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墨村的村口停下了一輛馬車和十幾匹馬。
「凌姑娘,小心一點,來,我扶著你下來哈。」
趙羽靈扶著凌鸞下車的時候,凌鸞才看清楚,婁承旭原來那輛外觀上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馬車此時已經經過了改裝,從表面上看起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凌鸞心里不由的放松,如此看來,孟蘇應該是已經追來了!
凌鸞看向婁承旭,這個人知道她的身份了嗎?按照孟蘇的性子,他應該不會把她的身份宣揚出去,那婁承旭、、、、、、不過那天在客棧里她大叫趙彥成的事情,婁承旭應該已經猜到了,她是認識那個人的。在神月,能夠直呼趙彥成的名諱的人,應該沒有幾個,婁承旭一定想破了腦袋在猜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吧!
可是他卻沒有來問她,這個人還真沉得住氣!
「到了什麼地界了?」凌鸞不動聲色地問,既然對方不問,她自然不會主動去揭自己。
婁承旭回頭,聲音是不同于她對趙羽靈他們時的溫柔︰「已經進入南城的邊境了。」
「南城?」到了她的故鄉了嗎?凌鸞抬頭望望天,在被婁承旭擄走前,孟蘇他們還說過兩天帶她和孟歡到南方游玩的,是冥冥中的注定嗎?兜兜轉轉的,最後竟然轉回這個地方!
南城、、、、、、凌鸞的心突然一緊,瞳口猛地收縮看向了婁承旭。神月南部不像北部,北部外延的域外還並存著不少異族政權,可是南部基本上在神月現任皇帝的金戈鐵馬下,所有異族政權都已經被征服了,除了那個百年來的死對頭、、、、、、魚國!
听梅老祖講過,最初天下割據的時候,神月只是一個夾縫求生的古老小國,因為聖樹青羅樹曾經一度遭到當時的強國東乘和魚國聯合侵略,最後甚至、、、、、、滅亡!後來群雄逐鹿,天下處在水深火熱中的時候,隱藏起來的神月王族帶領存活下來的神月人從天而降,收拾了殘局,復興了神月,建立了中原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大國,神月!那個時候,東乘已經在戰亂中滅亡,只有南方的魚國佔著南方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沒有在那場混戰中消失。
魚國、、、、、、凌鸞想起來了,魚國的國姓不正是婁姓嗎?
凌鸞看著婁承旭的眼楮漸漸眯成了一條縫,乍一看之下好像她在笑,婁承旭卻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看穿了一切而不屑一顧的諷刺的味道,刺眼得很。
婁承旭避開對方有些咄咄逼人的視線,輕聲說︰「要到城里,還需要幾天的路程,今天我們先在前面的村子里歇一晚,明天再上路。」
凌鸞不動聲色地走近對方,突然笑道︰「想不到堂堂魚國的王室之人,竟然也是色令智昏之輩,如此膽大妄為,竟敢跑到我神月來擄人!」
「你、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婁承旭的臉上出現了被人看穿後應有的狼狽,凌鸞是他在遠離南城的神月北部的平城擄來的,他不告訴她就根本不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就算她是南城人,南城又有幾個姑娘家是知道鄰近南城的魚國王室是什麼姓氏?可是現下,她卻打破了他的所有認知,她知道他是魚國的王室中人,這一點她說的如此確定,一點也不是探試。
凌鸞波瀾不興地看著他,平靜的眸子里充滿了玩味的情緒,一言不發過了片刻,突然換上狠厲和興奮,邪笑道︰「婁承旭,知道我變得有多好嗎?若是換做以前,你膽敢把注意打到我身上,我不會跟你說這麼多話,因為你還來不及听我說,我就會忍不住先殺了你!」
婁承旭的臉上既是驚詫也是疑惑,十分精彩。凌鸞這樣的狠話,這是他第二次听到,而且無論語氣還是眼楮里的殺氣,他都知道,跟第一次一樣,對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她到底有什麼底氣,能對他說出這麼狂傲的話?
凌鸞卻在這時要趙羽靈扶著她進村了,只留下了一個冷傲的背影給他。
婁承旭微眯雙眼,看著那抹迎著夕陽的火焰走去的身影,那燃燒的緋紅就像是在歡迎她一樣,那一瞬間,整個人籠罩在光暈里,婁承旭看不真切,心里不由得一緊。
凌鸞、、、、、、為什麼總是給他一種隨時會離開的感覺?好像他怎麼也留不住她!
晚上,凌鸞睡著之後,趙羽靈退了出去,趙羽靈不怕她再像在蓉華那次一樣中途醒過來,因為這次趙羽靈聰明地點了對方睡穴。趙羽靈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帶上了門,這樣就不怕晚上的夜風灌進來,吹著涼了這位她家爺放在心尖上的人了。
趙羽靈走到院子里,她家爺正站在藤架下的石桌旁,看著沒有皓月星辰而黑魆魆一片的天空出神。趙羽靈走過去,小心地為對方斟了一杯茶,放在他的手邊︰「爺,喝茶。」
婁承旭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得對方心里都開始發怵了才別開看向那杯冒著青煙的茶。「羽靈,越靠近魚國,我心里越不踏實,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爺、、、、、、」趙羽靈吃驚地看著她家爺,竟然意外地看到了她家爺臉上流露的脆弱。
那天晚上,婁承旭沒有休息,趙羽靈也沒有休息,只有凌鸞在屋子里,睡得很沉。
墨村听起來就是一個村子,實際上它的規模跟一座中小城鎮差不多,各種硬件設施一應俱全,街上的熱鬧繁華幾乎都要趕上當日在平城逛街時的所見了。
凌鸞坐在馬車里,透過拉開了一條縫的車簾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听著道路兩邊的小商小販們熱情洋溢的叫賣聲,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個多月了,孟歡、、、、、、孟歡的傷,是否都好了呢?
婁承旭看著凌鸞,不知道她在看什麼,看得十分出神的樣子,呆呆的,和平時的她完全不一樣。某一剎那,婁承旭甚至覺得對方此時的心情很低沉,有些難過。
「凌小姐,你怎麼啦?」婁承旭下意識地開口關心她。
凌鸞听到了聲音,但是她並沒有回頭,繼續看著外面,一副毫無反應的樣子。
婁承旭感到了一絲尷尬,事實上,自從遇上凌鸞後,他時常會在她身上吃到閉門羹,這要放在以往,他大概就會讓對方生不如死了吧,可是對象是凌鸞,除了尷尬,他卻一點也生不起氣來。婁承旭幾乎都要問,他還是婁承旭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可奈何了?
然而婁承旭最終還是乖乖地閉嘴,選擇了靜默的守著她。
凌鸞看著車外面,在經過一個露天小酒館的時候,眼楮突然一亮。
坐在臨街的位置上大碗飲著的人,雖然只是背影,但是她卻很確定,那個人正是李瀟!
是啊,那個時候,他說過他要到南方來游玩的,這個時候,如果還沒有離開南方去了別處,他是該在南方的某一個地方待著,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某地方竟然會是墨村?!
凌鸞壓抑著心中的雀躍,不動聲色地放下車簾轉身,「我想下車透透氣。」她說。
婁承旭一愣,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凌鸞見他光是發愣沒有反應,繼續說︰「車上太悶了,我的頭很痛。當然了,我是你的階下之囚,你也可以不用管我,繼續趕你的路。」
婁承旭的眉頭一皺,他不喜歡凌鸞總是強調她是階下囚這件事,他曾經跟她說過,他只是用了特殊方式請她來,在他眼里,她從來就不是什麼階下囚!
「既然頭痛,那就下來走走吧。」婁承旭柔聲說,然後對著車外喊,「羽靈,停一下。」
「吁——」趙羽靈很快讓馬車停了下來,婁承旭先走下馬車,他想扶凌鸞,但是凌鸞卻一日既往轉了個方向讓趙羽靈扶著她下車,婁承旭的臉上一閃而過深深的失落。
趙羽靈偷偷地看了她家爺一眼,再次覺得,她家的爺好可憐,可是、、、、、、看向自己扶著的凌鸞吧,明明是讓她家爺那麼可憐的人,她卻一點也討厭不起她,哎、、、、、、
凌鸞不動聲色地走向李瀟坐著的小酒館,此時此刻內心激動的波濤澎湃。
在婁承旭的控制下這麼長時間,她已經沒有了武功,無法自救,只能催眠自己一定要鎮定,要記得處變不驚,要等著人來救自己,其實她的心里並不如表面那麼沉著冷靜,她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著那天分開的時候還受了傷的孟歡,也在思念著那個明明只是在騾子山上見過一面,卻擁有一雙讓她再也忘不掉的眼楮的人、、、、、、她其實一直都想著被獲救的。
李瀟坐在那里,和一桌的人談笑風生的爽朗聲音,听在凌鸞的耳朵里,猶如天籟般!
凌鸞覺得,此時此刻,她幾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那麼快,那麼強烈,也那麼大聲,掩蓋了周圍的一切熙攘,仿佛這世上只剩下了她的心跳聲。
「凌小姐,你慢一點!」凌鸞不知不覺間走得有些急,婁承旭忍不住出聲道,生怕周圍擁擠的人流沖撞了她。
凌鸞听著對方關切的話語,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絲冷笑,這次她不會笨得像上次一樣,先開口叫人了,婁承旭萬萬也想不到,在這個遠離平城的南方小村落里,也會有她認識的人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