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彥成的事,孟蘇沒有對蕭洋他們說,只是悄悄吩咐下去,以後古月軒多加強戒備,不準任何人接近,搞得赤影以為大敵來襲,個個激動異常,畢竟已經清閑這麼多年了,再沒有點事出來調劑調劑,他們都快憋屈死了!可惜的是,他們主子這次這麼正經的安排還真不是因為有敵人來了,就是怕某些人接近某個人,然後某個人被某些人吸引了!
要是赤影知道他們主子的心思,多半是要驚訝的神經錯亂!想想,堂堂孟蘇公子什麼時候也會因為某個人變得這麼小心謹慎?總之這比太陽大西邊出來還不可思議!
除了趙彥成的事情,孟蘇其實還一直關注著素衣坊的動靜。上次白素心闖了古月軒還全身而退,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這些天他接連派出幾大心月復出去追蹤,回來稟告都說不管是白素心還是素衣坊皆是了無音訊,派去南島素衣坊總部的探子飛鴿出書也說那里已經人去樓空,什麼連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孟蘇听到這些報告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帶著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事憤怒還是高興,用赤影的話來說就是詭異!那樣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陰森,既帶了點滿意又摻了些許征服欲,讓赤影看到了當年橫掃神月江湖時候仿佛地獄修羅般帶著毀滅氣息的孟蘇!
也難怪!白素心是孟蘇接受赤影後第一批親自訓練出來的暗衛,白素心的出色是其他人不能相提並論的,也因此深受孟蘇的器重,孟蘇甚至讓身為女子的她參與管理過一段時間的赤影。那個人一度是孟蘇得意的杰作!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白素心至今應該還是赤影里最出色的那一員,可惜——
正因為白素心出自赤影,相較趙彥成,孟蘇不放心的其實是白素心。那個人太了解赤影,才會在那晚潛入古月軒的時候如入無人之境,來去自由。
看著案桌上白蓮一樣聖潔的水燈,孟蘇不由得捏緊了負在背後的拳頭。
「吩咐下去,赤影的防衛立即重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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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影防衛重組的事情在背地里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白天孟蘇則一如既往若無其事陪著凌鸞在古月軒過著閑適自得的小日子。看到凌鸞對古月軒的布局和景致表示的毫不掩飾的喜歡之情,孟蘇從未像當下這般感激他爹當年一時糊涂建了這麼處人間天堂!
那日花燈節過後凌鸞和孟歡的關系也改善了很多。四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話變得比和孟蘇和蕭洋聊得都多。孟歡小時候來自江南,對那里的事略有所知,凌鸞就一直纏著他給自己講那里的事。听到孟歡講的江南的錦繡風景,別樣的風土人情,凌鸞就一次次地陷入神游九霄的狀態。她幻想著江南的一切,努力編織出故鄉的圖貌。
對她來說,從一歲起,每天就被交到梅老頭的手上練武築基,連和父母共享天倫之樂的時間也只有可憐的用膳的時候,更枉論走出家門去看江南世人為之傾倒的秀麗景色了。她就像是明明面前有一杯清甜香醇的美酒,卻雙手被束曬在炎炎烈日下,唇干舌燥了還是對美酒可望不可及。長到了四歲,還被帶到荒無人煙的雪峰山,每天面對著梅老頭的虐待和白氏兄妹二人的木訥呆板,簡直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
想起在雪峰山上慘不忍睹的悲慘生活,凌鸞就忍不住大吐苦水——
「練完功,師父就喜歡找我下棋,輸了就要繼續陪他下是他的規矩。可是我哪里下得過他?拼命看了他收藏的各種棋譜,始終都下不過他。所以總是雞鳴三更了我還在陪著師父下棋。第二天還要練功,而師父就跑去休息!」如今想來,凌鸞都覺得委屈的狠狠道。
「你師父好不近人情呀!」孟歡表示無限同情地看著她,給她添了添茶。
一旁下棋的孟蘇和蕭洋听到這里,手一抖,棋子都落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回頭盯著她,滿臉的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這是哪門子的師父呀?
凌鸞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後,繼續義憤填膺地說︰「他哪里是不近人情,簡直就是怪胎!叫我一天只眯一兩個時辰的眼還不算,——在他練功的時候,還要白柳師姐吟詩,我撫琴,白楊師兄在一旁焚香,弄得一套一套!」凌鸞越想越氣,優雅的唇線都咬歪了。
「他還是這樣雅趣的人?」孟歡搖頭輕笑。
凌鸞自然知道這不是恭維的話,也忍不住笑了。想起更有趣的事,凌鸞接著說︰「有一次,我彈了一首《陽春白雪》,師父只練了一會兒,剛飛出懸崖踏雁,就突然筆直的掉了下去,不明所以的我和師兄師姐愣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掉下去?」孟歡看著她夸張的表情,微微一愣,隨即問道,「好好的,怎麼就掉下去了?」
凌鸞忍住笑接著擺︰「我們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啦,都變傻了,三個人瞠目結舌。白楊師兄先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扔了根藤條下去,纏住還在往下墜的師父。我們一起把師父拉了上來,結果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
「發現了什麼?」孟歡正要開口問,蕭洋突然插了進來,興致勃勃地看著凌鸞問。
兩個人聊天聊地,忽而笑,忽而嘆息,似乎特別有趣。在一旁下著棋的人早就心不在焉,連連把棋子放錯位子。終于忍不住,把棋局徹底扔到一邊去,加入了孟歡和凌鸞的談心。
「我們發現啊,師父是睡著了,鼾聲如雷!」凌鸞壞壞一笑,失了優雅,本來就留著稚氣的臉倒平添了幾分俏皮而更顯得可愛。
「什麼?」蕭洋跌破了魂,和孟歡難以理解地面面相覷。連一向淡定自若的孟蘇也不禁皺眉,投來懷疑的目光看著壞笑的凌鸞。哪有人在練功的時候睡覺的?還是在懸崖上?
凌鸞早知道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他就是睡著了,而且睡死!」
「那要是你們沒有反應過來,他不就摔死了?」蕭洋完全不能理解一個在練功時睡覺的人究竟在想什麼?「還有,當時你們才多大呀?」這也是個問題。大一點還能解釋師父相信自己的徒弟可以救自己,可是太小了,那會那麼做的師父肯定不全瘋也半瘋了。
「我八歲。師兄師姐是雙生子,比我大兩歲。」凌鸞不以為意地回答。
「你們的師父顯然是真瘋了!」蕭洋表示無話可說,孟蘇主僕二人跟著搖頭。
「我以為也是。」凌鸞吊足了幾個人的口味,心里得意,繼續講,「後來又發生了幾次這樣的事,我開始想為什麼會這樣?我總結了一下,——師父每次毫無預兆的睡覺,都是我彈《陽春白雪》的時候。于是我猜是琴曲的原因。有一天晚上,師父又要我下棋。于是在下了一盤之後,我假意去如廁,偷偷拿出琴彈那首《陽春白雪》。結果,師父就睡著了。我和師兄師姐這才知道,《陽春白雪》是師父的催眠曲。」
「那之後呢?」
「之後只要我想出去玩,就彈這首曲子給師父听咯。可憐他老人家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能隨便听《陽春白雪》的!」一想到師父被自己催眠的畫面,凌鸞就忍不住笑起來。
「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善類,對師父都下手!」蕭洋怪異地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孟蘇。
孟蘇彎著嘴角,品著茶,正笑得有趣。他也是被凌鸞的頑皮給驚到了。看不出來那麼溫婉可人的高雅女子,竟然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但是,那應該才是真實的凌鸞吧。畢竟她現在還只是個二八年華的孩子,這樣的年齡,是該俏皮些。看她談起山上的生活時收都收不住話匣子的模樣,可真一點也不似剛見面時清心寡欲的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
可是無論是哪一面的她,竟都讓他無法抑制內心對她的著迷!
孟蘇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明顯。
面對這樣的孟蘇,蕭洋驚疑不定。其實他一直和李宮二人在私下里研究孟蘇為什麼是一個怪胎?沉默的時候可以讓人覺察不到他的存在;如果出手,又會讓人防不勝防而頻頻吃他的虧。三個人曾經經過一番激烈的探討後下過一個結論——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孟蘇一樣讓人捉模不透的怪物!現在,蕭洋看看孟蘇,又看看凌鸞——啊!這兩個人似乎是一國的。
蕭洋冷不丁一陣哆嗦!
這樣一來,他以後的生活豈不是要小心兩個怪物?
天哪!老天爺,不是開玩笑吧?
蕭洋仰天苦笑。想起花燈節那天晚上差點著了凌鸞的道的事,心里的惶恐又更甚了幾分。回頭,越發覺得小丫頭的笑容好邪惡!
「你師父叫什麼名字?」大家正笑得歡的時候,孟蘇突然問。
凌鸞微微一愣,停住笑︰「不知道真名,他從不說。不過我常听他自稱梅老祖。」
「梅老祖?」孟蘇略作沉吟,俊眉微挑。《江湖記事》里成為神話的他嗎?
「怎麼啦?」感覺到不對的蕭洋,一斂笑容,正色問。
「沒什麼。」孟蘇笑了笑,起身往花苑外走。「日落西山了,去用晚膳吧。」
「嗯,說的是呢。」凌鸞點點頭,模了模肚子,那里的需求已經很盛。探身往外看了看,夕陽西下,映紅滿天!原來這麼晚了,難怪。
凌鸞跟了出去。花苑里只剩下了蕭洋和孟歡。
蕭洋的臉色很沉重,看起來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孟歡不禁擔心地皺眉。
「有什麼不對嗎?」孟歡抓著他的手臂,關切地問。
「孟蘇的笑好古怪,他好像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出來。」想起孟蘇出去前的那抹詭異的笑,蕭洋不安地深呼吸。梅老祖?沒听說過這號人物呀,怎麼會引起孟蘇那樣的神情?回神,見孟歡正滿臉憂色地看著自己,輕輕一笑,模模他的頭,摟著他的肩也出了花苑------
日將暮未暮,天空最後一抹余暉爬進了古月軒夕暉閣的閣樓。
孟蘇靜靜地站在溪苑閣樓的窗前,一雙黑夜般深邃的眼楮一瞬不瞬看著夕暉閣的閣樓里站在桌案後俯身執筆寫意的凌鸞。夕陽的余暉肆意揮灑在她蔚藍色的華服上,在她周身鍍上了晃人眼球的一層朦光,安靜的容顏上,薄薄的唇瓣抿著淡淡的弧度。那個人宛若神祇的迷夢,優雅中帶著極致的高貴,高貴中透著她特有的恬靜,靜靜地站在那里,專注的模樣聖潔而不可褻瀆,讓人不自覺地仰望!
想起這樣的人在和孟歡聊天時那副滔滔不絕的樣子,真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她?
梅老祖?原來那個人是她的師父,這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孟蘇驕傲地負手站在閣樓上,目光炙熱地停留在凌鸞身上。縱是那個人也不能否定他有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