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顏坐在馬車上,看著河道旁的景色,心中感慨︰
這也太美了吧!
此時,他們正在涼平縣外城郊休息。蘇卿顏咬著干糧,坐在馬車上晃著腳丫子,看著風景,忽而覺得,這才是當官的應該有的生活待遇嘛。
「我覺得我之前都是白過了。」
「公子,咱們今天不進城嗎。丫」
「明天再進去吧,今天我們在城外找一間農家住下。」蘇卿顏看著河對岸的大片大片的農田,「這樣看來,今年的收成是沒什麼問題的。」
「所以公子想自己先了解一下。」采菽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她,「武大出去有一會兒了,他能找到嗎。媲」
「這附近他還是挺熟的。」蘇卿顏一邊吃一邊喝,想了想,「我覺得明天我只帶著你就好了,武大留在外面比較好。」
「公子不信任他?」
「不是不信任,而是信任。」蘇卿顏想起自己前兩次的經歷說道,「我覺得我比較背,每次出來都會出事,這次更加是什麼準備也沒有。」
采菽知道她在想什麼了︰「可是咱們認識他也沒多久啊,他能做什麼呢。」
「知己知彼就是他能做的。」蘇卿顏跳下馬車,看著遠處,農家已經陸續升起了炊煙,一派安閑的景象。
采菽站在她身後,想了想,還是說︰「公子,其實奴婢一直想問您的。」
「什麼?」
采菽靠在她耳邊說道︰「您不是一直喜歡皇上嗎,現在皇上知道了您的事情沒有責罰,沒有揭穿,您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麼會那麼想逃呢。」
蘇卿顏微微一愣,秋風吹過她的臉頰,輕輕一嘆︰「其實他發現的那一瞬間,我是有些高興的,可是……之後的那些事情就太過了,關鍵是我爹已經注意到了……不得不逃啊。」
「公子,奴婢覺得陛下可能喜歡你。」
蘇卿顏驚訝的看著她︰「別亂說,除非他真的斷袖。」
采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公子。」武大這時跑了回來了,「小人找到我親戚的一個朋友家,今晚可以在他家落腳。」
「好。」蘇卿顏拍拍手,跨上馬車,「咱們出發吧,還能趕上吃晚飯。」
「是。」
采菽不禁嘀咕︰「你才剛吃完好吧。」
距離平涼縣大約五百里的一處客棧,雲千慕下馬道︰「今天在這里休息吧。」
岳清伸手去牽韁繩︰「陛下不是說要盡快追上蘇大人嗎。」
「她跑不掉的。」雲千慕大步踏進客棧,「看我這次不好好收拾她。」
岳清默不作聲,默默的為蘇卿顏祈禱。
蘇卿顏一下馬車就有一個和藹的中年婦人迎上來︰「這位就是蘇公子吧,好標致啊。」
「這……」蘇卿顏淺淺一笑,「你就是劉大娘吧,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劉大娘說道,「听武大說蘇公子是京城來的啊,真是貴氣啊,來辦事的。」
「呵呵,一點瑣事。」蘇卿顏一路往里走,劉大娘很是熱情的招待他們,準備了一桌子的菜。蘇卿顏是從來沒吃過南方的菜,明明自己不是那麼餓,卻還是吃了很多。采菽不禁覺得,這些日子,他們家小姐的壓力是有多大啊,出了京城之後,連食欲都這麼好。
「對了,劉大娘今年的收成好嗎。」
「還行吧,比往年差一點,但是還好。」劉大娘笑道,「蘇公子喜歡吃就多吃些。」
「好……好,謝謝……」其實她已經很飽了,「糧商已經來收過糧食了吧,我來的時候看見地里的糧食大多都收好了。」
「做的快的人家已經把剩下的糧食賣了,近些年朝廷要上繳的是越來越多了,收成好的時候也就算了,像今年不怎麼好,也要把朝廷的留下來,一般糧商下來的都會比較早。」
蘇卿顏听著,知道是因為收成沒那麼理想,所以影響糧商今年的收貨,而朝廷的百姓不敢拖欠,早已經留著了。覺得也沒有多大的問題,沒有鬧災,也不會斷糧。心中頓時輕松了不少。這樣最好了,玩一圈然後回京,萬事大吉。
次日一早,蘇卿顏和采菽就進了城。武大留在劉大娘家里,以防有其他事情。如果一切順利,過個三五天他們就能回京了。
蘇卿顏進了平涼縣,直接去衙門遞上了通關文書,然後住進了驛館。
過來迎接她的是平涼縣的縣令,姓孫,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兩人商定了這幾天巡視一下各個糧倉和一些農田。
蘇卿顏見形勢一片大好,也就漸漸的放下心來。
第二日,孫大人親自帶蘇卿顏去了鎮東最大的糧倉。蘇卿顏看見一大早百姓就把糧食往這邊送,不僅咋舌︰「看來今天的糧食沒什麼問題了。」
「是啊,雖然收成沒有往年好,但是衙門壓制著,百姓不敢多賣給糧商。」
「怪不得許多人都上京謀生了。」
孫大人燦燦一笑︰「著也是沒有辦法,涼平縣是江南最大的糧倉之一,要是我們這邊的糧食產量虧欠了才朝廷,影響就太大了。」說完輕輕一嘆,「不過蘇大人放心,今年百姓交糧上來,衙門都多少給些補貼的,那些人出鄉謀生也只是一時,等來年農忙了又會漸漸回來的。」
「那就好,不然京城會無端端多很多負擔的。」蘇卿顏看著不遠處有人再把糧食集中起來,問道︰「這是已經打算往外運了嗎。」
孫大人抬眼看了看,點頭道︰「是啊,月底走水路運上京城。」
「都走水路嗎?」
孫大人點點頭︰「是啊,年年如此,水路快。」
「哦。」蘇卿顏點點頭,「水路不會有什麼問題嗎?」
「不會不會。」孫大人笑道,「除非發大水,影響河道,不然不會有問題的。」
蘇卿顏抬頭看了看晴明的天空,淺淺一笑︰「應該沒事。」
誰知,當天晚上外面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采菽端了熱水進來說道︰「公子,咱們什麼時候回京啊。」
「雨停了就回去吧。」蘇卿顏看著窗外的雨景,「現在看來也沒什麼事兒了。」
「公子擔心陛下嗎?」
「擔心啊。」女子淺淺一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輩子。」
有的時候,人說話就是能一語中的的。
次日,蘇卿顏打開窗的時候,發現雨還在下,而且明顯下大了,不禁鎖眉︰「老天這是什麼意思啊,我說雨停了回去,他就一直下。」
「沒事的,頂多下個四五天吧。」采菽拿了傘出來,「咱們還去糧倉嗎?」
「先去府衙找孫大人吧。」
「是。」
可當他們剛打開門就見孫大人匆匆來了,微微一驚︰「孫大人怎麼親自來了。」
孫大人撐著傘站在雨里,說道︰「下官是來告訴大人,今兒雨勢大,就不去另一處糧倉了,下官把這個月糧倉的簿子帶來了,蘇大人可以在驛館看。」
蘇卿顏淺淺一笑︰「孫大人有心了,進來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天降大雨,下官還有去把糧食安排一下,那不然泡了水就不好了。」
蘇卿顏點點頭,忽而想到︰「孫大人,為了以防萬一,把在冊的糧食先趕緊從陸路運上京吧,以防有什麼閃失。」
孫大人一愣,隨即道︰「是是是,下官這就去辦,直接安排運出去吧。」
「大人辛苦了。」
「告辭告辭。」孫大人撐著傘走了,蘇卿顏把手里的糧冊遞給采菽,「咱們今日不用出門了。」
采菽笑道︰「那奴婢去準備幾個小菜,公子也能賞一賞江南的雨景。」
蘇卿顏含笑點頭︰「日子每日都如此愜意那該多好啊。」
采菽輕輕一笑,轉身離開了。
蘇卿顏抬頭看了看雨幕,心中感慨,這江南景色就是秀麗柔情。淺淺一笑轉身剛要走,就听見了輕輕的敲門聲。心說孫大人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所以折返了,應了一聲,走過去開門。
「孫大……」女子敞開了門,然後深深的愣住了。
雨幕下,男子執傘而立,一身雪緞的袍子,銀灰的罩衫,一把青色的油紙傘,那一瞬間,連雨滴都是安靜的。蘇卿顏就這樣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反應,蒙蒙的雨幕讓眼前的人簡直如畫中人一般動人。
雲千慕站在那里,靜靜的看著她吃驚的小臉,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化開,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良久,雲千慕緩緩上前一步,站在門內的女子正好與她視線相平,那雙溫潤清明的眸子,帶著江南氤氳的濕氣,讓人砰然心動。
何時起,只是一面,就讓他如此心動。
蘇卿顏良久,終于找到思緒,無奈一笑︰「陛下……」他居然真的跑來找自己了。
雲千慕與她近在咫尺,微微挑唇︰「叫一聲相公,我就饒了你。」
女子臉淺淺一紅,咬唇不語。以前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此玩笑也只當是玩笑了,如今雖然自己死不承認,但大家心知肚明,他還偏偏說出這樣的話……
腦海里忽然想起采菽的話……這一聲「相公」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怎麼了?」男子見她若有所思,不禁問道。
蘇卿顏一愣,側身說道︰「陛下先進來吧,外面雨大。」說完便轉身要走。
雲千慕忽然伸手拉住她,女子愕然回首,兩人鼻尖相觸,驚落了手中的傘。那一瞬間雲千慕只要微微前傾,就可以一親香澤。可是……
他卻在那一刻撇開了頭,側身往里走。
那一刻,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那麼做。明明很早以前,他就毫不猶豫的親過她。
女子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微微蹙眉,俯身拾起他掉落的紙傘了,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