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鸞站在樹下,仰頭透過稀疏的樹冠看著天空。天空蔚藍,好像剛剛被洗過一樣,十分干淨。閉上眼深深地呼吸,溫和的風淡淡地吹著,帶著淺淺花草的香味。
在飛仙鎮已經停留了幾天了,這些天,趙羽靈口中的那位爺並沒有出現,只是趙羽靈買下了整個雨來客棧,這偌大的地方,除去原來的掌櫃的和店小二,再就是趙羽靈和四個綠衣衛,然後其他人一個也沒有,變相的成了她凌鸞的軟禁之所。
站了一會兒,凌鸞就感到了一陣疲憊,不得不在樹下放著的藤椅上躺下來。以前在古月軒的時候沒有發現,這趟出來,凌鸞才恍然發現,她的身體似乎出現了什麼問題,變得特別渴睡,也特別容易疲軟,,稍微動一動就累得不行。
躺著看著天上飛過的鳥,凌鸞不由生出她要真是一只鳥就好了的想法。如果她是一只鳥的話,這小小的雨來客棧又怎麼能夠關住她?天下之大,無論那人在哪里,她都能立即飛到對方身邊去吧!
二十多天了!
凌鸞每天都算著日子,這麼多天過去了,那個人會不會急壞了呢?又或者她那天在雨來大堂里的胡鬧有沒有傳出去?要是傳出去的話,會傳到他那里嗎?
關于她的名字,「青鸞直上凌霄」的解釋,還是那天在書房里練字的時候,他望著窗外飛過的青羽,一時興起說的,如今她在外面說出來,要是能傳到他那里去,他一定能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孟蘇、、、、、、凌鸞想起那個人,其實和他相處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卻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對那個人的牽掛和思念竟然會那麼濃烈!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嗎?不,雖然說不清其中的道理,可是凌鸞就是知道,不是因為那個原因。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在我心里竟然會有這麼重要的位置。」凌鸞輕笑,隨意翻了個身,意識漸漸地渙散,眼皮越來越沉重,不一會兒就完全失去知覺了。
趙羽靈站在閣樓上看著院子里的樹下已經睡著的凌鸞,心里嘆息。
雖然凌鸞那天在大堂里擺了她一道,可是看著那個人獨自一個人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而靜謐的祥和之氣,心里的那點怨瞬間全煙消雲散了。
反而看到那個人安靜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樣子,不由生出一種心疼。
凌鸞那個人,真的是很安靜,安靜到沒有存在感,可是偏偏她的沒有存在感卻讓周圍的人強烈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那種隨意的安靜配上她疏離的性情,整個人頓時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遺世獨立,讓人向往。
到了雨來後的這幾天,除了那天在大堂上,凌鸞就沒有再和其他人說過一句話了,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待著,或者在房間里,或者在院子里,和她說話,她也不會回答,有時坐著坐著就睡過去了,有時什麼也沒有做,單是一坐就是半天。
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為什麼會有先生那樣的性情?趙羽靈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
「趙姑娘,爺來信了。」綠衣衛的首領婁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趙羽靈的思緒。
趙羽靈轉過身,婁大就把剛從鴿子腳上取下的信箋遞了上來。
趙羽靈打開一看,信的內容很簡短,看一眼就全看完了。
「爺在信上說了什麼?」婁大看趙羽靈看過信後臉色都變了,忍不住問道。
「爺今晚就能趕來飛仙鎮了。」趙羽靈毀了信箋,抬頭看著對方接下去說,「爺還說要我們做好準備,等他一到,我們就要一起離開。」
「需要準備食物嗎?」婁大立刻了然地問。
「需要,馬上下去準備。」
「是。」
婁大一離開,趙羽靈就回到窗邊,繼續看著院子里的樹下睡得不省人事的凌鸞。
她家爺很少做事那麼急,可是自從沾上那個人後,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變得司空見慣了,先是連官道都不敢走,讓他們改走了小道,然後是小心翼翼不讓人知道凌鸞在他們手上,現在又、、、、、、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就急著離開?!
這還是她那個驕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爺嗎?
凌鸞睜開眼楮的時候,一縷陽光射進她的眼楮,帶來些微的暈眩。凌鸞忍不住閉了閉眼,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睜眼,這次她看清了天邊燃燒的火焰。
「嗯~~~傍晚了呀!」凌鸞伸展了一體,目光突然一凝,轉向了站在藤椅邊上的人。
來人穿著玄色長衫,額前留著頭發,些微長了點,幾乎把眼楮覆蓋住了,遮了半張臉,讓人看不真切。這是一個年輕人,大概和孟蘇一樣的年紀吧。
趙羽靈站在那個人的背後,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顯得恭敬而順從。
凌鸞瞬間明白了,眼前這個人就是趙羽靈常掛在嘴邊的那位爺!
凌鸞從藤椅上坐起來,看著對方,面無表情地問︰「你就是那個把我擄來的人,是嗎?」
「呵呵呵、、、、、、」男子低笑,聲音平靜而沉穩,「凌小姐言重了,這個「擄」字在下可不敢當,在下只是用了非常方式,請了小姐來而已。」
「請?」凌鸞加重了語氣重復對方的這個字眼,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許久,「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那麼你能告訴我,你用這種方式請我來,用意何在?」
「以前不知道沒關系,現在認識就可以了。」男子保持著微笑,聲音溫柔,「凌小姐請記住了,在下婁承旭。至于在下請小姐來的用意嘛——」自稱婁承旭的男子轉了個方向,看著遠方的天空,嘴角的弧度比起之前更加的柔和溫暖,「我沒有惡意,我只是那天在平城的街上見到了凌小姐,當時我大吃了一驚,因為、、、、、、」因為太像了,幾乎像是從那幅畫里走出來的——婁承旭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只是回頭看向凌鸞的時候,目光深沉了幾分。
「凌小姐,我是一個自控力很強的事,能夠月兌離我的控制的事情,這世上少之又少,可是我現在才明白,有些事連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控制,而把你請來這件事就是我不能控制的事情之一。說實話,把你請來後,我震驚了很久,我都沒有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就是現在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我不後悔,一點也不!」說著說著婁承旭的目光突然清明了,「我要帶著你回去,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帶著你回去!」
凌鸞看著對方︰「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羽靈跟我說了,你叫凌鸞,青鸞直上凌霄的意思。」
「我是說除了我的名字,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這個、、、、、、」婁承旭啞口地看著對方,一臉尷尬,當時帶走凌鸞就是一時沖動的事情,他哪里會知道她是什麼人?
看到這樣的反應,凌鸞突然笑了︰「我就說呢,你要是知道我是什麼人,怎麼還敢有這樣大的膽子,竟然敢擄走我?恐怕借你個天膽,就是我自己想跟你走,你也不敢帶我走吧。」
听凌鸞這麼一說,婁承旭的心一驚。當時他剛把凌鸞帶回驛館就收到消息,必須要離開平城,所以當天就起身了。可是剛出城沒一會兒功夫,他便覺察出了異樣,城里城外暗中布防的力量瞬間增強了許多倍,而且這股力量還在不斷向外輻射。
以他婁家的尊位,要是一般勢力,他婁承旭也不懼,可是那股力量雖然沒有正面沖突,卻讓他感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壓迫。那一刻,婁承旭不得不承認他感到了一絲後怕。
婁承旭直覺感到,那些人是沖著他一時興趣請來的凌鸞來的,所以他不得不讓趙羽靈帶著凌鸞改走小道,而自己先去辦事,然後再到飛仙鎮會合。
可是自己想是一回事,听凌鸞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婁承旭目光復雜地看著笑得風輕雲淡的凌鸞,趙羽靈已經跟他匯報了這些天凌鸞的表現,如今他再仔細一看,豈止是寵辱不驚,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呀!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醒來發現自己被擄、、、、、、她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不急不慌,從容隨意,淡然自在,好像這一切都跟她無關一樣。
許久,婁承旭問︰「凌小姐,冒昧請問,你是平城什麼人家的千金小姐?」
凌鸞眼瞼一斂,掩下許多情緒,「我是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說與不說,你擄走我的事都已經成為事實,說了也不會減輕你的麻煩一絲一毫。只是我感到很好笑,你連擄我做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做了,看來天下奇人還真多啊。」
這句「奇人」傻子都听得出來不是什麼恭維的話!
婁承旭嘴角一抽,勉強笑道︰「凌小姐不願說,在下絕不強求。凌小姐如今既已醒了,請隨婁某上路吧,馬車已經在客棧外候著了。」
「又要趕路了嗎?」凌鸞沮喪的站起來,耷拉下肩膀的樣子像個撒嬌的孩子。
婁承旭看著這樣的凌鸞,心髒突然就失去了有規律的跳動,完全亂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