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給伊清回了信︰
我心愛的朋友︰看了您的信我非常高興,非常地。我看到您說對我一往情深,「不然絕不會把自己的心靈,名譽,乃至生命捧獻給您。」感到受寵若驚。是這樣嗎?但它又是以什麼為保證呢?是靠那遞來遞去的白色信紙中的深情話語,還是幾次的,乃至今後多次的田野約會?但是這一切都漂浮在您說的那樣美好的詞句之上,最多只能算是浪漫的愛情與知音。朋友,話是僅僅這樣說說而已吧?不用問我為什麼變得這樣自私,向您索取,但這是應該的,也合乎情理的自私心理啊。
您說我沒有想到萬一您承受不住打擊而自殺,使我痛苦終身。只有傻瓜才這樣想和這樣做的。慢說我們的情感還沒有深到那樣的地步,也沒有發生那促使您真正的痛不欲生的事情,怎麼會想到自殺呢?而且我也絕不會使用那種可能或可恥的手段使我心愛的朋友離開這美好的世界。您說我以玩世不恭的態度寫了那那封信,怎麼能這樣想呢?您完全錯了,您忘了我已以文學創作作為人生的目標,作為理想的事業在進取在奮斗,難道我提出的問題不是生活中,世界上天天都在發生的嗎?您沒有反復推敲我的信,沒有對凡是有問號的話作真誠的回答,您要相信我是在把您當成兄長,當成朋友,當成知音而向您請教,共同探討人生的重要性。它于我的學習,創作和思想都有一定的幫助,而您卻避而不答!您這聰明的人兒,現在我要求您反復將六號,十號的兩封信多看幾遍,對有問號的句子都作回答。這些問題,它並不是指我而言,只是借我的思想向您作真誠的提問,需要您抱著一個人的思想,理智的態度來回答,庸俗也罷,高雅也罷,其目的是︰萬一是您,或者其他人在遇到這種事件中的一種,應該怎麼辦?至于我,您放心,我永遠也不會做這六個問題中的一個演員。關于您所提到的問題,在您把我的問題回答清楚了(一個也不能少)我再作答。您可以慢慢地想,慢慢地寫,在下次我們見面時,您再把稿子一起給我。
再提三個問題︰
一︰假如我的創作的路走不通,又苦苦奮斗了幾年,這時已經心灰意懶,況又不願在我這樣的家庭里生活,請您把我帶到遙遠的地方去,或者是到大森林中隱居,您願意嗎?
二︰也許我的神經在理想遭到破滅時碎了,(得了精神病)那我一定會整天念叨您,您會避而遠之,還是給我熱情的安慰?
三︰萬一在有一天,我極可能有一兩個作品問世,但與此同時殘廢了,躺在病床上,您會主動地來幫助我嗎?真誠的幫助?
祝您愉快!您心愛的朋友︰紅松-83年8月12日
伊清回復了我這樣一封長信︰
我心愛的紅松︰您好!
接到您的這封信時,我真是高興極了,豈止是高興?當我還沒有看到一半時,我激動得不能自己,簡直是以狂喜的心情往回奔跑,想細細閱讀,不漏掉一個字,想玩味其中的含義,吟詠其中的詩情。回來以後,我反復讀了好幾遍,心情舒暢極了,腦際像電影一樣突然現出這樣的字幕︰「我終于以一顆赤誠的心,換取了紅松的心。」這就是我非常高興的原因。
您的智慧和眼光是非常敏銳的,您從我的憂悒而又飽含熱情的眼光中看到了我一直在尋找,這我也承認。因為人生道路本來就是崎嶇曲折的,甚至還有荊棘陷阱,人生的航程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的,有時還會遇到狂風暴雨,險灘惡浪。如果能有真誠相愛,患難相助,以心換心,同生共死的知音,在學習上有人切磋,商討,互相促進,在思想上互相交流,不斷提高,在心靈上互相了解,相互默契,在精神上受到鼓舞,得到安慰,在事業上受到支持,受到鞭策;這樣,即使在黑暗中行走也不會害怕,在沙漠中旅行也不會感到孤寂,一人獲得成就,共同歡樂,一人遇到患難,有人拔刀相助,這難道不是人生的最大幸福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內容嗎?
人世間真有知音嗎?您希望遇到知音,但是否真有知音,您是持半信半疑的態度。我認為人世間肯定有知音,只是很不容易找到,甚至一輩子也找不到。像福樓拜,莫泊桑這些在世界文學史上都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他們的一生中,也沒有遇到真正的知音。
但知音又確實是有的,有的人又確實找到了。就以您來說,您還是相信人世間有知音,您才會去尋求知音,您正是帶著這樣的心聲和我相遇,結識,交往的;您把我當成知音,您希望我成為您真正的知音。特別是這封信上您說您「••••••變得這樣自私,向您索取。」要我作出保證,這種愛變得這樣深沉,這樣真切,這樣誠摯的話,這種只有在知音面前才會如此坦率的話,說明了您向您的知音講了心里話,說明了您相信我就是您真正的知音。就我自己來說,我相信人世間有知音,並且也是帶著這樣的心聲在尋找。但就我的具體情況來說,就我的理想和願望來說,真是難而又難啊!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您突然闖進我的生活,撞開我的心扉,並且使我驚奇的發現︰您的心地是那麼善良,您的心靈是那麼美好,您的感情是那麼真摯,您在愛情上事業上的追求,都是那麼勇敢,堅定,充滿信心。您確實是一個聰明,勤奮,有才華的女子,是個形體美和心靈美統一的人,您是女性中的佼佼者,您是埋在灰塵中的明珠,一旦蕩去塵封,您就會光彩奪目。因此,我為能有您這樣的知音,感到自豪。尤其是我接到您這封信,您實際上相信我是您的真正知音,才會坦率地向我提出要求,這使我充滿幸福感和責任感。紅松︰請您相信,我絕不是那種淺薄,虛偽,庸俗,墮落的人,我的心也同您的一樣,好似一泓清泉,沒有泥沙雜質,雖然歷經磨難,也沒有變得冷漠,變得圓滑。我既然愛上了您,就非常真實的愛您,始終不渝的愛您,沒有半點虛假。您一定會看到,我會以我的實際行動(而不是口頭上)來作保證。還請您相信,在創作上我一定竭盡全力地支持您,鼓勵您,幫助您。我覺得現在對您的支持和幫助是多麼的不夠,我一定要創造條件,給您提供更多的幫助,一定使您的願望經過您自己的努力和我們共同的努力變為現實。再請您相信,盡管我十分珍視真正的愛情,但並非愛情至上,我也在作出努力,在事業上不斷追求,不斷創造,重新學習,使自己成為文藝戰線上的一名新兵,同您並肩戰斗,為人類的痛苦和不幸吶喊,為人民的幸福和歡樂歌唱,向更高的目標出發,即使無所成就,也會使生活過得豐富而又充實,也會使人生更有價值。我如果只是說說而已,並不付諸行動,我就不配是您的知音。我一定有付出巨大的努力。給我們的愛情增添光彩,使我們變得更加美好起來。這些心聲,不知能否算是我對您充滿了聖潔的感情?(未完待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