寧,這個女人不僅有一張艷麗無雙的臉蛋,上天也給了她一顆純澈的心,秦玖釋然地笑︰「誰喜歡欠別人東西啊,我也不喜歡,但是我偏偏欠了好多人,你解月兌了,我得慢慢地還。」秦玖瞧著窗外,也不知道她坐在這里多久了,天色已經微暗,風越急了,雨夜越大了,春天的雨一直都這樣慢悠悠地下著,如同慕雲寧此刻的神情,淡悠悠的沒有變化。
「秦玖,債欠得多,總是要記掛著還,還是有牽掛的,才不會覺得空虛,你應該知道,阿默和我哥,可都把你當心頭寶啊。」慕雲寧的眸光似有似無地看著秦玖,看見女子的眉宇間,迅速地閃過一絲的哀涼,嘴邊的笑容,都如煙花寂寥。
她的手指輕輕地敲著煙,眸色忽明忽暗,語氣也就變得迷離︰「誰是誰的心頭寶,哪能是現在能下定論的,年輕的時候總是以為愛情能天長地久,雲寧,你知道的,那只不過是一個幻想,我已經離幻想越來越遠了。」濃烈的惆悵和倦怠,那疲憊感就從她的語氣里升騰而起。
慕雲寧突然就感到了濃重的哀愁,這個女子只不過是二十七的年華,卻已經擁有了一顆足夠蒼老的心,對什麼東西都看得通透涼薄,再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的那些情深意切的東西。
「你怎麼就確定他們不能愛你到老的?」慕雲寧很想知道,是什麼讓她對慕雲霄和任默生失去了信心?讓她如此疲憊不堪。
秦玖忽然苦笑了一下,抿著唇用力地吸了一口煙嗎,緩緩地吐出來,那笑意艷絕。
「說什麼到老呢?不到最後不知道,我沒有不相信,只是不抱什麼希望罷了,我已經沒有什麼好輸了,放太大的希望,會讓我不好過,你看,我就自私一點好了,不去相信,就沒有那麼難過了。」秦玖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笑笑,把那些寂寥的笑意,一點點地抖掉。
「你確定你會不難過嗎?就算你沒放多大的希望,你還是會難過的,秦玖,前路這麼長,既然都結婚了,就試著去相信一下,沒有人陪,這以後的路,真的很難走。」慕雲寧只想勸一下這個看起來那麼寂寞的女人,在愛情的路途上,誰不曾受傷,可是,我們還不是照樣想要去愛,想要去受傷?
秦玖吃吃地笑了笑,不知道是贊同慕雲寧的話還是根本就不想反駁,她和慕雲霄的路怎麼樣,真的不是她能夠掌控的。
「你太高估我了,我和你哥的路,哪能是我能說得了的。」秦玖自嘲地笑了笑,然後就懶散地攤在了地毯上,把手交疊在腦後,臉對著窗外,落了一臉的落寞。
慕雲寧也就隨著她躺了下來,兩個女人就橫豎在地板上,風吹進來的時候掀起一角的衣衫,香艷不已。
「秦玖,是你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我哥這些年,對你的心,就沒有變過,你不知道,你離開的那些年,他頹廢了多久,只是吞不下你離開他時欺騙他的那口氣,時間久了,他就會原諒你的。」
慕雲寧最是清楚這些年慕雲霄是怎麼樣過來的,這些年的慕雲霄,在商場上什麼時候不是手段殺伐,狠歷陰鷙的,只有秦玖,才能把他的智商,減低到了零。
會哭會鬧,會在喝醉的時候,看著秦玖的照片一遍遍地念著她的名字徹夜不眠。
慕雲寧也是知道任默生和秦玖的糾葛的,只是,就算是任默生,也不能為了秦玖做到這樣的地步,愛得不夠深重刻骨。
「也許吧,說說你吧,還回來嗎?」秦玖知道她想必是去赫爾辛基的,慕家的人在赫爾辛基,有著一定的根基。
「不知道呢,或許我會在那里結婚生子,從此就不回來了,或許我會回來,都說不一定。」慕雲寧調皮地對著秦玖眨了一下眼楮,笑意盎然地說起了未來。
這個女人對未來還是抱著希望的,她隨時都準備好,在她自己的旅程里遇上對的人,然後牽手,然後在一起,有這樣的情懷真好。
「對他真的就沒有一點的留戀了嗎?」秦玖很想知道,愛了這麼多年的一個男人,怎麼能說放就放呢?就像當初知道了徐長卿和紀如卿的戀情,她還是會這樣義無反顧地幫紀如卿,而且還是委曲求全地嫁給徐長卿,這其中的愛,一定是極其深長的。
慕雲寧稍微有一些的猶豫,然後仿佛釋懷了一般地笑了笑︰「愛又能怎麼樣呢?我發現我沒你說得那麼大度,我還是介懷當年的事情的,他的心不夠純粹,我要的,不是這樣的愛情,我給了他最純粹的愛情,他不能還給我對等的,我支撐不了,所以,就只能分手了。」慕雲寧說起徐長卿的時候,眉宇間已經釋然,想必是已經放下了這段感情帶給她的掙扎和無奈,這麼多年,想必她一定是很難過過,才選擇了放手。
「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不知道為什麼,秦玖就是這般堅持,總覺得這樣情長的女子,應該得到祝福,而不是這樣索然地放手。
慕雲寧笑得很是無賴地看著秦玖,調侃地說︰「我放手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啊,你的好姐妹就可以上位了,不是這樣嗎?」只是一個玩笑,她的本意並沒有嘲諷。
秦玖也不在意,笑意索冷,眉目深深地道︰「你不了解阿卿,就算知道了這其中的隱情,她也絕對不可能回頭了,對她來說,那個孩子始終是一個傷痛,而徐長卿,就算當年知道了,也絕對負不起那個責任,因為他愛你,阿卿很明白,她有她自己的堅持。」秦玖自信地笑了笑,紀如卿的骨子里,有和她秦玖一樣的固執,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再陷入徐長卿給她設的溫柔陷阱。
慕雲寧顯然有些吃驚秦玖會這樣評斷紀如卿和徐長卿之間的事情,她總以為,她和徐長卿離婚了,紀如卿一定會及時上位的,原來,是她太看低了那個女子的自尊了。
「看來是我太低估了她了,當年的事情長卿雖然不知道,但是,和你說的那樣,他就算知道了紀如卿有了身孕,解決的方法也不會比他母親的好多少,當初徐慕兩家的聯姻勢在必得。」慕雲寧冰冷地笑,徐長卿把自己的母親當成了至上的寶,這些年,她偏生得忍了這麼久。
不是不覺得他孝心難得,只是太過于言听計從,就變成了自己妻子的罪過。
兩個人沒有再開口,都看著外面的天,安靜地吐著煙圈,很多事情,不用說,她們都懂得。
「夫人,小姐,慕先生回來了,要你們下去吃晚飯。」王嫂敲了敲門,看見平躺在地上的兩個人,笑了笑。
慕雲寧翻身起來,挽著秦玖的胳臂就往外走,秦玖從回廊上望下去,慕雲霄端坐在沙發上,扯了一下領帶,然後抬頭,秦玖猝不及防,撞進了他的眼眸深處,兩眼對接,相對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