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蘇卿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賬房先生微微一顫,這小大人肝火怎麼這麼旺︰「回大人,賬面上沒有問題。」
「這怎麼可能。」蘇卿顏顯然不信,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文斌,暗自咬牙,她不相信這幾個賬房會說實話,怒道︰「本官自己查。」
「大人。」岳清勸道,「這麼多帳,大人怎麼看得完。」
蘇卿顏撇撇嘴︰「怕什麼,本官有的是時間。媲」
岳清無奈︰「那屬下叫人來把賬本搬回驛館。」
沈文斌聞言,還沒來得反對就見蘇卿顏自己擺手道︰「不用了,這麼多,你們會弄亂的,到時候我更難查。」說著往書案走去,坐下道,「你派些人來就好,還有,你親自去糧倉查清失火的事情。丫」
「可是大人……」
蘇卿顏看著沈文斌,淺淺一笑︰「本官無礙的,沈大人都說之前是一場誤會,那本官在這里自然是安全的,您說是吧,沈大人。」
沈文斌趕緊點頭︰「大人英明,下官定當加派人手保護大人安全。」
「听見了?你去吧。」蘇卿顏說完就拿起賬本認真的看了起來,岳清見狀,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告退。
「那下官也就不打擾大人了。」沈文斌也轉身告辭,蘇卿顏點點頭,沒有多說。
窗外寒風乍起,今天天空一直陰沉沉的,看樣子終會有一場雨。
鎮上一處不起眼的客棧。
有人從昨晚就在那兒坐立不安,看見寧沖從外面回來,急忙問道︰「怎麼樣了?」
「蘇大人獨自留在府衙賬房查賬。」
「什麼!」賈浩驚道,「那岳統領呢,沒有陪著他?」
「沒有,蘇大人好像把他調到糧倉那邊了。」
賈浩一驚︰「他到底在想什麼啊,這樣很危險的,那個沈文斌顯然有問題啊。」
「這招叫做引蛇出洞。」雲千慕和白一川從外面進來,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賈浩微微行禮,只見雲千慕撩起袍子坐下道︰「蘇青雲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所以才想孤立自己好引出那些殺手自動上鉤。」
「可是那樣會很危險啊。」賈浩急道。
「你的親衛已經都準備好了,在暗中保護她。」白一川解釋道。
雲千慕倒了杯熱茶,吹了吹,忽而笑道︰「不過這小子,人不大官威倒不小,看把那個沈文斌嚇的一愣一愣的。」
白一川蹙著眉頭沒有心情開玩笑︰「他不能有閃失。」
「朕知道。」
白一川看著窗外風雲變幻,道︰「今夜恐怕有雨,咱們要格外小心了。」
雲千慕還是低頭喝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朕知道。」
「對了,屬下有事稟報。」寧沖忽然說道。幾人抬眼看向他,听他道︰「屬下從城中百姓口中得知,這個沈文斌這幾年很奇怪,性情大變,而且也看不見他的妻兒在外面走動。」
白一川一驚︰「他有妻兒?」
「應該是有一子。」寧沖蹙眉道,「而且听說是大約三年多以前忽然如此的。」
「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導致性情大變。」雲千慕想起之前跟蘇卿顏一道進城時發生的事情,淡淡道,「一川兄不也總這樣麼。」
白一川不理會他︰「可我之前來並沒有看見他府上有什麼妻兒。」
雲千慕終于放下手的杯子,杯底跟桌子相踫,發出細微的聲響︰「咱們來個夜探府衙,尤其是後院。」說著挑唇一笑,「秘密總是喜歡待在那兒。」
寧沖領命︰「是。」
入夜的時候,窗外果然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蘇卿顏微微抬頭,看見門外有兩個御林軍把手,又低頭看帳。
忽而,女子微微蹙眉。趕緊把賬本翻到扉頁,上面的年份是天元二年,九月。
「這是三年多以前的賬目啊……」仔細看來,這筆跡忽然就變了,「是換了賬房先生麼?」
蘇卿顏仔細的看了起來,這一年朝廷的撥款有增加,仔細回想起來,這幾年黥川縣的旱情一直有變重︰「究竟是什麼時候呢?」女子起身想要去找天元二年黥川縣的資料,一陣風穿過窗隙吹滅了蘇卿顏案頭的油燈。
瞬間,一片漆黑。
蘇卿顏一驚,門口兩個守衛沖進來︰「大人!」
「沒事,不用慌張,去把燈點了。」
「是。」屋內重新恢復光亮,蘇卿顏微微松了一口氣︰「你們出去吧,自己也注意點。」
「謝大人。」兩名守衛退了出去,蘇卿轉過身卻發現桌上多一本圖冊,吃了一驚,踉蹌了兩步四下看了又看,只有窗子在夜雨中微微擺動著,沒有任何人!
「怎麼……」蘇卿顏遲疑的拿起那本圖冊,「黥川水壩工程圖解……」翻到扉頁,時間是煦元四十一年……秋?
蘇卿顏想了想,這是雲千慕爺爺輩兒的事情呀。怎麼黥川縣原來有個水壩啊,蘇卿顏繼續往後翻,忽然眨了眨眼︰「這……這怎麼可能!」
只見微微泛黃的紙業上赫然寫著︰提案,工部侍郎——蘇嚴。
我的親爹啊,可不帶這麼玩兒的。蘇卿顏不知道這本圖冊是誰放在這兒,更加不知道這人有什麼意圖。定神仔細想了想,二十多年前還沒有她呢,他爹當過工部侍郎的事兒她一點兒也不知道。
一點兒也不知道?
對啊,這次她來黥川縣他爹對這事兒只字未提啊!
「這個老狐狸……」蘇卿顏放下圖冊,瞥見自己之前看的賬冊,一個激靈,「對了……」她還要找天元二年這里發生了什麼的。
忽然一陣狂風吹開了窗欞,發出一聲巨響,門口的兩個守衛驚覺過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人刺倒在地。蘇卿顏趕緊把那本圖冊和賬本揣到懷里,一回頭門就被人踹開了。
一股強勁的寒風直射而來,蘇卿顏一側頭就看見一把短刀深深的釘在了自己旁邊的柱子上。看著有點眼熟……
「哈哈哈,蘇大人,別來無恙啊。」
蘇卿顏回過頭,看見風雨中走來的高大男子眼角的刀疤格外刺眼。吃了一驚,剛才那是她自己的匕首,這人是︰「段七!你沒死?」說真的,那一刻她低涌出來的喜悅讓她受了不小的打擊。
「蘇大人,今天咱們新帳舊賬一起算吧。」那條刀疤在燭火下異常猙獰。
蘇卿顏往後退了退︰「你沒死真是太好了,省的我天天內疚,既然活著干嘛還執著那些往事呢。」
「哼!這些話等你跟閻王老子去說吧。」段七說著就提刀砍了過來。
蘇卿顏驚叫一聲,想去拔自己的匕首,可是拔不動,淬了一口繞道主子後面,段七一刀正好落在柱子上面。
「我看你往哪里跑!」
「哼,我看你真的是跟沈文斌勾結,堂堂縣衙衙門你居然就這麼提刀進來了。」
「只要你死了,誰又能證明我跟沈大人有關。」
「天知地知!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蘇卿顏說著抄起桌上的油燈就砸了過去,她看準時機,沖過去就使出吃女乃的勁兒終于拔下自己的匕首。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掉頭就沖進了雨幕里。
「你給我站住!」
「我又不傻!」蘇卿顏緊握著匕首在雨幕里低頭亂竄,天殺的,周圍居然一個人也沒有。沈文斌,看我逮到你不捅你兩刀!
蘇卿顏听見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咬牙轉進了一處院子,她沒有心思去看周圍的情形,雨越下越大,四周一片漆黑。
蘇卿顏抬頭看見一排的房間,一咬牙,隨便就沖進了一間。
黑暗中,女子靠在門邊喘氣,身上濕漉漉的,手腳冰涼。腦子里漸漸明晰︰「那個雲千慕……」把我令牌拿走居然真不管我死活!
「你在叫朕?」
「啊……嗚嗚……」蘇卿顏嗅到他指尖的香氣,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你剛才說朕什麼?」雲千慕依舊保持著摟住她的姿勢,懷里的人明顯松了一口氣,伸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一陣冰涼。
雲千慕微微蹙眉,松開手,听見她說︰「陛下,您怎麼在這里?」
「朕來找秘密的。」
「秘密?」蘇卿顏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听見門外的腳步聲,一緊張,拉著雲千慕就往里躲。
雲千慕順勢拉她入懷,溫暖的氣息在她耳邊摩挲︰「不要慌張,有我呢。」
蘇卿顏一愣,點了點頭。腦海里那些他們相處的畫面不適時宜的閃過,竟然又羞紅了臉,好在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見誰。
不禁抓狂,現在是害羞的時候嗎!
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門被人一腳踹開了,蘇卿顏一驚,下意識的就往雲千慕懷里鑽了鑽。男子拍拍她的肩膀︰「不怕,是隔壁。」
蘇卿顏卻苦著臉︰「遲早要找來的,我的暗衛呢。」
「在外面呀。」
「那怎麼……」
「你又沒下令。」說著把令牌塞到她手里,「朕可是還給你了呀。」話音剛落就听見他們面前的門終于被人一腳踹開了。
「蘇大人。」
「怎……怎麼樣!」蘇卿顏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握著令牌,底氣也並不是那麼足,可是總覺得雲千慕對付一個段七應該綽綽有余吧。
還沒等她期待什麼,身邊的男子就拉著她奪門而逃。女子驚疑,不是應該先搏斗嗎……
「你往前一直跑,那里我查過,有驚喜哦。」雲千慕說著就松開了蘇卿顏的手,一個旋身就擋住了段七的路︰「听說,就是你想殺了他。」
段七二話不說就砍了過來,蘇卿顏一咬牙,轉身就跑,一直往前,卻一片荒蕪。
女子停下了腳步,雨一直在下,她不知道雲千慕到底發現了什麼,而且那麼多人,為什麼讓他一個人來府衙犯險啊。
忽然間,一間類似廚房的小屋吸引她的目光。蘇卿顏一步步的走過去,忽然身後有人叫住她。
「蘇大人……」
蘇卿顏一回頭,雨中撐傘急急跑來的人是……
「沈大人?」
「蘇大人……」沈文斌喘著氣,「看見您沒事就好了,下官叫人去送吃的給您,看見門口的守衛倒下了,您不在屋子里……著實嚇著下官了。」
「是麼,那就多謝沈大人擔憂了。」蘇卿顏思忖著,「只是偌大的府衙,本官跑了半天也沒看見一個守衛。」
「下雨天,應該都跑去偷懶了。」
「是麼。」蘇卿顏轉身往那小屋走,沈文斌忽然擋在她面前,說道︰「大人,隨下官回去吧,外面危險,下官一定加派人手保護您。」
「謝謝了。」蘇卿顏面無表情的撥開他,沈文斌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見她忽然加速,沖過去一腳踹開了門。
「大人!」
蘇卿顏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只見三個人,兩大一小被人反綁著蒙住眼楮,捂著嘴巴關在那里。四周漸漸亮起了火把,雨勢漸小,有人緩緩走來,一方雨傘擋住了她頭頂的雨。
愕然回首︰「白……」
白一川淺淺一笑,看見她如此狼狽的模樣,眼底的情緒不明。蘇卿顏動了動唇角,舉著令牌道︰「把沈文斌拿下!」
「是!」
火光照亮了小屋,蘇卿顏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扯下其中男子的臉上的黑布,吃了一驚,回頭看著雨中被拿下的沈文斌,蹙眉道︰「一模一樣。」
「是雙生子。」白一川道,「旁邊應該是他的妻兒。」
蘇卿顏直起身,听見身後一聲悶響,一回頭就看見雲千慕瀟灑的把段七踩在腳下,抬頭對著她狡黠一笑︰「找到了?」
女子點頭,看向沈文斌︰「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沈文銘。」
「這麼說來,你真的是冒名頂替?」
沈文銘點頭,沒有再說話。
蘇卿顏轉身把沈文斌嘴里的布條拿掉,伸手去解他的繩子。
「你是……」沈文斌看著眼前嬌小的男子,微微蹙眉︰「欽差大人?」
「是。」蘇卿顏扶他起來,「沈大人受苦了。」
男子忽而淚眼婆娑︰「下官等了三年終于等到重見天日的這天了。」說著趕緊去解開她夫人和孩子身上的繩子,女子看見眼前的景象,看見跪在雨里的二叔,嚶嚶的就哭了起來。而他們身邊的小孩子不過才四五歲的樣子,愣愣的坐在地上看著爹娘,不知所措。
蘇卿顏鼻子一酸︰「他囚禁了你們三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