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親，搶？不搶？
孟蘇遲疑了。
事關凌鸞，即使向來殺伐決斷從不遲疑，孟蘇在這件事情上確確實實拿不定注意。
「小鸞、、、、、、」孟蘇欲言又止，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沒有辦法回頭。
凌鸞聞聲回頭看他，看到孟蘇想說什麼又極力忍住的樣子，不由得好笑道︰「孟蘇大哥，什麼時候你竟也學會女兒家的扭扭捏捏了？有什麼話你不妨直說。」
「這、、、、、、」對方的坦率令孟蘇更難將已經準備好的話宣之于口，他沒有忘記那日在青湖上凌鸞的那句「我雖是女子，也是知道要守信的」。為了信守承諾，她不遠千里嫁到平城來，若他半路殺出害她背信于人，她會答應嗎？孟蘇沒有這個自信。
凌鸞和他結識過的女子都不一樣，她有自己的原則，她美好的簡直不像凡塵中人，她容不得半點污點，且她的心意、、、、、、孟蘇並不知道她的心意如何？這才是關鍵！
「到底怎麼啦？」凌鸞不習慣吞吞吐吐的孟蘇，皺起眉又問一遍。
「沒什麼，我只是想說你來古月軒都一個多月了。」孟蘇話鋒一轉，終是沒有說出口。
凌鸞一愣，旋即笑了，她沒想到孟蘇猶豫了半天要說的竟然會是這個？不過說到這個倒令她想起了那日青羽送來的信。師父和爹路經陳伯父的五柳山莊的時候，竟然為了陳伯父珍藏的白毫銀針而停下送親隊留宿五柳山莊半月有余？這兩個人、、、、、、凌鸞汗顏~
以後絕對不能告訴別人他們一個是她爹、一個是她師父！凌鸞暗下決心。
「大概還有十來天的路程，送親隊就應該到了。」凌鸞估算著，「時間過得好快。」
「十來天？」孟蘇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凌鸞，「只有十來天了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凌鸞保留地回答，這十來天還是以兩個老頑童到處看稀奇為前提的數據，沒那兩個家伙，最多五天送親隊就到了。但是孟蘇怎麼那麼震驚的表情？
「孟蘇大哥，怎麼啦？」凌鸞小心地問，低下頭絞起手指，是嫌她住的太久了嗎？
孟蘇什麼樣的人？只一下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反應過度，立即調整過來恢復如初的儒雅，笑了笑︰「沒什麼，只是覺得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不動聲色地別開頭看向不知名的遠方，輕聲問，「小鸞，你到現在還是那麼堅定要出嫁、沒有轉寰的余地嗎？」
凌鸞看向對方，覺得此刻的孟蘇有一種說不出的脆弱。
「你有沒有想過，嫁過去了要是你們彼此都不喜歡對方，這段婚姻會變得很不幸？」
孟蘇的聲音很平靜而且小心翼翼，一點也不像平時驕傲而自信的他。
凌鸞輕輕地凝眉，不知道該說什麼？側身避開孟蘇走到護欄前，繼續看著亭子外面昨天夜里才盛開的蝴蝶蘭，眼楮里卻再也沒有了賞花的那種興致。
嫁過去會讓婚姻變得不幸？
她沒有想過，她考慮的只是這是父親的承諾，而她作為女兒是應該替父兌現的。她的父親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也沒有逼迫她，只是告訴了她有過這麼一個承諾，而應無反顧答應的是自己，一個人是要對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的，不是嗎？她沒有明明答應了又中途反悔的道理。要是嫁過去，真的會變得不幸，能怎麼辦？這也不能成為她悔婚的理由。
但是、、、、、、凌鸞微微側首看了一眼孟蘇，此刻的孟蘇分明一如既往凌駕眾生的風華，神情之中卻生出了幾分孤寂和落寞，她隱隱覺得他滿月復心事不得排解而苦悶不已。
「孟蘇大哥，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這麼一句，然後有些緊張地看著對方，好像他怎麼回答她就會怎麼做似的。
孟蘇一怔︰「你問我怎麼做？」他沒敢回頭看凌鸞。
凌鸞認真地點頭︰「嗯。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拒絕！孟蘇在心里叫囂，可他不能這麼回答。江湖中人，除去部分宵小之輩，信守承諾是做人的基本要求，雖然他一向不屑于此，因為能得他承諾之人少之勝少，但其實他一旦做出承諾，必定赴湯蹈火決不推辭。連他自己都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能強迫凌鸞嗎？凌鸞這麼問他，是在告訴他，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不要來為難她吧！
「小鸞覺得是對的，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就好。」孟蘇說話的時候，聲音帶著無奈的笑意，「我還有點事，就不陪小鸞賞花了，你自己看吧，我先回去了。」
孟蘇始終沒有看凌鸞，因此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一刻他錯過了什麼。
望著孟蘇離開的背影，凌鸞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心里面感覺壓著一塊大石頭，怎麼也喘不過氣來。她想听他說的，不是這樣的話、、、、、、
那天上午以後，有些東西不知不覺間變了。
孟蘇借口要處理孟老爺派人送來的賬本躲進溪苑閉門不出，凌鸞每天不是在練功房里就是窩在夕暉閣，兩個人像是打好了招呼似的，只要一個地方有其中一個人在另一個就絕對不會出現。
「不是有南宮明那個家伙在嗎？什麼時候孟家的賬本需要孟蘇自己看了？」蕭洋模著鼻子看著同樣一臉困惑的宮望舒和李瀟，他們一致認為事有蹊蹺。
「凌鸞那邊也很奇怪。」李瀟挑眉，「本來就挺悶騷的一個小丫頭，好不容易和她熟了可以打鬧一下，不知怎麼的突然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這兩天我去找她切磋武藝，我不開口她就絕不會說一個字，快把我給憋死了！」
「同感同感！」宮望舒附和，豈止是寡言少語，昨天和他對弈的時候，連他偷換了棋子都沒發現，根本就是心不在焉、魂不附體、靈魂出竅、、、、、、
「嘶——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蕭洋托著下巴分析其中的細枝末節。
「咱們直接去問孟蘇吧。」李瀟干脆提議。
蕭洋和宮望舒想了想，一拍即合︰「走！」三個人興沖沖走出花苑前往溪苑。
孟蘇在自己的院子里，還真沒有在看那些賬本，一個人縮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閉目養神來著，旁邊石桌上的紫砂壺里飄出的竟然是大紅袍的香味！！！
蕭洋立刻火了︰「孟蘇，你不是說大紅袍早就沒了嗎？你竟然偷偷扣留？」是可忍孰不可忍，蕭洋立即撲過去把茶壺搶抱在懷，「這一壺是我的，你別想再要回去！」
看到蕭洋這個樣子，宮望舒和李瀟分別望天。不就是大紅袍嘛，至于嗎？
這兩個不喝茶的人絕對不知道孟蘇的大紅袍是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品！據說孟蘇往年闖蕩江湖出走南方，在一座陡峭絕壁上發現了四株千年大紅袍古樹，立即揮金埋下那座山，獨佔了四株大紅袍古樹，由于產量少，品質絕佳，從此孟家的大紅袍成為茶市上有價無市的稀世之珍。
一個品茗之人要是對孟家的大紅袍無動于衷，這個人一定會被當成是假斯文。
至于宮望舒和李瀟的反應，純屬他們喝茶如牛飲水，沒感覺。
孟蘇睜開眼楮懶懶地看著居高臨下的三個人︰「有事？」不然他們一般不來溪苑的。
「嗯。」三個人默契地點頭，「我們來問問你，最近和凌鸞怎麼了？」說完默契地退開幾丈遠，戒備地看著孟蘇緩緩坐起身，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慢慢挪到嘴邊，掀開茶蓋輕輕吹了兩下，然後慢條斯理地飲下。
太平靜了！
三個人悄悄地運氣于掌，準備隨時應戰。蕭洋看了看懷里的茶壺，心里默默祈禱，可千萬不要傷到它呀！還是先喝了它？蕭洋眼珠直轉，猶豫不決。
孟蘇放下茶杯，抬頭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就這一眼讓他們的心猛地一突，頓覺如芒在背。孟蘇卻在這時露出了風輕雲淡的一笑︰「你們怎麼啦？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呃？」三人愕然面面相覷，孟蘇沒有出手？這個家伙改性了？
「你不發泄發泄？」宮望舒和李瀟合力推出蕭洋作為代表請教當事人。
孟蘇眯著眼楮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笑而不答。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孟蘇生氣了，你一定不知道他在生氣！
在場的人都覺得孟蘇的笑里藏刀，心中更加警醒，腳下已經擺開陣勢，隨時可以接招。
孟蘇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能拿他的心事來煩他，否則只會徒惹他生氣，然後先遭他一頓打等他發泄夠了才能繼續話題。——這個默契四個人相交了幾十年，他們很清楚。
但是這一次，孟蘇真的沒有動手。就是四個人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都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蕭洋他們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偷偷互換眼色，懷疑孟蘇是不是腦袋進水了？
「公子，不好了，小嬋姑娘來了！」這時，小夏慌慌張張地闖進來打斷了他們。
「什麼？那丫頭來了？」蕭洋最先反應過來，驚得幾乎跳了個三丈高。
李瀟和宮望舒听到「小嬋」這個名字時，也不禁皺眉。
「來了就來了，慌什麼？」孟蘇倒是一臉閑心自得，不急不緩的把茶杯放回石桌上。
「本來是沒什麼，可是孟歡哥和凌姑娘在廳里和她撞上了！」小夏急的臉都紅了。小嬋在孟府，仗著是夫人跟前的紅人，囂張跋扈，從來沒把其他下人放在眼里，府里人人都怕她，私下里還給她取了「母老虎」的綽號。這樣的人物，誰遇上誰倒霉！凌鸞和孟歡這樣簡單溫和的人遇上了她，還不吃虧嗎？
「公子，我偷偷跑來報信的，您趕緊去一趟吧！」小夏幾乎是用央求的聲音道，深怕萬一去遲了，小嬋就會把凌鸞和孟歡吃了一樣。
凌鸞雖然對生人性子冷淡，可是熟悉之後就會發現是很溫和的人，對下人從來沒有身為主子的苛刻厲害，古月軒的人無不喜歡她，誰也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孟蘇點點頭，奪路而去，那瞬間眉頭一蹙，一張臉刷然變得陰森可怕。
「等等，我們也去！」感覺到事態嚴重，後面三個人也疾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