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紅塵 82

作者 ︰ 色列

梅老祖為凌鸞研究出來的治療方法,最難在于一味藥引,恐怕早已不存于世。

歷史上說古神月有國樹,名喚青羅,此樹神奇,藥石之效勝過天下任何材寶。

當年有魚國和東乘兩大國聯合侵略神月,就是為奪得此樹。

換而言之,古神月的覆滅就是因為此樹。當時,古神月國破,據說古神月最後一位公主淳于靜,為了不讓此樹落入賊寇手中,親手在唯一的青羅樹林放了一把火,連她自己一起葬身火海,從此,世上再也沒有了那聞名于世的神樹青羅!

而梅老祖想要完全治愈凌鸞的舊傷,非得鍛筋造骨,重新塑身,徹底修復筋脈損傷,才能恢復她本身的韌性……怎麼說?有傷的凌鸞脆弱的就像輕輕一踫都會碎的瓷器,而傷好以後不是精鐵大概也可以成為鋼筋,前後差別一地一天!

而要真的執行這秘方,有兩樣藥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缺的,一是靈獸的精血,一是青羅樹的汁液,前者鍛筋造骨,後者修復損傷,尤其心脈的保護缺了青羅樹的汁液,凌鸞恐怕只有當場死在這場劇烈的治療之中。

凌鸞還是桃之?

孟蘇感覺自己的心髒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痛的他無法呼吸。

抓住靈獸實非易事……他只要想起來和那畜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三天三夜的對決,只要想起來他躺了幾天幾夜才恢復的身體……生死攸關的時候,支撐他堅持下去的無非就是這畜生可以救凌鸞,否則他早已倒下了……他付出了那麼多,為什麼卻又來告訴他,還不夠?

青羅樹……早已滅跡的東西,叫他到哪里去尋找?

心里一恨,目光不由得游向凌鸞的小月復,要是沒有桃之就好了……那一瞬間的想法沒有預兆的冒出來,然後他的眼楮里出現了狠戾的精芒……只要沒有桃之就好了!他給自己催眠著,就像著了魔一樣,手無意識地伸了過去,就在即將踫到的這時,他看見凌鸞輕輕放在小月復上的手,仿佛是在護著那個脆弱而珍貴的生命,那麼溫柔而小心翼翼……霎時心髒一滯,所有動作都頓住……

看看安睡中的凌鸞,再看看自己的手,孟蘇心生惶恐,猛地把手縮了回去。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怎麼會在那一瞬間產生那樣邪惡的念頭?

他靜靜地盯著凌鸞的小月復,就似透過她看著里面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那孩子也許已經有了思想,他不敢想象,如果這個孩子知道他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會怎麼樣?

「睡吧,好好睡吧……」無力地嘆息,然後一切歸于了夜的寧靜。

孟蘇躺進被子里,閉上眼的剎那,懷里的人卻驀地睜開了一雙眼楮,直直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只是那雙清亮到令人害怕的眼楮,璀璨旖旎,變化著光彩。

早上,孟歡從青鳳手里接過藥遞給凌鸞的時候,不由得心疼道︰「這藥聞著都這麼難受,還要喝多久才可以不喝呀?小鸞,你喝得下去嗎?會不會想要吐?不行,還是準備點東西吧——」說著轉向身後的青鳳,吩咐道,「你快去看看有沒有甜的,拿一點過來。」

青鳳听了,看了她家小姐一眼,有些尷尬地跑了出去……她是來伺候凌鸞的,這些細節卻要別人來提醒她,她這個丫鬟做的太不稱職了……

孟歡把那碗藥放在桌上,對凌鸞道︰「等青鳳來了再喝,不然太苦了。」想起每次看到凌鸞喝完藥的樣子,他就心疼的直抽搐,恨不得把藥都砸了,這樣她就不必受這個罪了……

孟蘇看了那碗黑乎乎的藥一眼,心一下子糾結成了一團。

他不願她受罪,可是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承受所有辛苦而無能為力……

凌鸞眯著眼,不動聲色地看了孟蘇一眼,然後垂眸露出淡淡的一笑,伸手拿過那碗藥,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就仰頭一飲而盡……嘴里的味道苦比細嚼黃連,那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猝不及防的孟蘇和孟歡一愣,誰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干脆?

「不過是一碗藥而已。」她強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若無其事的沖他們微微一笑,「只要能讓桃之平平安安來到這世上,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退縮!」目光一轉,完全對上孟蘇的眼楮,那里面有太多東西,但絕沒有臉上的笑意,讓孟蘇沒來由的一驚。

那種審視的眼神讓他有種被看穿的尷尬……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那麼冰冷而決絕,仿佛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

可是再仔細看的時候,又只有一彎秋水皓月星辰,仿佛先前所見不過一瞬虛幻。

好不容易諸事不纏身,浮生偷得半日閑,梅老祖和凌老爺到山里寄情山水去了,孟蘇和蕭洋便帶著凌鸞和孟歡到城中各名勝處領略風情去!

七歲那年離開後,這還是孟歡第一次回到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面對物是人非的景色,他竟沒有悲涼的傷感了,只有些感慨,人世間的風雲變化、世事輪回。

看向凌鸞,心里生出一股溫暖,不由得露出淺淺一笑……如果不是她,大概他還是不會回來這里,就是孟蘇和蕭洋想盡辦法希望解開他心中的結,十年了都沒有一點成效,卻不知為什麼,和她相處才那麼幾個月,心竟然就這麼接納了她?

其實他怎麼會不明白?那個人天生性情涼薄,睨物傲世,和傳說中那些以萬物為芻狗的天界上仙如出一轍,說她是天外飛仙真的一點也不過分……這樣的人,從不輕易產生動容而有情,他何德何能,竟然得她青睞?

不由得抬頭望天……或許是晴兒在天上看到他的傷心難過,不忍心了,所以才指引著她來到了他的身邊……晴兒……他想說,現在的他真的已經走出來了。

「休息一下,我有點累了。」走到雲湖虹橋之上的時候,凌鸞突然扶著欄柱停了下來。

孟蘇低頭看她,額上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心里一緊,攔腰抱起她便健步向虹橋盡頭的湖上水榭走去。體質改變的事把凌鸞以前那些癥狀都暫時強壓了下來,但是不代表就沒事了,現在稍微動一下,耗費的精力都要比過去多幾倍,辛苦的程度比之以往只增不減!

孟蘇小小心翼翼把她放下來,讓她坐在石凳上,捋開她耳際的幾縷亂發,有些心疼地道︰「怎麼樣?要不要回去?你身子重,這樣在外面走動,太累了。」

凌鸞報以微笑,輕輕搖頭︰「沒關系,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想和桃之一起到處看看,這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覺得他是能感受到的。」

「以後他長大了再來也可以的,而且上次大哥已經帶我們來游過雲湖了,你忘了?」

「上次我們還不知道他的存在啊。」凌鸞淡笑,心里一痛,而且就怕她等不到他長大呀……這世上哪里還有青羅樹?她在雪峰山十幾年,反反復復看了那麼多遍神月的史記,淳于靜焚毀青羅樹林的那一段,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如今的月都青羅樹林,徒留當年的殘垣斷壁,寸草不生,青羅樹……早已成為傳說中的神樹……

輕輕撫模著已經微微隆起的小月復,唇角禁不住揚起了笑意……凌鸞一定不知道,此時的她看起來多麼祥和寧靜,溫柔的令人心醉神迷!

只要一想到桃之,似乎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可以令她擔憂的事,連生死她都不放在眼里!

「鸞兒……」這樣的凌鸞讓孟蘇看的出神……午後的陽光灑下來,照在她幽靜的容顏上,映的整個人光彩熠熠,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孟大哥,怎麼啦?」凌鸞不知何時抬起眼楮,看著一個勁兒盯著她看的孟蘇,揚笑。

回過神來,孟蘇輕笑︰「我看我的鸞兒,美的如仙如畫,不由得醉了。」

听了他的話,凌鸞臉不由得一紅,忙別開了頭避開他灼人的目光,嘴里嗔道︰「孟大哥什麼時候也學會蕭洋大哥那套了?盡說些不著邊的話!」

「什麼叫我那套啊?」孟蘇還沒來得及回話,蕭洋不悅的聲音插了進來,只見他瞪著一雙大眼楮看著凌鸞,罵道,「你這小丫頭,枉我對你那麼好,你竟然敢在背後說我!」

「我沒在背後說!」凌鸞理直氣壯地矯正他道,「我要是在背後說的話,你還能听到啊?就是因為我沒在背後說,你才能听到,才有機會這樣來問我啊!」

「嘿,你這丫頭!」蕭洋被她一堵,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氣的臉色都青綠了。

能讓能言善辯的蕭洋這麼吃癟的人……孟蘇和孟歡看著凌鸞,眼里盡是敬佩之色。

被蕭洋這一攪,剛才因為孟蘇的甜言蜜語而起的緊張頓時去了不少,凌鸞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似乎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她還是受不了被人稱贊啊,一听到那些話,渾身都麻了。

「快看,小鸞!」孟歡突然喊道,凌鸞順著他所指看過去,湖面上竟出現了彩虹!

「這時節怎麼會有彩虹?」凌鸞不由驚奇道。

「這就是雲湖的特色啊!無論什麼時節,只要有太陽,每日午後都可以看到彩虹。據說對著午後雲湖的彩虹許願,願望會成真的。」孟歡想起小時候和晴兒來到這里許願時的情景,情不自禁就笑了。「小鸞,我們也來許願吧。」

凌鸞看著湖面上如夢似幻的彩虹,輕輕點頭,起身走過去,在對方的扶助下慢慢雙膝跪地,雙掌合十,閉目,虔誠的在心中默念著什麼。

凌鸞其實不信神佛……孟蘇很清楚……那麼遺世孤傲的人,怎麼會去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但是此時此刻,她竟那麼認真、虔誠的在祈禱!

「希望桃之平平安安的,希望孟大哥、孟歡哥、蕭洋大哥……希望你們所有的人都喜歡小桃之,會好好的疼他。」許完了願,孟蘇和孟蘇剛扶她起來,她便忍不住說出了願望。

「小鸞,願望說出來……」孟歡一驚,想要阻止她,卻被她搖頭制止了。

「天地神佛,會幫我實現願望,那也要你們幫忙嘛。我的願望,就這麼簡單,其實不用勞駕彩虹神了,有你們知道,我的願望不就可以實現了嗎?」說著看向孟蘇,「我說的對嗎?孟大哥。」

孟蘇一怔,竟有種她不是因為信神佛而許願,說那些話只是專門為了讓他听的感覺!

「對。」牽強地點頭,有些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幾天凌鸞總是有意無意在向他暗示著什麼,可是那究竟是什麼?每次要捕捉到時卻又無從察覺。

就在這時,凌鸞突然一皺眉,月復下傳來了一陣絞痛,讓她臉色瞬間刷白。

「鸞兒!」孟蘇大驚失色,剛回過神來,凌鸞已經軟倒在他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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