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怡最終沒能親手把辭職信交給程喻文，因為程喻文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女人。
所以，她的辭職信是由保鏢轉交的。
鄒怡並不是心甘情願地離開公司，一直到走的時候，她還在公司門口大叫大嚷，引得同一層樓的人都探頭出來看熱鬧。于是程喻文先是請了大廈保安來「請」走鄒怡，然後開了廣播在門口播報︰「鄒小姐，你已經不是本公司員工，請不要在本公司門口徘徊。」
如此反復了一天，直到整座國貿大廈上下的人都知道鄒怡是被炒的。
然後，程喻嘉就從美國總部發了個文過來。
文件內容︰即日起，溫靖小姐正式擔任XT國際有限公司中國分公司總經理，全面負責中國區一切事務。
如此。
從此之後，在這個大廈里上班的人，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容貌美麗，做事干練，卻有些趾高氣揚的女人。
……
「不是我不想主動炒鄒怡，但是主動炒一個高層管理，需要通過董事會。你知道那邊正有人巴不得給我添堵呢，我就不勞煩他們了。而自己辭職，則屬于個人行為意願，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程喻文在溫靖的家里，一邊看著神領域的聯賽，一邊跟溫靖解釋。
其實他完全不用解釋，溫靖也可以理解，程喻文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地，實際上心底門兒清，從來不做沒用的事。
于是她一邊啃薯片，一邊盯著電視屏幕皺眉。
「紅雨今年表現好差啊，連累了沐沐！」
電視屏幕上，是紅雨戰隊和狂亂戰隊的對陣。
紅雨站隊在個人賽上已經1︰3的比分輸掉了，那一分就是沐雨霖拿的。而現在在團體賽上，狂亂戰隊又是穩穩地佔著上風。
狂亂戰隊的核心角色是隊長亂世不殺的狂劍士，這種血量越少戰斗力越強的角色，幾乎如同一把雙刃劍，講求的是險中取勝。如今的亂世不殺正是如此，他渾身籠罩著血色光芒，「血氣喚醒」技能賜予狂劍士極強的戰斗力。
而他的身邊，則是他的搭檔，重炮手亂世不可為他打掩護。
令人眼花繚亂的槍炮技能，打在屏幕上，像春天的繁花，華麗無比。而在那花叢中，狂劍士舞出來的血影，則帶著致命危機。
一分……兩分……三分……
亂世不殺和亂世不可的雙人組合，像一台巨大的絞肉機，沾者即死。而亂世傳說的比分，則有條不紊地拉高著。
在一片血影和彈雨中，冷不丁地，紅雨戰隊的副隊長周憶——術士「破陣子」瞅到了一個空子，詛咒術打向了亂世不殺。
狂劍士的戰斗力，是隨著血量的減少而增強的。為了達到個人安全和發揮力量的臨界點，血量控制必須掐得剛剛好。而如今的亂世不殺，正處在那個臨界點上——七分之一的血。
詛咒術可以增加流血幾率，打中了狂劍士，亂世不殺就會性命垂危，而血影戰術，也會因此而破掉！
沐雨霖大概也看出了周憶的意圖，她不失時機地甩出一組熱情飛彈，為周憶打掩護。
「漂亮！沐沐！」不說是現場觀眾，就連播映室的解說員也忍不住大叫，「沐沐在掩護周憶。天啊，她的手速竟然和亂世不可可以一拼，也可以打出這樣華麗的槍法！」
在槍林彈雨中，硝煙悠悠散去，現出里面的兩個黑影。
「天啊！不可！不可在攻擊範圍里！」解說員狂吼，「不可為不殺擋了這個詛咒術，如今不可已經是紅血了！」
屏幕里，雨霖鈴和亂世不可同時向地上飛槍，用飛槍技巧拉出距離來——這是槍手職業受傷之後自保的習慣性動作。
可是，就在大家以為亂世不可就此退出火線時，雨霖鈴忽然之間向天一指。
一道白光，在九天之上直射落地面，不偏不倚地，打中仍然停留在半空的亂世不可！
槍炮師大招︰衛星射線！
衛星射線威力極強，但卻有很長的準備時間。一般都是在公會混戰里用來群滅對手的。在職業聯賽里，極其少人用衛星射線——職業選手，哪怕是弱隊里的阿貓阿狗都能輕而易舉地躲開這一招，誰腦子進水了才會用它。
而沐雨霖，偏偏能人所不能，剛才趁著掩護周憶的時機，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對方陣地上放了一個衛星射線。
「她剛才向後飛槍，是在誘敵！讓亂世不可以為她受了傷後撤了，于是自己也後撤。誰知道那個已經在他們身後的衛星射線，才是真正的大招！」
被衛星射線打個正著的亂世不可，血量頓時歸零，化作白光飛向復活點。沐雨霖為紅雨戰隊贏得寶貴的一分。
「沐沐好樣的！」
的確，在紅雨戰隊發揮失常的這場比賽里，沐雨霖的表現真是可圈可點了。雖然被隊友阻礙了發揮，但沐雨霖也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
關掉電視，程喻文見溫靖呆呆地，就毫不客氣地環過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肩窩上。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飛訊內部，是不是出問題了。」溫靖說，「我總是覺得，從今年的聯賽開始，就處處透著古怪。」
「哦？」程喻文忙著揩油，敷衍地應。
那天經過施工中的新飛訊大廈時的景象，再次浮現溫靖腦海中︰空空如也的地盤，沒有工人，也沒有施工的跡象。
倒好像……倒好像荒廢了似的。
飛訊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
溫靖離開飛訊的時候，幾乎是眾叛親離的狀態，手腳耳朵全都沒有了，也就無從探听起。
何況，她自己也還有很多事要忙。
忙著收拾鄒怡留下來的爛攤子。
升任中國區總經理，溫靖的辦公地點就來到了國貿大廈。當走進這個布置得大氣而精美的辦公室時，溫靖頗有一種鳥槍換炮的感覺。
原來她也有虛榮，坐在大班桌後，那種運籌帷幄的感覺，真的很好。
難怪鄒怡這樣妒才嫉能，拼命想要維護自己這個位置。
輕飄飄的感覺，溫靖只享受了五分鐘就把它壓了回去，她叫來了梁敬言。
梁敬言也知道，溫靖一升上來，自己在XT鐵定呆不下去了。走進來的時候，就帶了一些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不會辭職的，所以，就算你要辭退我，也必須按照公司合同來。」梁敬言早就做好準備，一上來就將軍，「按照規定，合同期限未滿，公司辭退我，要支付半年的工資。」
他堆起笑容，眼角的魚尾紋透著狡猾。
「那麼說，你是一定不會主動辭職了？」
梁敬言眼神閃爍，躲閃著溫靖的直視。
「那麼，也好。不過大衛，我想說，如果你主動請辭，我會為你提供一封推薦信，畢竟你已經做了十多年的銷售，是一個非常有經驗的老人。拿著我的推薦信，你可以到別的同等級的公司，當一名培訓主管或者公關主管都可以。」溫靖笑了笑，若無其事道，「但是現在你已經拒絕了我，那麼我就要以公司的名義來辭退你了。至于賠償金——那是一分錢都沒有的。」
梁敬言頓時臉色鐵青，跳起來嚷嚷︰「憑什麼？你這是要逼走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公司規定嗎？」
「你也知道規定，對吧，大衛。」溫靖心平氣和地把面前的文件夾往前一推，「那麼請你解釋一下，這些假發票是怎麼回事。大衛，這個世界上聰明人不止你一個，如果自作聰明，那就太可笑了。」
梁敬言頓時成了泄氣了的皮球，癱軟在座位上。
這才真是叫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公司是因為你違反規定，欺上瞞下，情節惡劣才炒你。」溫靖把早就準備好的大信封遞了出去，程喻文的面孔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溫靖嘴角彎彎，「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請你離開公司。」
處理完梁敬言，範文清進來了。
他是主動敲門進來的。
「靖姐，我……」範文清在溫靖面前坐下來，卻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挪來挪去，好像那張真皮軟椅里頭藏著針似的，「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小範。」
比起範文清的忸怩，溫靖要落落大方得多。她當然知道範文清找自己的目的，當初不顧華南區的艱難處境，投奔梁敬言的是他，如今梁敬言倒了，自己又想要回來。再厚臉皮的人都會臉紅三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何況當時我的情況那麼壞，隨時可能會走人。誰會想到一個月之後，我會坐進這個辦公室里面來？」
溫靖的聲調不高，款款而來，卻像一口一口釘子，深深嵌入範文清心里。他更加坐立不安，漲紅了臉說︰「靖姐，真是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不講義氣，拋下你……可是，我的心里其實一直惦記著你的！那條短信，你還記得那條短信嗎？」
範文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翻起眼皮，雙眼也有了神采，熠熠發光地盯著溫靖。
「短信？」溫靖略一沉吟，就想起來了。啟發第一次審標結果出來之前，她收到的那條神秘短信！
也是那條短信，令她心中有了防範，派出了何雨澤，查到了安逸辰暗箱操作的證據，扭轉了整個項目。
如今安逸辰也和邢總黃總李總一起在經濟犯罪調查科里吃著牢飯，不能不說，這條短信佔了很大功勞。
範文清盯著溫靖的臉，想要從中讀取到什麼信息。他很快失望了，因為溫靖那清麗的臉龐，沒有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範文清忍不住，一字一句地念出來︰「啟發項目有變！」
果然是他發過來的。
「是你發給我的這條短信？」溫靖彎彎眼角，淡淡地問。
範文清邀功一樣，點頭點成雞啄米︰「是的！我听到了大衛和鄒怡的通電話，說要搶你的單子，我擔心你，所以就在馬路邊買了張新電話卡，用那個號碼發了信息給你！我是在提醒你，讓你注意不要給人搶了單子啊！」
原來，那條短信是這個意思！溫靖不由得啞然失笑，她偏偏還理解錯了，以為是啟發那邊出了問題，讓何雨澤歪打正著地抓出了一大串的貪官，順帶讓何市長今年的政績也寫上輝煌一筆。
原來，它的真正意思，是提醒自己，禍起肅牆！
範文清見溫靖表情有了松動，又趁機表白道︰「靖姐，那時候你也說，我的單子都在東莞。我不能丟下單子……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已經開拓了新的客戶，我一定會在你手下好好做事的。」
「小範。」溫靖笑夠了之後，又收斂了笑容，她那澄澈的眼底，閃著盈盈波光，攏煙罩霧地，叫人看不清楚，「你有沒有听過男女之間的一句話，叫做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範文清的笑臉僵硬了。
「擺在職場上，其實也通用的。既然你可以在梁敬言這里，惦記著我。那麼日後當然也可以在我這里，惦記著別家，有可能是威爾，有可能是惠康——」
「靖姐，溫小姐，溫總，不，我不……」範文清想要解釋，可當他對上溫靖那冰冷雙眸時，就全然失去了往日的能言善道，結結巴巴地說不上話來。
「我的團隊，不需要一個牆頭草。我會按照正常的程序來辭退你，給你一個月的交接期，此外根據你的資歷，還可以另外補給你三個月的工資——底薪。也會根據慣例，提供你一封推薦信。」溫靖說罷，開始低頭翻閱文件，「那麼，就這樣吧。」
話已至此，範文清知道，溫靖心意已決，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溫靖的辦公室。
他和梁敬言不一樣，梁敬言是老資格的銷售，底薪很高。而範文清，入職不過兩年，職位還是最基層的銷售顧問，收入大頭在提成上面，底薪微薄得連房租都不夠交。
盡管如此，溫靖覺得自己已經夠仁慈了。
起碼比程喻文處置鄒怡來得仁慈得多。
就連程喻文自己也是這樣說，他模著溫靖那柔滑得綢緞一樣的千縷青絲，嘆氣︰「你這麼心軟，怎麼去跟亞太區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他們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哪里有你這樣埋汰自己手下的啊。他們吃人不吐骨頭，那你還讓他們為你做事？」
「所以有時候，要比他們更狠啊。」程喻文的手一路向下滑——只要不想二人之間這種尷尬關系，溫靖已經完全適應了他的揩油行為，反正離鄧老先生給他劃定的禁欲期結束還有一個月時間呢，「越往高層走，你會發現，大家比的，就是誰更會在鋼絲上跳舞。」
他今天說的話，都很深奧。
「程喻文，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程喻文于是坐直了身子來，一字一句地說︰「亞太區的總監希爾，想要過來看你。」
溫靖頓住。
「我的身份，不方便在他面前拋頭露面。而希爾是個出了名狡猾的老狐狸，你要小心應付——不過，你現在有啟發的單子在手上，有了業績腰桿子就硬，他不會怎麼你的。只要接待好了，大體上過得去，那就是了。」
從程喻文的態度來看，溫靖猜測，這個希爾應該是程義偉那邊的人。
難怪他要對著自己打邊鼓，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把程喻文也給扯進去了啊。
不過越有挑戰，溫靖越開心。她興奮地舌忝舌忝嘴唇，說︰「誰怕誰啊。我也不是吃素的，他愛來就來唄。至于你——既然你不方便拋頭露面，那麼就在家里，乖乖的喝中藥，養病！」
除了禁欲之外，鄧老先生給程喻文列的注意事項包括不能操勞，不能思慮，作息規律等等十多條。程喻文這段時間可沒少想東想西。
溫靖想著工作的事，她舌忝嘴唇的動作可徹底撩撥起程喻文的邪火，他順勢攬上了溫靖盈盈一握的腰肢，溫熱的唇就湊上她柔膩的頸脖︰「你知不知道你舌忝嘴唇的動作很勾人？」
說罷，他就不由分說地吻住了溫靖……
一般情況下，程喻文都是一個溫和有禮的人。
這只是一般情況下。
很顯然，當他和溫靖這樣肌膚接觸的時候，並不算一般情況。
所以每每這個時候，程喻文就帶了一些霸道，一些蠻橫，甚至還有一些無賴。他的動作充滿了侵略性，綿長而充滿窒息感，讓溫靖喘不過氣來。
深深長吻，抵死纏綿，不知時間流逝。
良久良久，程喻文的呼吸也已經變得粗重，溫靖感到下面有堅硬的物體抵住自己，白皙的臉蛋就成了熟番茄。
程喻文從她的唇，到她的臉頰，最後吻上她的耳尖，一串連著一串，溫柔細致，最後，他在溫靖耳邊低聲說︰「溫靖，我愛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溫靖全身一僵，原本熾熱的身子，忽而冷卻下來。
程喻文感到她的變化，他低頭注視著溫靖，眼底已經涌上了失落。
「程喻文……我……」
心慌意亂，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因為尉遲？」程喻文反而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總是那樣清新俊逸，即使染上了惆悵，依然好看得要命。
溫靖無言以對。
一個死了的人，停留在心底的，永遠都是那已經逝去了的最美好的青春歲月。大活人怎麼和他爭？
「那你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我？」
程喻文緊抱著溫靖，把臉埋在她頸窩，聲音傳出來就有點悶悶的。溫靖閉上眼楮，胡亂地點著頭。
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忽然之間，程喻文放開了她，新鮮的空氣灌入肺部，溫靖睜眼，正對上程喻文那黑曜石般的眼眸，一向溫柔無波的漆黑瞳孔內，有火焰在燃燒。
「那好，我不介意跟一個死人分享你的心。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那就夠了。」程喻文說著，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溫靖搞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他有必要這樣做嗎！
她不是沒有見識過，程喻文的魅力。
他只要往馬路邊一站，光憑這副皮囊願意倒貼的女孩子就可以從國貿大廈一直排到紐約本部去。
「程喻文，你這樣又何苦呢。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以你的身份，想要怎樣的女人沒有？」
他這麼好，好得溫靖已經無法形容，又有那樣的財富和地位……他沒有必要這樣做。
「可是那些女人都不是你。」程喻文臉上重新掛上滿不在乎的笑容，「你也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那就跟著了魔一樣，滿心滿眼地，都只有她一個。所以，從現在開始，你是我女朋友了。」
他沒有再毛手毛腳，只是伸出手來，跟溫靖十指交纏，放在自己大腿上。
溫靖垂下眼簾。
這一晚，溫靖留在了程喻文的房間里。
……
三天之後，溫靖在她的新辦公室里接到了希爾秘書斯嘉麗的電話。
「你好，溫靖！」斯嘉麗是一個有著甜美聲音的中年女人，是希爾身邊得力的人，「我是來跟您溝通一下，關于下星期希爾先生中國之行的日程安排的。」
「好的沒問題。」
溫靖來到國貿之後，原本想要帶伊芙琳過來。但伊芙琳已經習慣了嘉信茂大廈那邊的清閑日子，死活不願意過來受罪。人各有志，溫靖也不好勉強，便繼續沿用鄒怡留下的班底了。
幸好外企之中，向來都是對事不對人。沒有誰是誰的嫡系部隊之說，上頭換了上司，底下的人一樣干活。
現在溫靖已經是整個中國區經理了，當然不能像以前那樣，秘書前台後勤都身系一人，而是有了專門的秘書，名叫林婉麗。早在昨天，溫靖就讓林婉麗跟各部門策劃好了希爾的行程。她一伸手就把那張放在文件夾最上層的A4紙拽到面前。
「希爾先生將在10月8日上午11時抵達S市，10月10日離開S市，飛往帝都。10月12日到上海。然後10月14日返回S市，逗留兩天，于10月16日中午12點離開S市，返回亞太區總部。」
這是之前溫靖跟朱茜通氣之後拿到的希爾的行程，斯嘉麗在電話那邊笑道︰「溫靖你真是能干人，說得清清楚楚的，看來這趟活兒我可以很輕松了。」
別人的客套，溫靖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她也回敬了幾句好話給斯嘉麗，斯嘉麗就更開心了。
「但是，我還需要知道你更具體的安排。例如將會到什麼企業去參觀，之類的。」
溫靖于是明白了，老外這是管她要干貨來著。
她就說︰「啟發集團的周總，是必須見到的；另外還有……」
「不，溫靖，我需要的不是這些。」斯嘉麗的英語說得又快又急，虧得溫靖听力過關，她不由得一愕，斯嘉麗壓低聲音，鄭重其事地說，「希爾很清楚中國的國情，他想要見到一些重量級的人物。」
溫靖吃了一驚，她心中思量著，口中斟酌道︰「例如呢？」
如果希爾想要見市長，那麼憑著何雨澤的關系，她倒是蠻有把握的。
「例如……省級的……NO。1。」
溫靖嚇了一跳，希爾的胃口也太大了！
省委書記！是他想見就能見的嗎！
「不，斯嘉麗，這個要求也太為難了。我辦不到！」溫靖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
斯嘉麗不高興地說︰「溫靖，你還沒有嘗試過，怎麼就那樣輕易說不呢？」
溫靖頓時明白，自己說了傻話。要知道，想要見省委書記，不一定是希爾本人的意思，更有可能里面還有旁人，例如這位斯嘉麗小姐的意思。要知道，一個亞太區總監來到中國，秘書竟然能夠有辦法安排他和本省的1號人物見面，那斯嘉麗的辦事能力，必定受到大大嘉獎。
只是具體工作的壓力，就得溫靖來扛了——溫靖不由得苦笑起來，這上面的人，果然如程喻文所言，一個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但，要她硬生生地啃下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到時候倒霉的也只是她自己。斯嘉麗是絕對不會認賬的，溫靖想著，就小心翼翼地問︰「1號其實並不是不可能，但必須最少提前兩個月做準備。人家的日程，都是一年一年的安排好的。兩個月之前，我還在為了單子焦頭爛額呢——那時候還是鄒怡坐我的這個位置。現在時間太倉促了，要不這樣，我盡量活動，看看能不能見到分管省內經濟工作的2號？」
省委副書記，也是溫靖能夠找到的最大的那位了。
斯嘉麗原本听到溫靖那一大套說辭，心里不爽的同時卻也沒了希望。如今听溫靖這麼一說，興致頓時又高了起來，她鄭重其事地說︰「既然你說出口，那麼就一定要辦到。」
溫靖也以同樣鄭重的態度答應了。
掛掉電話，溫靖嘴角邊才掛起一絲苦笑。
盡管是NO。2，卻也不是容易約得到的啊！
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有點上了斯嘉麗的當。斯嘉麗那個洋鬼子，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原本說要見NO。1就是她往高里開價，預想中，要能見個市長什麼的也不錯了。可溫靖竟然自己提到NO。2，這下子，可就是溫靖自動請纓，沒得推托了。
晚飯的時候，溫靖對著程喻文精心烹調的牛排，怎麼想怎麼吃不下去。
「……」
當她第三次模出手機，看了看又塞回口袋里的時候，程喻文忍不住郁悶道︰「靖靖，我做飯的手藝有那麼差嗎？」
事實上程喻文的手藝堪比米其林三星級飯店的主廚，只不過溫靖自己沒有胃口而已。
結果，當听到溫靖一五一十地說出希爾的要求時，程喻文啞然失笑。
「就那麼個事嗎？你早說啊。」他不滿地道，「你好好吃完這塊牛排，我幫你辦妥！」
「你怎麼辦？」
溫靖只知道程喻文很有錢，可他再有錢畢竟根基在美國，中國官場他不太可能有什麼人脈吧。
結果程喻文拿出手機來，戳了個號碼就開始說︰「是省委辦公室小金嗎？我是程喻文……」
當，溫靖手中的叉子摔落盆中，發出金屬交擊的清脆響聲。她張大嘴巴，睜大了一雙翦水秋瞳，看著程喻文跟省委辦公室主任拉家常。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不知道曹叔叔這兩天有沒有時間……」
眼看著程喻文就要開口提要求了，而且那語氣，還是很相熟的晚輩對長輩的模樣。溫靖再也受不了了，她用口型咬牙切齒地堆程喻文說︰「不，STOP！NO！」
程喻文何等乖覺的人，見溫靖快要暴走的模樣，星眸微微彎了一彎，若無其事地轉了口風︰「也就是問候一下而已。嗯嗯，等我回國了，一定約叔叔去釣魚。」
等到程喻文掛掉電話，溫靖已經崩潰了，她玩命地戳著面前的安格斯牛排，快要把那牛排戳成牛肉餃子餡。
「你怎麼會認識曹書記的……」
本省NO。1就姓曹。
「我和程喻嘉不同，其實我是在國內長大的。所以他由父母帶大，我則由一個保姆，在大院里帶大。曹叔叔他們那時候都在大院里。」
溫靖不敢問程喻文小時候生活在哪個大院，因為據她所知，貌似曹書記是從部隊里出來的。
「我是不會走後門的！」她很有骨氣地宣布。
而程喻文，則看著那一口沒動已經面目全非的牛排，眼底閃過不滿。
「那是我特意開車到專賣店買的進口牛排，你看看你都糟蹋成什麼樣子了！」他走過來，用上司訓斥下屬的態度來數落溫靖。
老實說，他一會一變的，溫靖從來沒有分清過公私兩方面的程喻文有什麼不同。浪費糧食，她也感到有些可恥，就嘟起嘴巴說︰「人家胃口不好嘛……」
「胃口不好也要吃東西，知道嗎？」冷不防程喻文親自叉起一塊牛排，遞到她嘴邊，「來，吃下去！」
溫靖無法，只得就著程喻文的叉子吃掉了那塊牛排。
雖然已經冷了一些，但牛肉仍然鮮女敕多汁，美味無比。
然後，程喻文就摟過了她，吻了上去。
兩唇相接，溫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結果程喻文口中竟然含了一小口紅酒，就這樣渡給了她，附送一場入骨的糾纏。
那一小口醇厚綿滑的液體，在二人唇齒間激蕩回旋，那滋味美妙而難以言喻。不過片刻的纏綿，溫靖已經雙頰暈紅，眼神渙散，雙手無力地纏繞在程喻文頸脖上，身軟如綿。
「紅肉要搭配紅酒，這樣的味道才是最好的。」
程喻文舌忝舌忝自己的唇，輕聲低笑。不過是一小口紅酒，卻投入得像拍攝了一出激情的電影。溫靖只覺筋疲力盡，全身似乎被抽空。
為了避免目前還在禁欲中的程喻文擦槍走火，溫靖憑著最後一絲理智，努力把話題拉回工作上︰「你正經點……難道剛才那個，就是你所說的方法？」
她下意識地搖頭︰「不行的，你不是說過，你不想在希爾面前暴露嗎？」
「沒錯。」程喻文坐正身子，右手兀自意猶未盡地在溫靖身上摩挲，「所以，我想現在應該讓何雨澤發揮作用了。阿Rain他不是剛升任華南區經理嗎，有個市長老爸，他的交際圈子，怎麼也不至于太窄吧。」
其實，溫靖心中也早就想到了，自己手中的這張皇牌。
自從她升任了中國區總經理之後，華南區的人事也有了大變動。首先是珠三角區重新合並進華南區，然後是何雨澤升任華南區經理，坐了原本溫靖的位置。陳冰順利轉正，蘇寒、衛山南、伊芙琳他們幾個相對來說位置沒有變動，但得到了實惠——一大筆豐厚的獎金。
這樣一來，又有新的問題產生，那就是合並辦事處之後，就多了一座寫字樓出來。當溫靖到從來未曾踏足過的珠三角區辦公室轉了一圈，發現這里的環境比嘉信茂廣場好得多之後，她干脆利落地做了退租嘉信茂廣場，全體華南區成員搬遷到珠三角區辦公室的決定。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當初梁敬言為了方便貼近鄒怡，租的辦公室就在國貿大廈後面，稍為便宜的甲級寫字樓。如今嘉信茂廣場眾人搬過來了，那麼華南區和中國總部的辦公室之間就離了不過十分鐘的步行距離，更方便進行業務上的溝通。
何雨澤上任兩周，並沒有多大動作，主要精力都花在跟新的同事們相互熟悉，還有做好啟發項目的後期跟進上。如今合同簽定，雙方工程師也已經接洽過，第一期工程已經開始進行。只等到11月，第一批款項就可以劃進來了。
所以，當何雨澤接到溫靖的電話時候，听到溫靖開門見山地提出要求之後，他只是沉吟片刻，就說︰「話說起來，我有個發小，如今正擔任曾書記的二號秘書……不過，掌握曾書記行程的，卻是一號大秘。」
「先不管怎樣，這是希爾第一次到中國來。我希望可以給他留下一些好印象。你可以試試聯系你的發小嗎？」
就像黑暗中忽然見到一線曙光，溫靖又驚又喜。
「好。」
何雨澤沒有多說，就掛了電話。
溫靖掛掉電話，程喻文正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她瞥了一眼電視機里的節目，嘆了口氣，別過了臉。
電視上播放的，是今天的神領域比賽，科美戰隊對亂世戰隊。
場面激烈，結果慘烈。
因為變態的賽程安排，飛訊如今把聯賽幾乎逼到了死亡一線。每一次比賽都像是生死決戰。屏幕上的兩支豪門強隊打得戰火紛飛不可交關，而場下電腦前面的選手們，一個一個臉上都掛了黑眼圈。
「你看他們的手速。」程喻文不動聲色地指著科美戰隊的另外一個主力選手常浩，「這樣打下去，這一批人的手腕可能會出大問題。」
常浩用的是漫游槍手，機動靈活的角色。他號稱是神領域的第一快手，350的絕對手速比張卯月還要高。而今天他出戰，手腕上赫然纏著一個黑色的打籃球用護腕。
「網游職業選手，其實也有傷病的。鼠標手網球肘，得上其中一樣，就足以讓他們原本就短暫的職業生涯更加縮短。」
程喻文點出的問題，溫靖又何嘗不懂。
可是如今……她只能愛莫能助。
溫靖臉上飄過的黯然，又怎麼逃得過程喻文的眼楮。他憐惜地圍上溫靖的縴腰，輕吻著她的耳尖低聲安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已經為他們做得夠多了。如今神領域墮落成這樣，顯然不是你的問題。」
「我知道……但是，我總是想做點什麼。」
就像看著自己親生孩子滑入墮落深淵的母親，溫靖明知道已經無能為力，卻還兀自抱著那麼一絲微弱的希望。
－－－－－－題外話－－－－－－
預發布神馬的，真是個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