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夜晚。
蘇卿顏昏昏噩噩的走出皇宮的時候，抬頭已經看不見月色了。女子低頭淺淺一笑︰「這天色不好，明天會不會下雨啊。」一陣夜風吹過，蘇卿顏攏了攏披風。
「大人，還是上轎吧。」寧沖上前勸道。
「走一走醒醒酒也好。」蘇卿顏擺擺手，「你先回去吧，已經送了這麼遠了。」
「岳統領交代了，一定要送您到家的。媲」
「你今晚也喝了不少吧，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就是除夕了呢。」蘇卿顏伸著手指狡黠一笑，「再過一天，我就十九了……」
男子見狀，微微蹙眉︰「大人是不是有心事。丫」
蘇卿顏看著他︰「白一川今天成親了，感慨一下。」
「白大人跟歐陽大人原本就是有婚約的吧，這樣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寧沖走在她身邊，說道。
「有情人終成眷啊……」女子淺淺一笑，「真是讓人羨慕呢。」
寧沖靜靜的跟著她沒有說話。
到蘇府門口的時候，寧沖看著她站在門口︰「大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謝謝。」蘇卿顏看著他轉身離開，站了一會兒，夜風乍起。她轉身想要進屋，卻意外的看見了那身鮮紅靜靜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經許久了。
「一川？」女子一愣。
夜色下男子緩緩走來，蘇卿顏焦急的迎過去︰「怎麼了，你不是應該在……」
「顏兒……」白一川忽然抱住了她，那麼緊。蘇卿顏可以清晰的嗅到酒香，卻分不清是白一川的還是她自己的。
「怎麼了。」一時懵了，他今天成親啊，洞房花燭啊，怎麼跑這里來了。
白一川埋首在她的肩頭，沒有回答。
蘇卿顏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你不開心？是不是元綄怎麼了，還是歐陽沐為難你了……」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白一川緊緊的抱著她，「看看你好不好。」
「我很好。」蘇卿顏微微推開他，看著他的眸子，「你應該回去了，元綄還在等你。」
白一川看著她無奈一笑︰「我不確定，我能不能擊退她心中的黑暗。」
女子一愣︰「元綄她……」
「她在害怕，你說是不是我太心急要救她出來，忘記給她忘記的時間了。」白一川的動搖讓蘇卿顏有些心慌。
「你不能這麼想，不管是不是你太著急了，你已經娶了她，她是你的夫人，即便她現在心里放不下，你也要陪著她守著她，不能像這樣跑出來，那樣她會更加害怕的。」
「顏兒……」白一川眼里閃爍的是迷茫，是蘇卿顏從未見到過的迷茫，是她從來不敢相信他也會有的迷茫。
「一川，她是你的未來，你已經選擇了。」
「可是……」
「沒有可是了。」蘇卿顏淺淺一笑，「讓我告訴你，在我的心底是喜歡你的。」
男子微微一愣。
「但是是那種看著你幸福也會真心的覺得幸福的喜歡。」蘇卿顏推開他的懷抱，「我記得你對我的一切，感激你對我做的一切，明白嗎。」
白一川定定的看著她，緩緩道︰「明白。」
女子會心一笑︰「回去吧，回去陪她。」
「顏兒，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蘇卿顏知道他喝了不少酒，而自己也不算是完全清醒，理智告訴她，她不可以讓今晚發生意外。
「如果，當初在湖邊，吻你的人是我，如果在黥川奮不顧身救你的人是我，如果有些巧合給了我而不是千慕，那麼你心里的人，會是我嗎。」
「不會。」蘇卿顏看著他，「你就是你，你不會做那些千慕做的事情，所以注定了，我遇見的人是他而不是你。一川，明明一開始陪我最多的人是你，你不記得了嗎。可是老天早就安排好了，到最後，你是你，我是我。」
白一川微微蹙眉看著她，然後釋然的笑了︰「對啊，我是白一川，他是雲千慕……」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你進去吧，我也要回去了。」白一川溫柔一笑，轉身離開。
蘇卿顏站在那里，看著他一身紅衣緩緩離開，風乍起，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一咬牙，跑過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男子驚訝的回頭，就看見了她那張小臉，感覺到她的小手冰涼。听見她說︰「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白一川一怔，再也控制不住了，驀地低頭吻住了她的唇。那麼深邃，那麼熾烈。那一刻，蘇卿顏深切的體會到，這個吻著她的男人不是自己一直所認識的那個白一川，他的吻竟然帶著一絲悲切的絕望。
「一川……」良久，蘇卿顏推開了他，嘴角嫣紅。
白一川伸手輕輕的拭了拭她的唇角，柔聲道︰「如果你選擇忘記這一吻，我也會忘記。」
蘇卿顏一愣，輕輕握住他的手掌︰「忘記吧。」說完就轉身跑開了。
白一川回味著唇角的余香，忽然有人上前給了他狠狠的一拳，紅衣男子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抬頭就看見了夜色下微怒的君王。
「你都看見了。」
「你最好記住這一拳。」雲千慕看著他狼狽的模樣。
「你說過我們可以公平競爭。」白一川踉蹌的起身。
「你已經娶了元綄。」
「我知道。」
「所以離顏兒遠一些。」雲千慕站在他面前，鄭重道。
白一川揉著唇角，淺淺一笑︰「慕，你不覺得現在的你跟平時不一樣嗎。」
「現在的你跟平時也不一樣。」
「我們都在害怕。」白一川站直了身子，「害怕失去她。」
「我不會失去她的，一定不會。」雲千慕暗自握拳。
白一川看著他︰「是不是岳清帶回了什麼消息。」
雲千慕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一切等年後再說吧，你……快回去吧。」說完回頭看了看蘇府緊閉的大門，轉身離開了。
采菽好不容易等到蘇卿顏回來，卻看見她淚眼朦朧的樣子，吃了一驚︰「公子！您這是怎麼了。」
「采菽……」蘇卿顏抱著她就哭了起來，「我好壞我真的好壞……」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百官宴不好？」采菽深深蹙眉，「可是奴婢听說挺好的啊。」
蘇卿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我……」
「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陛下怎麼了，還是千葉王爺又惹你生氣了。」采菽見她這樣越發著急。
「是我自己……」蘇卿顏抽泣道，「我利用了一川，我真的利用了他……」她真的做了，如蘇嚴所說的去做了。
「你做了什麼……」
「你別管我做了什麼，反正我就是做了一件讓自己都深惡痛絕的事情。」蘇卿顏吼道。
采菽一愣，伸手捧著她的臉︰「既然是讓你深惡痛絕的，那你為什麼還要做呢。」
「因為我必須要做。」蘇卿顏抽泣道。
「你就傷心一下就好，你也是沒辦法的不是嗎。」
「可是……」
「明天除夕了，我準備了熱水給你泡澡，我們先不管那些事情好不好。」采菽柔聲勸道。
蘇卿顏看著她，乖巧的點點頭，采菽淺淺一笑，伸手給她擦了擦眼淚︰「今天可是忙壞了，對了，夫人給小姐做了件披風，還有一些補品，我炖了湯，你洗完了，喝一碗再睡。」
「嗯。」
「還有，老爺讓我們明天回去過節。」
「好。」蘇卿顏擦干了淚，不再哭泣。
除夕那天，迎來了一場大雪。
蘇卿顏站在院子里，淺淺的笑著。
「這算是新年的禮物嗎。」
「一定是。」采菽把東西收拾好了，「乘早走吧，不然這雪越下越大就不好走了。」
「嗯。」蘇卿顏伸手接著雪花，點了點頭。
武大走過來，接下采菽手里的東西，然後把傘遞給她。采菽淺淺一笑，走過去給蘇卿顏撐好。
「對了，采薇今年回來過年嗎。」
「這些日子忙，也沒有听到她的什麼消息。」采菽說道。
「你想她嗎？」
「想。」微微抿唇，「頭一次，我們分開這麼久。」
「我也想他了，改日叫人去良府問問，說不定她年初幾會回來的，那丫頭念舊的。」蘇卿顏說著看著她，「你呢，要不要物色一個也嫁了，畢竟都到這個年紀了。」
「奴婢陪著公子的。」采菽淡淡道。
蘇卿顏拉起她的手︰「不能陪一輩子的，總要嫁人的，我覺得武大不錯的。」
「您還提……」采菽想起上次那件事就羞紅了臉。
蘇卿顏吐吐舌頭︰「不提你也是要嫁人的。」
「說了不嫁！」
「好好好，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蘇卿顏無奈一笑，轎子停了，武大說道︰「大人，到了。」
采菽去挑開簾子，蘇卿顏出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只見，蘇家上下全都站在門口迎她，深深一愣︰「這是……」
「大人。」底下一片鄭重其事的行禮。
華氏含笑走過來︰「快給衛娘看一看這披風合身嗎。」
「合身的。」蘇卿顏笑道，「娘，這是……」
「問你爹。」
蘇卿顏看著蘇嚴含笑走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後這蘇府就只有一個蘇大人了，你回來過年，這是禮數。」
蘇卿顏一愣，忽然意識到，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家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過了這辭舊迎新的日子，前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