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萬籟寂靜。
屋內油燈只剩一個黃豆點大的火光,隨著門外溢進的風緩緩擺動舞姿,我一手安撫著已經隆起的小月復,一手不斷變換著捧書的手勢。
今早無意間再犯房內發現了一本民間故事集,大蒙的民間故事相較于傾鑰的多了一分神秘,雖沒有神仙妖怪之類的出場,但也因懸疑而為人們所道。
外面侍衛打著哈欠,听著遠去的腳步聲,又到了一輪換崗時間。角落中黑衣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站著,我不由好奇,是什麼樣的方法能培養出這神一般的人,睡覺竟然都是站著的。昏暗的屋內,只余留兩抹微弱的呼吸聲。
門的吱呀聲打亂了一室的安靜,遮擋視線的幔帳一動,一抹黑色身影一閃,眼前只覺一花,如墨的男子已站于我床前。
黑巾下若有似無的笑,帶著萬分的寵溺,眼神柔和的仍如當初江南竹林旁,即使黑夜也遮擋不了的陽光般氣息縈繞在寒冷的屋中,瞬間心也變得溫暖。
我一個興奮要起身,卻被楚玥按著身子,幫本已沉重的身子被他這麼按著,竟覺得猶如千斤重壓身。
楚玥打了個手勢,說︰「丫頭莫急,那人重了我的迷藥,不出一炷香是醒不了的。」
連皇帝死士都不能幸免的迷藥,楚玥對藥理的研究又進步了。
「馥兒听聞軒轅丞相說起江南月公子,果然是楚玥。」我壓低了聲音,只用兩人才能听見的音量。
楚玥微微一笑而道︰「我亦知他們的用途,只是才多久不見,丫頭真是越發的聰慧了,知道用紙鳶求救,若不是七皇子正好看到曲水方向有三只紙鳶,我還以為是哪個小公主小皇子貪玩了,差點就錯過了丫頭的暗號。」
當日娘親問起哥哥學藝時楚玥順帶著用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這句話來描述我,是以,我將這三只鳥分別做成了紙鳶,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季節放上了天空。
我曾想過出門看看門外陣法,只是這斷然會引起皇帝的疑慮,楚玥教導的陣法口訣我熟記于心,若是一般的小陣,甚至精闢如律清家的,對我來說定不會是難事,但是對陣法過于熟悉定會讓他們瞧出我與楚玥間的關系,所以我不得不換個方式來引起楚玥注意,只是這個方法卻是風險極大。
我端坐床頭,將手爐往上拱了拱,淡笑著說︰「馥兒賭楚玥定能發現。」
楚玥淡皺著眉,輕輕抽出我窩在被窩中的手,把了把脈,嚴肅而問︰「丫頭可有按時服用解藥?」
我緩緩抽出手,道︰「馥兒的身子馥兒清楚,楚玥的解藥不過也是暫緩了這疼痛罷了,但是是藥三分毒,自孩子四個月以來馥兒便停了藥,其實馥兒疼著疼著也就習慣了,楚玥不必……」
「混賬!」我的話被打兀然打斷,我怔了怔,從未見楚玥這麼的生氣,從認識到現在,他總是以微笑來面對所有人,而在我面前,眼神中也不過多了分寵溺與無奈,我知道那是對親人的關懷,可是從未如今夜這般生氣。
我無奈笑笑,如今這身子情況,即使能僥幸活過三年,助承兒登上皇位後,怕是也撐不了多久。
「馥兒知道這對身體損害極大,但是這個小生命何其無辜,馥兒不願他連這個世界都沒見到就沒了。」
楚玥沒有被我故意制造的輕松氣氛給傳染,只是苦澀一笑,道︰「是玥無用,竟讓丫頭受這無妄之災,大蒙地處極北,氣溫降得最是快,如今丫頭這身子若再不好好調理,恐怕將落下一身病痛。」
默然,抿了抿嘴雙唇,我何曾不知呢,如今支撐著我的,也就承兒和這個小東西了,我不過再與世間競爭,最怕不過承兒還未回傾鑰我便已無法再看到這個世界了。
我只好抓緊了楚玥的手,咬著牙說︰「楚玥,求你救他。」
「為何?」楚玥眼光流動,琥珀色珠瞳光芒一閃,瞬間隱沒。
我只是沉默,瞧著手上沉重的鳳凰對鐲,那是皇家的,我是重華的妻子,也是皇家的棋子。
「我怎會還這般問,丫頭定是動了情,無法撤退了。」
猛然抬頭,下意識要否認,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出不了口,原來嘴巴也會順從心中意念,我確實動了或許會將我置于死地的情。
「或許當初不該勸服你舅舅的。」
我訝然,當初舅舅答應我的要求竟是楚玥說動的?可是這又為何呢?
「難道丫頭除卻了這滿肚子的墨水後就能避免這一切的發生麼?」我厭惡地看了看身體,那里流著蘭家的血,這就注定了我今生不會如願地以尋常人家的女孩兒般活著。
「七大陣法本就互相貫通,若是丫頭有心,自己也可創造出前無古人的神奇之陣。」
楚玥一席話,我茅塞頓開,不要糾結于存在的,創新才是硬道理!
我笑了,雖然虛弱,眼神中卻帶了一絲幾日來未出現過的絢麗︰「丫頭知道,權力陰謀雖然從未離開過丫頭,但是丫頭不會服輸。」
我不能背叛了無雙公子鴻祖前輩對古陣雖能參透四五成,重華定也不知《封雪錄》中未曾提到的後半陣法。
我不能透露楚玥信任而教授于我的上古陣法,但是我可以自創新的陣法,若是能幫到重華,我也隨了心中最深處所念。
至此,楚玥每隔幾天都會帶著些新的消息來說與我解悶,也會偶爾考考我對陣法的記憶,也會詳細解說以前未曾告訴我的陣法秘密。
「那皇帝將矛頭指向蘭家與慕容,現在慕容丞相又與蘭家結成同盟……」
「北相極力勸服皇帝將慕容囚禁于傾城,可是他不听,非要將慕容貶折到平成,這恰好成全了慕容造反的野心……」
「慕容集結了朝中南相派勢力,正在逐步收回大權……」
原來,他也步步為營,那句「別怕,有我在」我一直記在心中,重華我在大蒙等著,你何時才能來接我呢?
望眼欲穿,或許就如此而已吧。
大蒙的雪下得比傾鑰更大、更久,終于,在第二場學快消停之際我病倒了,病來如山倒,我躺在曲水殿的大床上,雖然宮女給我多置了兩床被子,可還是覺得冷氣不斷的侵入皮膚。
「走——」我詫異抬頭,床邊忽然間多了一個黑色身影。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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