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歡•媚後戲冷皇 第96章 君洌寒,我不要你

作者 ︰ 肖若水

飛瀾眸光幽冷,用一旁的巾帕拭了下唇角,蒼白的容顏,薄涼如水。「表哥,已經八年了吧,太久了。」

顧非凡切肉的手突然一頓,僵硬了片刻後,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子,用潮濕的帕子擦干淨手。溫聲道,「飛瀾想做什麼?丫」

「報仇。」飛瀾墨眸忽而深冷,沉重的吐出兩個字。

「現在並非是最好的時機,豫南王老奸巨猾,為人又十分謹慎,想要殺他並不容易。飛瀾,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急于一時。」顧非凡不急不緩的勸道。

飛瀾鉛白的指尖把玩著桌上琉璃杯盞,一青一白,分外好看。「已經太久了,我慕容一族的亡魂已飄零了八年之久,若不殺了豫南王那老賊,他們何以安息?!」若非邊塞一戰打了五年之久,飛瀾根本不會等到現在。她曾在父親的靈柩前起誓,定要用老賊首級來祭慕容氏亡靈。

「豫南王血洗我滿門三百余人,我只要他項上人頭,這已經很寬容。」

「你想怎麼做?」顧非凡又問。

飛瀾冷然一笑,眸中浮起血紅的嗜殺之色。「擺一場鴻門宴。」

顧非凡無奈一嘆,半響後,方道,「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幫你達成所願。」

…媲…

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飛瀾先去了一趟無憂的房間,孩子已經睡下了,她在床榻邊靜坐了良久,最後在他額頭落下一吻後,才離開。回到臥房的時候,房間漆黑一片,過分熟悉的環境,讓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如履平地的行走。

她在桌案旁停住腳步,想要去點燃案上燭火,尚未吹起火折子,突然一股強勁的掌風襲來,掀翻了桌上燭台,而後,她腰間突然纏上一道強勁的手臂,力道之大,輕易便將她扣入胸膛。隨之而來的,是淡淡龍涎香氣。

「去哪兒了?」低沉的聲音中,隱隱夾雜著怒氣。

暗夜中,飛瀾明眸幽冷,淡聲道,「得月樓。」

「和誰?」他又問。

「顧非凡。」飛瀾一字一頓道,顯然,她並不打算隱瞞,何況,對于這個手眼通天的男人,她又能隱瞞什麼。

飛瀾話音剛落,身體突然被他翻轉過來,強勁的力道將她推倒在冰冷的牆壁上。結實的胸膛傾覆壓來,帶著炙熱的溫度。飛瀾被困在這冰與火之間,如同一種煎熬。

「你是不是忘了朕警告過你什麼?還是朕對你太寬容,你便不將朕的話當成一回事兒?」冷怒的聲音響在頭頂,即便是黑暗中,他的目光依舊犀利灼人。

飛瀾冷笑著牽動唇角,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卻依舊能精準的撲捉到彼此的目光,視線短暫的交匯,空氣中似乎瞬間撞擊出熾烈的火焰。「讓我離顧非凡遠一點兒嗎?如果這是皇上的意思,那麼,就請皇上下旨,臣自然不敢抗旨不尊。若是君洌寒,他沒有資格管我!」

很顯然,飛瀾再次成功的激怒了他,握在她肩上的手掌突然收緊,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慕容飛瀾,你別忘了,你是朕的女人。」他的聲音低沉而冷冽。

飛瀾笑,笑聲中是無盡的苦澀與嘲諷。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資格這般質問她?難道就因為她見了顧非凡嗎!

「君洌寒,我不是你的宮妃,我現在是你的女人,但我也可以是別人的女人。」

「你敢!」他幾乎咬牙切齒的擠出兩個字。

飛瀾低媚的笑,美眸流轉間,萬種風情。「那皇上就試試我到底敢不敢!」

君洌寒沉默,氣氛瞬間死一般的沉寂,連輕淺的呼吸聲在暗夜中都變得格外清晰。如同一場拉鋸的持久戰,飛瀾承認,她沒有君洌寒的定力,他越是沉默,她越是慌亂。

沉寂中,他涼薄的唇悄悄移到了她耳畔,邪魅的聲音淡淡傳入飛瀾耳中。「飛瀾,你真的以為做了朕的女人,你還可以有其他男人嗎?或許,應該讓你明白,你是只屬于我的。」

伴隨著話音而落,他已蠻橫的將她抱起,丟向了身後的床榻。沉重的身體傾覆而下,將她反鎖在胸膛中。

飛瀾並不掙扎,因為她知道掙扎不過是徒勞無功。

他幾近野蠻的禁錮了她,動作卻異常的溫柔。一雙鳳眸微眯,手掌溫柔的托起飛瀾臉龐,唇慢慢靠近。

飛瀾自然明白他要做什麼,本能地側頭,避開他的吻,而就是她的躲閃,徹底激怒了君洌寒,他蠻橫的板過她的臉,火熱的唇迅速壓了上去,霸道的吻好似狂風暴雨,席卷過飛瀾唇舌,絲毫不留余地,幾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呼吸。

飛瀾依舊不曾掙扎,雙手死死的抓著身下被單,一顆心幾乎都糾在一處,她要強忍住,才沒讓自己哭。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肯放開她的唇,飛瀾側過頭,劇烈的喘息,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彼此的衣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他低頭凝視著她,飛瀾在他幽若寒潭的眸中清晰的看到跳躍的火焰。他的手覆蓋在她胸口,毫無預兆的用力一扯,撕碎了她胸口錦袍。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飛瀾驚愕的睜大了瞳眸,失控的開始掙扎,「放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

「那你要朕怎樣對你?慕容飛瀾,朕對你不好嗎?你說,你究竟還要朕怎樣?」他低吼著,眸中燃燒著熾烈的火焰,早已分不清是怒火還是欲.火。

接踵而來的是一聲又一聲碎裂之聲,他撕毀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並在她面前,優雅的一件件月兌掉他身上的袍子。轉眼間,彼此已然赤.果相對。

飛瀾在他身下顫抖的厲害,他炙熱的手掌按在她柔軟挺.立的胸口,示意的揉捏。身下滾燙堅.挺已然抵在她柔軟腰身,只等待著厚積薄發。另一只手掌游走在她細膩的肌膚之上,他的唇貼合在她耳側,沙啞而曖昧的呢喃,「告訴我你現在的感覺,瀾兒,想要我嗎?」

飛瀾緊抿著唇片,才能抑制住難堪的呻.吟。她無助的搖頭,不停的呢喃著,「不要,放開我,君洌寒,我不要你……」

他邪氣的笑著,似乎也不惱,手掌劃過她雙.腿之間,修長的指毫無預兆的送入她身體深處。

「嗯啊~~」飛瀾痛苦的申吟,干澀的疼痛讓她弓起了身體,冰冷的淚順著眼角無聲而落,終究,他還是沒有放過她。

兩指已經充滿了她的身體,她的緊致溫暖,幾乎讓他血脈噴張。「瀾兒乖,告訴我,現在還不想要嗎?」

飛瀾哭著,痛苦的搖頭。她死死的咬住唇片,不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君洌寒無奈而沉重的嘆息,他真的想要放手,但此時,他的身體已經滾燙,如果不能得到她,他一定會發瘋。

「瀾兒,對不起,只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會強迫你。」他在她耳畔呢喃著,而後略帶蠻橫的分開她雙腿,猛的挺.身而入,與她合二為一,但緊緊充滿的身體卻無法填補飛瀾空洞的心。毫無前戲的進入,她痛的不停喘息,大顆的淚珠 啪的滾落,砸在君洌寒手臂,灼人的疼。

「好痛,放開,求求你放開我吧。」飛瀾一直在他身下哭,而他卻像月兌了韁的野馬一樣,瘋狂的掠奪著她的身體,他也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分明知道她在哭在痛,但他就是無法放手。不想放手,也不能放。

空蕩的房間中,歡愛的吟偶聲此起彼伏不斷,在他強勢的索取下,飛瀾幾乎無法再思考,欲.望與疼痛侵佔了飛瀾的頭腦。他一直伏在她耳邊呢喃,但他說了什麼,她根本不知道了。

一夜瘋狂,幾乎毫無溫柔可言,君洌寒在發泄,他自以為那就是愛了,但對于飛瀾,那般霸道的強歡,除了痛苦,他什麼都沒有給她。

飛瀾在他身下幾度昏厥,又在疼痛的索取與折磨中清醒,他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獸,貪婪的吸取著她的一切。他終于停下來的時候,飛瀾已經沒有半分氣力。他將她鎖在懷中,讓她枕在他臂腕,但也僅限于他的臂腕,只要她稍稍挪動,就會被他霸道的禁錮。

他幾乎一夜未睡,溫熱的手掌輕柔的撫模過她蒼白的小臉。修長的指撥開她額前零亂的碎發,一夜索求無度,瑩潤的肌膚上染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輕薄的蠶絲紗衣貼合在身體上,半遮半掩的美麗胴.體,引來無限遐想,只是這樣看著她,他都會情難自控。

「瀾兒,還痛嗎?」他貼在她耳側,低啞的呢喃,性感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只是,陷入昏迷的飛瀾並沒有听到,同樣,她看不到他此刻溫柔寵溺的目光。

他的唇輕落在她額頭,試圖去撫平她緊鎖的眉心,睡夢中,飛瀾輾轉身體,唇片輕輕的顫動著,似在呢喃,君洌寒俯身傾听,只听到淺淺的一句,「師兄,飛瀾好痛……」

四更的鑼鼓敲響,君洌寒翻身而起,動作優雅的穿上錦袍,床榻上,飛瀾仍昏睡著,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而後飛身躍出窗外,未留下只言片語,留給飛瀾的,卻只是疼痛與傷害。

天亮之後,永河推門而入時,見到的便是滿地的綿薄碎片,飛瀾呆呆的坐在床角,雙臂環膝,眸中一片空洞茫然。

「飛瀾,發生了什麼?」永河顫聲問道。

飛瀾遲緩的抬頭,眸光一點點凝聚,許久後,才淡聲道,「他昨晚來過。」

永河沒有再追問,她非常清楚此刻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她利落的從櫃中取出衣袍,裹在飛瀾傷痕累累的身體上。永河緊擁著她,沙啞的呢喃︰「飛瀾別怕,噩夢已經過去了。」

……

七日後,便是永河公主的生辰,想要請動豫南王,這是一個十足的理由。即便是皇叔,也要賣永河公主幾分薄面。

其實,永河的生辰又何嘗不是君洌寒的生辰呢,只是,帝王一向不過生辰,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禁忌,無論前朝後宮,更是無人敢提及此事,也沒人敢問個理由。

永河親筆寫了拜帖,約帝都眾皇親來將軍府听戲,而唱戲的主角,正是名震帝都的莫杉莫大老板。一時間,帝都流言四起,各種版本不同。有的說,永河公主是為了遮掩駙馬斷袖之事,才故作大方的請皇親國戚去听莫老板唱戲。也有的說,那莫大老板阿諛奉承,將永河公主哄得團團轉,兩人共同侍奉一個男人。更有甚者,說永河與莫老板早有私情,慕容將軍礙于公主威懾,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做了替罪羔羊……

漫天的流言,恰恰為‘鴻門宴’做了最好的遮掩。甚至,飛瀾還派人暗中散布謠言。

將軍府後園搭了戲台子,格外的熱鬧,美酒美人,應有盡有。

永河公主與飛瀾並肩坐在主位之上,儼然一對恩愛夫妻。永河巧笑嫣然,飛瀾不時在她耳側低語,引來笑聲連連。

而戲台之上,莫老板唱得卻是一出《百花亭》,又名貴妃醉酒,台上妝容艷麗的莫老板正淒淒艾艾的扮作貴妃,那姿態、唱功堪稱一流,只是曲調哀怨悲情,與台下一片歡愉形成鮮明的對比。

原本倒並無人在意,亦或說,客隨主便,沒人願意觸怒了主人。只無奈,場中偏偏就有這麼個另類。君墨舞手中銀筷隨著哀婉的曲調,一下下敲擊著面前杯盞,隨口哼唱了幾句後,嘆息道,「莫老板不愧是名動帝都的名角,這一曲《貴妃醉酒》道盡紅顏未老恩先斷,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此語一出,熱鬧的氣氛瞬間變為死寂。試問在場眾人,哪一個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這話從君墨舞口中說出,著實諷刺。

台上漠杉更是無措,唱聲戛然而止。

眾人面面相覷間,卻只見飛瀾淡然一笑,愜意的飲著杯中美酒,緩聲道,「不過是一出供人消遣的戲文罷了,倒是世子多愁善感了。何況,此曲目乃是公主的心頭好,這‘哀怨’也是情。」

「駙馬所言甚是。」永河出聲附和。「世人常說,吵吵鬧鬧,哀哀怨怨的才是夫妻。若連哀怨的心思都沒了,那也只能做路人。世子覺得本宮說的可對?」

君墨舞不冷不熱的淡哼一聲,倒是虛偽逢迎之人連連附和。

「少多事。」坐在一旁的豫南王壓低聲斥責了句。

永河揮了揮手,屏退戲台之上的幾名戲子,而後又道,「既然這《百花亭》不喜,那便唱一出《鍘美案》吧。」永河話音未落,指尖俏皮的點了下飛瀾的額頭,引來一陣笑聲連連。

飛瀾拱手,故作無奈道,「公主還是饒了飛瀾吧,這戲文不听也罷。」

屏退了戲子舞姬,永河與飛瀾開始一一為賓客敬酒,這也是今天的重頭戲。所謂‘鴻門宴’才正式拉開帷幕。

永河含笑,舉杯敬向君灝南,客套道,「永河知道二哥鐘愛葡萄美酒,特意吩咐侍從備上,一直用暖爐溫著,不知可否和二哥心意。」

幾日不見,君灝南明顯憔悴了許多。听聞瑜琳被囚禁宮中之後,君灝南曾多次跪在永壽宮前請求,但太皇太後一次都沒有召見他。飛瀾一直相信,君灝南對瑜琳的感情是真的,並非是他做的不好,只是,他的對手太強大。

「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一向是本王鐘愛,只是,剛剛那出戲文太過悲情。」

永河一笑,隨意回了句,「不知二哥想听哪一出,永河吩咐莫先生唱來便是。」

「女駙馬,如何?」君灝南緩緩出口,唇角揚起邪冷的笑。

永河毫不設防,手腕突然一抖,杯中酒液險些灑出,好在一旁飛瀾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寧王爺倒是好興致,只不過,這出戲飛瀾並不喜歡,不如來一段《狸貓換太子》如何?這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有幾人分曉。飛瀾听聞太皇太後剛剛將遠方的佷女接入宮中,見過的人都說那女子容顏絕麗,倒有幾分寧王妃的風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似乎有意將此女許配給皇上,想必過不了多久,這冊封的聖旨便要傳召下來了。」

君灝南當即變了臉色,他死死的瞪著飛瀾,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飛瀾此刻已經被千刀萬剮了。僵持了半響後,君灝南突然一笑,打破了俊顏之上的陰霾,他緩慢起身,對飛瀾附耳道,「本王的確做不到慕容將軍的大度,看著心愛的男人擁他人入懷,你真的一點都不心痛?」

飛瀾很佩服自己,此刻還能笑得出來。「王爺多慮了,飛瀾可不怕戴綠帽子。」她反唇相譏,眼睜睜的看著君灝南的臉色變得鐵青一片。

「飛瀾,陪本宮一同給豫南王叔敬酒。」永河適時的開口,打破了飛瀾與君灝南之間的僵持。

永河斟了一杯酒,剛要舉杯,卻被飛瀾突然按住了手腕,因為,這杯酒中,已經內有乾坤。她並不想將永河卷入是非之中。

「公主已經醉了,這一杯不如為夫代勞。」飛瀾姿態優雅的奪過永河手中的酒杯,兩人的目光交匯,永河眸中是錯愕與掙扎,而飛瀾清冷的墨眸中卻是決絕的坦然。

「豫南王征戰沙場,戰功卓越,飛瀾欽佩之至,這一杯酒,飛瀾敬豫南王,不知王爺可願給飛瀾一個薄面?」飛瀾高舉了酒杯,恭謙的俯首。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之間,一個個的高帽子扣了上去,豫南王再無理由推月兌,這杯酒他是必喝不可的。他的手已然伸了出去,在握住杯壁的前一刻,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

一縷明黃,轉眼間已來到近前,他看著她的時候,幽冷的褐眸神色復雜。君洌寒的突然到來,打斷了飛瀾所有的布局。

「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場眾人紛紛屈膝跪拜。

「都平身吧。」君洌寒淡聲道,而後轉向一旁永河,溫笑道,「皇姐今日生辰,朕來遲了。」

「皇上日理萬機,不過小小的生辰,本宮怎敢叨擾皇上。」永河公主賠笑的說著場面話,但臉色已經有些難看,目光下意識的探向飛瀾,只見她面容平淡,但隱在衣袖下的手掌已緊握成拳。

「徐福海。」君洌寒喚了聲,徐大總管捧著一只檀木錦盒站了過來,盒蓋掀開,里面竟是一尊白玉觀音瓶,玉瓶通體純白,無一絲雜質,不難看出是極品中的極品。

「皇上還記得本宮喜歡白玉。」永河眼眸竟有幾分模糊,五年了,這是君洌寒第一次向她示好。

君洌寒淡然而笑,眸色卻沉了幾分,「皇姐的一切,朕都記得。」

「好一個姐弟情深,皇上特意出宮為永河祝壽,又送了如此貴重的禮物,駙馬是不是應該盡地主之誼,敬皇上一杯。」不知何時,那杯酒已到了寧王手中,他面龐含笑,已經將酒舉到了飛瀾面前。

永河的臉色瞬時煞白,目光死死的盯著君灝南手中的酒杯。

飛瀾此時已是騎虎難下,清麗容顏,神色不變。短暫的沉默後,她優雅的接過酒杯,剛要飲下,卻被君洌寒按住了手腕,他溫潤一笑,將酒杯奪了過去。「朕姍姍來遲,理應朕自罰一杯,向皇姐與駙馬賠罪。」他說罷,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寧王似笑非笑,轉身回到座位。而飛瀾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鎮定,臉色蒼白如雪,緊抿著唇片不敢看他,她知道,自己闖禍了,闖了大禍。

反倒是君洌寒一派淡然,眉宇含笑,仿佛什麼事都未曾發生一樣。「無憂呢?怎麼沒見那孩子?」

「昨兒犯了錯,被飛瀾罰跪在祠堂。」永河回道,這是事先便套好的說辭,上一輩的恩怨,飛瀾絕不會將無憂牽扯其中。她不能讓無憂的手上再沾染鮮血。

「嗯,朕去看看他。」君洌寒說罷,轉身向內堂而去。

席間再次恢復了談笑風生,飛瀾卻再也沒有心思顧及什麼報仇,她知道,君洌寒看無憂是假,借故離開才是真,他身上的毒,很快就會發作。

飛瀾尋了個由頭離席,在將軍府門口,看到了君洌寒的馬車即將離開,徐福海已經揚起了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落在馬背上,駿馬四蹄揚起,向前飛奔而去。

「等等!」飛瀾大喊一聲,足尖輕點,施展輕功跳上了馬車。

「大將軍,你快回去吧,還嫌事情不夠亂嗎!」徐福海的聲音中多少帶了責備之意。

飛瀾不語,一把掀起車簾跳入車內。馬車中,君洌寒半靠著車壁,緊閉著雙眸,眉頭深鎖,額頭布滿冷汗。風清揚坐在他身旁,手中銀針利落的插在他身上幾處大穴,銀針拔出之時,已經變為了黑色。

「好毒的毒藥!」風清揚劍眉緊蹙。

「是秋海棠,雖然我沒有解藥,但藥性不烈,難道連你都解不了嗎?」飛瀾急切的問道。

她話音剛落,只听得身側傳來一聲嘲諷的輕哼,君洌寒緩緩睜開褐眸,眸色冷寒。「你以為那杯酒經過二哥的手,還會只是秋海棠那麼簡單嗎?這場鴻門宴,你擺給豫南王,卻也是二哥擺給朕的。」

「寧王在酒中加了一味七星草,催動了秋海棠的藥性。如今毒性發作猛烈,無藥可救。我已經封住了皇上的幾處大穴,希望能撐到回宮,用寒蠶將毒吸出。」風清揚沉聲道,臉色冷沉的可怕。他一向嬉皮笑臉慣了,還是第一次出現如此凝重的神情,可想而知君洌寒身上的毒並不樂觀。

「不,不可能,寧王不可能知道我在酒中下了什麼藥?」飛瀾不可置信的搖頭。

「你以為朕為何讓你離顧非凡遠一點兒,三年前,他就已經投靠了二哥。」君洌寒冷諷道。

如同一擊悶錘砸在心口,生生的痛著。飛瀾做夢都沒有想到,出賣她的,會是她最信任的人。

「君洌寒,誰要你多管閑事!」她低吼了句,聲音中已帶著哭腔。她知道,若非君洌寒為她擋下,現在中毒躺下的已經是她了。由始至終,寧王的目標就是他,而她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君灝南在賭她在君洌寒心中的分量。

君洌寒冷然的勾動唇角,「你以為你真的能殺了豫南王嗎?你是在自掘墳墓,給豫南王一個充分的理由對你斬草除根。」

所以,他才匆匆趕來阻止她,即便明知可能會掉入寧王的陷阱。飛瀾看著他眉心緊蹙的痛苦模樣,恨不得殺了自己。這一次,她的任性,他來為她埋單。

「還留在這里做什麼?朕不想見到你,還不滾下馬車。」君洌寒莫名的發怒道。

飛瀾僵硬的坐在他身邊,紋絲未動。

風清揚一嘆,語重心長道,「飛瀾,你快離開吧。寧王今日是篤定了要將皇上的命留下,回宮的路注定不太平,你跟著我們,只能送死。皇上急著離開,就是為了要保全你,若是皇上在將軍府毒發,弒君之罪,你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

「你和她廢什麼話,慕容飛瀾,你不是讓朕放開你嗎?現在你就滾……」君洌寒話音未落,竟被飛瀾一掌打昏了過去。

她的手緊握住他冰冷的手掌,一顆淚,滴落在他手背之上。「如果能和你死在一起,對于飛瀾來說,此生足矣。」

她側頭看向一旁的風清揚,吩咐道,「將毒逼到心髒。」

風清揚即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他為難的搖著頭,「飛瀾,你要做什麼啊?不,不可以。」

「沒有什麼不可以,風清揚,他不能死!」飛瀾提高了音量,同時,已經撕開了君洌寒胸口的錦袍。

風清揚知道這或許是唯一能救君洌寒的辦法,飛瀾說的沒錯,君洌寒不能死,若他死了,天下大亂,後果不堪設想。他利落施針,將毒順著血液逼到心髒的位置。

飛瀾用短刃劃開他胸口一寸的肌膚,埋首在他胸口,將濃黑的毒血一口口吸了出來。風清揚側開頭,不忍再看。某種意義上來說,此等做法,等于是在以命換命。

剛剛吸進毒血,飛瀾用袖口擦了下唇角。此時,車身劇烈的晃動,伴隨著馬兒的嘶鳴,萬千羽箭鋪天蓋地的射了下來。「小心!」車外徐福海高聲提醒。

「來的好快。」飛瀾冷聲一笑,飛身沖了出去。先下毒,然後在半路截殺。她打算用來對付豫南王的手段,顧非凡竟然悉數用在了君洌寒身上,還真是她的好表哥。

飛瀾手握龍鳴劍,孤傲的立在馬車之前,十幾個黑衣人將她和馬車團團包圍著。她冷傲的笑著,面對勁敵,竟是一派淡然。手中寶劍在月光下折射著冰冷嗜血的光芒,她緩緩舉起右手,劍鋒直指其中一位黑衣人,即便黑巾覆面,她仍然輕易的認出了他——顧非凡。

「徐福海,帶他先走。」飛瀾話落,飛身而起,劍鋒所過之處,鮮血迸濺,尸體應聲倒地。

「慕容將軍,你自己小心。」徐福海一揚手中馬鞭,馬車飛速的向前馳騁,顧非凡等人預追,卻被飛瀾阻攔。此時,風清揚也跳下馬車,與她一同應戰。

「顧非凡交給你,其余的我來解決。」他沉聲道,一揚手臂,無數銀針從指縫中射了出去。

飛瀾雖沒有和顧非凡動過手,但她十分了解他的底細,她並非是他的對手,何況,此刻她還身中劇毒。

「你讓開,我不想和你動手。」黑巾覆面的顧非凡冷聲道,語氣中隱藏著淡淡無奈。

飛瀾哼笑,「今夜可是表哥逼飛瀾大開殺戒,既然如此,飛瀾也只能得罪了。」她緊握手中寶劍,羅剎七式,撼動天地,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即便是顧非凡招架的都有些吃力。但她畢竟身中劇毒,根本撐不了太久,顧非凡一掌襲來,飛瀾雖險險避過,身子卻先後跌出一丈之遠,手中寶劍撐地,她撐著沒有倒下,但一口黑色的鮮血毫無預兆的噴了出去。

「飛瀾!」風清揚驚呼一聲,閃身來到她身邊,指尖快速封住了她心口的幾處大穴。而後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黑衣人,大吼道,「顧非凡,她已經身中劇毒,又強行運用內力,毒已經擴散到五髒六腑,在繼續下去,她必死無疑!顧非凡,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飛瀾半跪在地上,手中緊握著冰冷長劍,大口的鮮血從口中涌出來,她唇角揚著冷魅的笑,清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顧非凡,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風清揚將她打橫從地上抱起,三兩步來到顧非凡面前,「如果你要殺了我們,現在就可以動手了。我風清揚絕不會還手,飛瀾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顧非凡臉上遮著黑巾,但一雙眼眸卻死死的盯著他懷中女子,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因為中毒的關系,雙唇泛著青紫色,汗與淚模糊了臉龐,不堪與狼狽卻遮不住那份清傲。

短暫的僵持後,風清揚抱著飛瀾越過顧非凡身旁,大步向將軍府的方向而去。而顧非凡僵硬在原地,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

「主子,不能放過他們,錯過這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身旁另一黑衣人說道,話音未落手中長劍已經刺向了風清揚後心。轉瞬間,鮮血迸濺一地,一具尸體傾然倒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死不瞑目。

顧非凡利落的收起帶血的長劍,目光冰冷,竟沒有看那尸身一眼。

風清揚駐足回頭,掃了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尸體,淡聲了句,「謝謝。」

顧非凡背轉身體,聲音幽冷,「風清揚,若你救不活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風清揚將飛瀾抱回將軍府的時候,宴席早已散盡。他吩咐永河將飛瀾除盡衣物後,放在浴桶之中。此時,飛瀾還尚有意識,她的身體隱在水中,霧氣裊裊縈繞,遮蓋住果.露的肌膚。

「將無憂帶出去。」風清揚急聲道。「無憂听話,我們先出去吧。」永河扯著無憂向外走,卻被他一把甩開。

孩子一雙褐眸幽深冰冷,帶著不屬于稚女敕孩童的銳利。「我不走。」

「慕容無憂,你是不是逼我將你打昏?」風清揚低吼。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無憂閃身站在了浴桶旁,看著飛瀾的時候,漂亮的大眼中含著淚。「我已經長大了,沒有什麼不能承受。」

飛瀾無力一笑,「你才五歲。」

「有時候長大只是一瞬間的事兒,娘,我知道風叔叔要用寒蠶救你。萬蟲蝕心之痛,娘不怕,無憂也不會怕。」他握著飛瀾的手,一字一句,堅定而擲地有聲。

「傻孩子。」飛瀾低笑,卻緊握了他的手。

風清揚從懷中取出一只素色錦囊,扯開袋口後,一縷寒氣緩緩升起,他將錦囊內狀似粉末的東西緩緩傾倒在浴桶中。粉末如水後,頓時鮮活了起來,變成一條條白色蠕動的小蟲,那便是寒蠶,寒蠶攀附在飛瀾肌膚上,很快鑽入身體,去吸食她血液中的殘毒,寒蠶吸足了毒液,便會自動鑽出她身體,而後死去。如此,想要吸盡她身體中的毒,便需要成千上萬的蠶蟲。在此過程中,猶如萬蟻穿心蝕骨,那種痛,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錦囊中一多半的寒蠶進入水中之後,飛瀾突然伸手握住了錦囊,虛弱的說道,「風清揚,夠了。」

「不夠,飛瀾,若不及時將毒清除,你會死的。」風清揚血紅著雙眼。

「已經夠了。皇上身體中尚有余毒未清,他同樣需要。」飛瀾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錦囊推了出去。她的頭斜靠在浴桶邊沿,寒蠶入骨,痛的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風清揚的手掌死死的緊握著,手背之上青筋道道凸起。「慕容飛瀾,我只想自私這一次。」

飛瀾低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懂,你一直都懂,你只是在逃避。」風清揚苦笑。

「懂與不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並沒有自私的權利。風氏一族滿門忠烈,別為了你的私心葬送天下。」飛瀾無力的合起眼眸,剔透的淚珠在睫毛上輕輕的顫動。

「煩勞公主送風御醫回宮。」清清冷冷的聲音,是飛瀾昏厥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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