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藏著多少美麗而元氣充沛的種子,可是沒法長成。對于藝術的尊嚴,對于人生的價值,有著深刻動人的信仰,但表現的方式往往是夸張而可笑的。多麼高傲,但在現實生活中老是佩服上級的人,甚至還帶點奴性;多麼想獨往獨來,結果卻是唯命是听,自命為強者,實際上可凡事迷信,既向往于英雄的精神,也拿得出真正的勇氣,而為人卻那麼膽小懦怯!---那是一個只發展了一半的性格!
摘自--羅曼羅蘭約翰克里斯多夫
八四年七月三十日--晴天--
下班後去給父親買來了紙錢,香燭。母親說今天是父親的「七」要燒紙錢。其實,這只是一個活人安慰自己,在良心上能過得去的儀式;根本沒有鬼神,當然談不上得到燒去的「錢」了,幾千年遺傳下來的風俗,是家家戶戶都是這樣興的。父親︰請原諒女兒的不恭。
心情很不愉快,就是同伊清既不能同樂,更不能訴苦,心中有好多難言的思想,好多需要傾訴的苦衷,好多學習上要探討的話題,卻沒有辦法向他訴說。另外還有誰听我說呢?誰能理解我呢?別人只說我放蕩不羈,那知我在刻苦地學習,執著地追求?哎!人生,事業,愛情,女人••••••真難啊!
晚上看電影雷雨,這是著名劇作家曹禺先生的名作,由表演藝術家孫道臨親自導演並擔任「周樸園」這個角色。看了這部電影,心里有一種壓抑之感,雷雨確實是悶人的,周樸園紀念侍萍是虛假的,周萍愛繁漪是畸形的,違背常理的,但確實還是虛偽和欺騙。周萍愛四鳳能說得上是真正的愛嗎?假如他們私奔出去,能不上演離異的悲劇?周萍不再尋求新歡?繁漪的反抗固然是因為周樸園的專橫,周公館令人窒息的環境,周萍愛她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是在有了四鳳的愛情後,才覺得自己對父親犯了罪。那麼,他在怎樣得到四鳳的愛情呢?四鳳是一個無邪的少女,周萍得到她的愛也許是死乞白賴?我不喜歡周萍這個人物。
繁漪死纏著周萍,就是因為周樸園對她的冷漠,專橫,周公館的下人們對她的不恭和自己死而復舒地得到了男人的愛情,一旦不是真實的,她開始報復了。但為什麼周樸園說出了侍萍時,她明白了四鳳是周萍同母異父的妹妹,她感到震驚,感到內疚,那樣慚愧地對周萍說︰「我對不起你••••••」為什麼她要說這句話?是醒悟到由她親自釀造成的一場更大的悲劇就要發生?
八四年八月一日--晴天--
今天听說了這樣一件事,故事就發生在我們的臨縣︰一個讀體校的姑娘,耍了一個戀人,在姑娘先畢業工作的時候,她的戀人也考上了大學。姑娘的家境並不寬裕,然而她卻省吃儉用地供他上學,給他體貼和關懷,甚至還滿足了他。戀人畢業了,戀人的父親也升官發財了,于是,戀人的母親就提出來說他們「門不當,戶不對」了,要他們割斷情絲。
她的戀人終于負了心,辜負了她。姑娘痛不欲生,于是有一天,她在自己家里向他,曾經深深愛過的人,刺去了致命的兩刀。她想自殺,無奈她的母親拉住了她,她被法律判了死緩,群眾卻十分地同情她,學生也十分的愛戴她,大家都為她奔走呼吁,然而,究竟是誰害了她?!
我在想,一個自己曾經深深愛過的人,為什麼在分手的時候,要做得這麼地絕情?這個姑娘很是糊涂,既然他已經變了心,這樣的人就沒有再值得留戀的了,為什麼要拿自己的命去和他拼呢?你毀掉的不止是他,還有你自己呀!就像林一樣,既然我已經選擇離家出走,就表示我不再留戀他和那個家,為什麼他還要拼命地糾纏,超出理智地干一些蠢事呢?除了讓人看笑話,除了把心傷透,還能挽回什麼?
一年一度的建軍節,在這個小城鎮里,沒有什麼反應,冷冷清清的。
吃過了早飯,我決定去城關鎮追問離婚的事,城關鎮民政部門的負責人說︰「過幾天再來,這兩天不得空。到時候通知你們。你好好想想,考慮一下,小李。」這番話比起初次填好手續表格,送到她這兒時,她講的話︰「究竟為什麼要離婚?離婚的理由寫了沒有?你們這個事我早就听說了,像不像話?對方幾十歲了,說的不好听一點,命好的話,都見孫子了,還這樣子!那天他們倆來不是也來離婚,我喊把證明辦來。你們就不要吵了,不要離了,女的要改,男的不要打,好生點搞好關系。要離,也要過一段時間,調查了再說,不得這麼快就給你們辦,過幾天再來!」要好听多了,那天她板著臉,擺開一副訓人的模樣和貞節女子的口腔令人很不好受。
可是,她的理由堅持在哪里呢?在法律上︰手續齊備,雙方談妥條件簽字蓋手印,講感情破裂的真實︰難道多次辱罵,毒打還不算破裂?這真是做丈夫的權利?非要打殘了,打廢了才算破裂?才達到條件?假如處在她們,處在她們的親人身上,又該以什麼態度來對待?哦,我忘了,她是黨員,是干部,當然做事是有分寸的了••••••
從城關鎮出來,我又考慮是否把手續轉給法院的民事法庭辦?但拿到民事法庭去,又說解決這類離婚案件要立案,要調查,要調解,最後才判決該不該離••••••天!我承認法律的尊嚴,法律的威力和偉大,我們在它的保護下,能夠平安。然而今天,在我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為了女性的權益,為了向舊意識的「夫權」挑戰,而得到殘酷的打罵和侮辱時,法律卻沒有為我撐腰,也不為我說話。敷衍,推諉,甚至還看辦事人員輕視的臉色,這是社會在進步的表現?時代雖然朝前走了幾十年,法律雖然有明確的規定︰一方堅持要離婚,在感情確實無法維持,予以離婚。可她們還是要堅持,還是要做一個媽媽式的調解人,說什麼︰「男人應該這樣,不然怎麼稱其為男人?女人要改,夫妻之間鬧鬧,好了就沒事了。」說這種話的人配做干部嗎?配搞這樣的工作嗎?
從法院出來再走到城關鎮,交了材料後回來上班。林這個無賴在我身後一直嚷嚷,要我把孩子的獨生子女保健費二十五元錢交出來,他這樣罵我︰「娃兒的獨生子女費拿出來,生活費你不拿,(事實是拿了的。)還把獨生子女費領去,(因為那個時候孩子在我這里,而且是單位出納填好表讓我領的。)你好歹毒的心!不要臉!今天我就要喊你拿錢!你把錢拿給了你後家,你後家才接收你,你的後家也不要臉!錢拿來!」他污言穢語,指手畫腳,又在我上班的門市上大鬧,圍觀者不計其數。他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要臊我的臉,掃我的皮,使我無地自容••••••我偏不!我不怕這一切的話︰偷人,跟人,男人滿足不了她,她去亂來••••••等等,我不是這樣的人!
在他惡毒的咒罵,凶神樣的插腰,腳跺腳地,洋洋得意地,盡情地用語言侮辱我時,我看得更清楚了︰這是一條多麼可恥而又無賴和凶殘的惡狗!
我含淚去借錢,還到單位去,他罵罵咧咧,賴皮刮臉地去把錢拿走了。
我心愛的朋友︰
好久沒有給您寫信,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向您說呀!今晚的不期而遇,真使我高興。其實,這段時間的日日夜夜,我何嘗不是在想您,念您!申吟輾轉而不寐,有一種刻骨銘心般的情感,就是唯一能了解我,相信我,深愛我的人是您,我真正的知己!我總想找一個人傾訴心中的痛苦,可是她們都太忙,太忙••••••
我們的感情是那樣真摯,絕對不會存在相互利用和欺騙,每一次,我們的分手,都使我有「相見時難別亦難」的純真情感,我真願時時刻刻地呆在您的身邊。為什麼會有這樣深的情感?就是我從您的眼里,您的行動中看出您是深深地愛我••••••
您是一位老人,但我和您在一起相處時卻從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們的感情是純真的,我們是情感高于**的人,那些低級和庸俗的人怎能和我們相比?我對您只有一個要求︰希望您認真鍛煉身體,保護身體••••••
今晚想到這些,就寫下來了,全不是十分重要的話,更不是我在痛苦時想到您想說的話,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您我心中隨時產生的想法,當然,卿卿我我的話已不能解決我們之間的話題,您說對嗎?祝您健康長壽!深情地吻您!紅松--1984年8月3日
很長時間以來,我沒有見到伊清,想不到今天晚上卻意外的踫見了他,我忍不住在他的身上哭泣,把我心里的痛苦盡情地向他傾訴。回來後,還是感到有許多話想說,于是,給他寫了這樣一封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