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的冬季 第六篇︰血染烽火

作者 ︰ 吹落嬌紅故人顏

1•辛亥革命推翻了兩千多年的封建君主制,卻終將無法阻擋古老的華夏民族面臨血雨腥風。

「仁修堂」自康熙年間創建以來,足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主要經營野山參、鹿茸、紫貂等東北特產藥材,祭胤祖是「仁修堂」第八代藥房掌櫃,為人俠義豪情,行醫濟世,口碑甚佳,是城里德高望重的長者。

「我高我曾我祖父,艾沙蓬蒿來此土,糖霜茗雪千憶樹,歲課金銀無萬數,天胡棄我天何怒,取我脂膏仇共虜」祭胤祖借用黃遵憲的《台灣行》抒發自己的滿腔惆悵,「列強割我疆土,軍閥貪私求榮,何時方能待重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情緒過于激動,祭胤祖又劇烈咳嗽起來。

夫人祭李氏體貼地幫他披上外衣,「老爺,我們只管為同胞治病、續命,至于驅逐外虜,振興國家的事不是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能做的」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祭胤祖咳得更厲害了,這是那年為救一名被北洋政府軍冠以亂黨罪名而被打成重傷的愛國志士,他冒著狂風暴雪在山谷中整整找尋了一天一夜,終于尋到一棵三十年的老參,雖挽救了對方的性命,自己卻落下了咳疾。

「我一生行醫救人,可如今我們的國家病了,我卻束手無策啊•••」

「老爺,愛國也要愛惜身體,我是婦道人家,管不得國家民族的興衰榮辱,我只要我的家人平安無事」祭李氏向來是個賢內助,祭胤祖的身體一直欠恙,藥房的生意多半由她打理,「兒子成年之前,你必須好好的,健康的活著」

「遵命,夫人」祭胤祖欣慰地將妻子攬入懷中,在愛妻嬌兒的陪伴下,安享天倫之樂,此生足矣!

「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沉浸在溫馨靜謐時光中的夫婦二人被突如其來的驚喊嚇得慌張失措,宅邸與藥房緊緊相連,而儲備的藥材極易引燃,一旦火勢迅猛,將勢必難以控制。

「夫人,你快去照看殿兒,我去外面查看火情」祭胤祖囑咐完,兩步並作一步奔向火點。

「老爺,當心」祭李氏連忙跑去兒子房間,屋里已是濃煙滾滾,乳母,老媽子此時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只留著幼小的孩子躺在床上昏昏沉睡。

「殿兒」祭李氏用力推醒兒子,擔心他被濃煙燻嗆中毒,喚了好半天,孩子才從夢中醒來,「娘」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滿屋子煙霧繚繞,「出什麼事了?」懵懂的他尚不清楚死神已經向他們吹響了好角。

顧不上解釋,祭李氏匆忙抱起只著件小褂的兒子,冒著濃煙的燻嗆沖向門外,熊熊燃燒的大火如一條邪惡的巨龍,狂肆猙獰地在暗夜咆哮,吞噬著人間的萬物生靈。

「啪、啪」的坍塌、段梁聲揪緊了祭李氏的心,她抱著孩子借著火光在紛亂的人群中尋找丈夫的身影,驟然躥出的火人,撕心裂肺的慘叫嚇得祭李氏幾乎癱軟在地。

「娘,我怕•••」幼小的祭殿被眼前駭人的景象嚇得緊縮在母親懷中瑟瑟發抖。

「老爺,你千萬不能有事•••」一面念叨著,一面強打起精神繼續尋找丈夫。

尸橫遍地,肉身燒焦的糊味通過嗅覺感官直令人作嘔,再也听不到忙亂的救火聲,再也看不到慌不擇路逃命的人,大勢已趨,祭家沒了,「仁修堂」沒了,恐怕連丈夫也已葬身火海了,祭李氏流著眼淚低頭望了眼一臉茫然的兒子,孩子是多麼無辜,縱然自己與丈夫同生共死,但孩子絕不能陪著殉葬。

趁著沖天火光的照映,祭李氏急忙抱著兒子跑去後牆,這里有一個狗洞,正好容納兒子瘦小的身軀鑽過,「殿兒,記住娘的話,無論命運多苦,你都要頑強地活下去」

祭殿懵懂地點點頭,祭李氏最後親吻了一下兒子稚女敕的臉蛋,戀戀不舍地將他由狗洞中送出,在他爬出狗洞後的霎那,無情的火龍迅速蔓延過來,吞噬了他摯愛親人的性命。

「娘-----」

一夜的大火終于在飄飄揚揚的雪花中燃燼熄滅了,祭家二十幾條無辜的性命就這樣被無情的葬送了。

祭殿赤腳站在冰涼的雪地上,凜烈的寒風侵襲著他單薄的身體,麻木的他卻感覺不到雙腳紅腫的疼痛,感覺不到周身的冰冷,只雙目無神地呆望著他如今已破敗的家,這場滅頂之災令十歲的他從此成了孤兒,從此無依無靠。

「孩子」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驟然響徹在耳際,祭殿木訥地回頭,是一位身著灰色長袍,戴著京劇臉譜面具的男人,祭殿警惕地後退兩步,男人亦步亦趨,「別怕,我是你爹的朋友,你叫我綽叔吧,如今你爹娘不在了,便由我來照顧你」。

「綽叔?」心在受到創傷時,身體在沉溺時,如果有人給予你溫暖,向你遞去救命浮木,你必然會淪陷的,祭殿「哇」地一聲痛哭,似要將死里逃生的恐慌,失去雙親的悲傷全部發泄出來。

「記住,這是你一生最後一次流淚,從今天起,你要做個堅強的男人」綽叔的表情在面具遮掩下讓人難以捉模,他的聲音如北國的寒冰一樣冷凝,「跟我走吧」

祭殿听從地隨著他走向未知的命運•••

2•臘月初八,按照風俗是臘八節,但城中百姓並不忙著準備臘八粥,而是爭先恐後涌到街上目睹新任督軍的風采,關于這位嬴督軍的來歷,眾說紛紜,有一件卻是一致的,他與奉天的張大帥是故交,來頭可謂不小。

一身淺灰色北洋軍統服,肩章顯示著他榮耀的身份,一雙烏黑 亮的大馬革靴蹬在馬鞍上,嬴赫昆威風凜凜地出現在眾人眼界,尾隨其後的是一輛黑色轎車,里面坐的自然是內眷,再其後便是浩浩蕩蕩的軍隊,場面猶如皇帝出行,好不熱鬧!

「哈哈,我嬴赫昆終于衣錦還鄉,榮歸故里了"嬴赫昆瞭望著金碧輝煌的府邸,仰天狂笑,當年他這個混跡市井的無賴如今已搖身一變成為執掌一方的督軍了,「我也是時候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了」

「大帥,不急,凡是來日方長,眼下,咱們有更重要的事辦」芽青色紋繡旗袍,指甲上涂抹著艷紅色丹蔻的二姨太紫鳶搖擺著不盈一握的腰枝走過來,她曾是奉天有名的小花旦,經人介紹給張大帥,這位張大帥卻將她賞給過命之交的兄弟嬴赫昆。

「什麼大事?」嬴赫昆模了模他的光頭,操著東北口音,皺眉問道,「當然是找咱們的女兒啊」紫鳶嗔他竟將恁般重要的事拋到腦後,「我看你就只知道關心你的守兒,根本是忘了小」

「成天就知道抹眼淚蒿子」嬴赫昆有些不耐煩,「我關心守兒不是因為她有病嘛」

「整天痴痴傻傻的看也看不好,你還抱什麼希望?莫不如多花點心思找到咱們小,她才是你們嬴家的希望」提及嬴守,紫鳶就一肚子火氣,不光因為她是個傻子,歸根結底是她有一個狐媚的媽,修語茶其實從未把嬴赫昆放在心上,他卻在她死後十六年依舊對她念念不忘,明明是她紫鳶先嫁入贏家,反倒屈居第二,而修語茶竟儼然以亡妻名義坐上了主位。

「守兒再不好,她也是我嬴赫昆的女兒」一聲怒吼嚇得紫鳶渾身發抖,不敢再作聲,垂著頭眼淚巴巴地一副可憐樣,嬴赫昆不忍再發火,「好了,你也別委屈,我不吼你便是了」

紫鳶唯喏地點頭,但不敢放肆地開口「我派人追查到當年拐走女兒的拐子,他交代女兒就是被賣到這邊,所以從明個兒起,我會命他們以普查人口的方式尋訪女兒的下落」不是他不惦記這個女兒,實在是分別經年,找尋的機率太過渺茫了。

提起女兒,紫鳶頓時來了精神,「算來,兒如今已是十七歲了,該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3•「九爺,咱們的貨又被嬴大帥的軍隊收繳了」手下匆忙來報,燕九憤然拔掉口中的雪茄,罵道「媽的,嬴赫昆你個混蛋,當年你只是老子的狗,現今想反咬老子,沒門兒」

「九爺,那我們該怎麼辦?劫咱們的船,繳咱們的貨以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再這麼下去,弟兄們都要喝西北風了」自從嬴赫昆上任,狼幫就沒好日子過了,幾乎每隔三天就折騰一回,是存心和他們作對。

燕九眯著雙眼,沉思良久,「去,把修歿叫來」

不多時,略顯清瘦,面有青髯的男子出現在花廳,並堂而皇之地坐到燕九身旁,他便是修歿,在狼幫的地位僅次于燕九。

「事兒你都听說了吧?」燕九重新點燃一支雪茄,「咋辦給個主意吧」

修歿翹起二郎腿,「找人殺幾個復國會的嫁禍嬴赫昆」

「怎麼說?」燕九皺起粗濃的眉毛,口中吐出碩大的煙圈,「鐵奎一直對嬴赫昆的督軍之位虎視眈眈,只是礙于奉天那邊的恫嚇,始終不敢正面沖突,但嬴赫昆剛剛上任,民心不穩,若在被扣上濫殺學生的罵名,恐怕連張大帥也保不住他,鐵奎便會借機將其趕下台,同時復國會的人也會對嬴赫昆恨之入骨」

「借刀殺人,好主意」燕九贊許地連連點頭,「行刺的人選,我會在弟兄們中挑幾個像樣的」

「不」燕九擺擺手,「借刀殺人就借到底,這項計劃咱們雇綽老鬼去做」

4•「周平昌,段飛,彭仁志,劉釗,孫尚文•••」戴著漆黑色面具的綽叔手拿七張四寸黑白照逐一指給祭殿,昏暗的光線模糊了祭殿俊逸的容顏,十年浩劫,十年折磨,二十歲的臉龐竟似凋零的枯椏,尋不到蓬勃的生機,眼角、眉梢的冷漠讓人由內心發出一股寒顫。

「這七個人都是省立大學的學生,同時也是復國會的成員,你的任務是逐一除掉」

「知道了」殺手殺人時無需任何理由,帶著冷漠的聲音,祭殿消失在綽叔視線。

夜幕降臨,身著學生裝的周平昌像往常一樣拐進回家的巷子,孰不知,死神已在向他招手,祭殿一身黑色中山裝,左手握槍,瞄準好最佳射擊位置,在周平昌一步步走近後,祭殿扣動了扳機,「呯」地一聲,一顆子彈準確無誤地射中周平昌眉心正中,周平昌立時斃命倒地。

祭殿不緊不地掏出周平昌的照片,撕成兩半,就在他準備去解決下一個目標時,卻敏銳地感覺到屋頂站著只「黃雀」,祭殿透過眼角余光瞥見那個清瘦身形正舉槍對準他的後腦,十年的特殊訓練豈容小覷,祭殿機警地就地翻滾,躲過被擊中要害,但左臂中槍已不能幸免。

顧不得手臂上傷口的疼痛,祭殿迅速將槍換手後舉起向「黃雀」射擊,雖然瞄準了對方的心髒位置,但由于祭殿是左撇子,因傷易手,射擊出現偏差,「黃雀」一個空翻,躲過了這一顆致命的子彈。

槍聲驚動了附近的巡警,四五名著制服的警員掏出手槍奔著這邊跑來,祭殿的原則是只殺該殺的人,所以不想和巡警開火,「黃雀」興許也不想惹麻煩,于是倆人極有默契地各自分散。

祭殿用右手狠狠捂住左臂傷口,防止滲血曝露行蹤,迅速躥進另一條地形復雜的巷子,迂回曲折地繞了幾個圈子,總算擺月兌巡警的追蹤。

聖瑪利亞教會醫院,是由一位英國神父創辦的,本著「神愛世人」的教義,醫院不僅救死扶傷,為患者排解病痛,大多數時候更是無償收治窮苦的病患,受到百姓極好的口碑。

因是夜深,值班的小護士趴在案上打起了瞌睡,忽听走廊里傳出腳步聲,她慌忙警覺地抬起頭,是受了槍傷的祭殿,醫院比較偏僻,一時半刻警察查不到。

「先生,你受了槍傷?」白衣護士即刻上前將他扶進醫務室,面對冷如冰霜的黑衣男子,護士心里的確是有一絲害怕的,但她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作為一名醫護人員,應該秉承著南丁格爾賦予的神聖使命,無所畏懼,救死扶傷,于是她取來酒精、紗布等醫療藥品,祭殿也不廢話,將外衣褪去,鮮血濡染了白襯衫,和著腐肉黏在一起,「先生,這件襯衫也要褪下來」

祭殿麻利地解扣,在分離與手臂的粘連時,牽動了傷口,祭殿皺了一下眉,他上半身完全在自己眼前時,護士的雙頰微微一紅,她還從來不曾如此近距離地感受一個成年男子的氣息,穩了穩加速的心跳,護士用酒精將器械做好消毒,剛要進行取彈殼,忽又停下怯怯地問︰「會很痛,需要麻醉嗎?」

「少廢話」祭殿表情冷得像一塊寒冰,護士不敢再多言,執起器械緊緊夾住彈殼尾端用力一拽,彈殼順利取出,但鮮血也順著傷口迅速汩汩流淌、噴濺,她的身上、臉上被濺得血跡斑斑,顧不及自身,護士急忙用棉棒蘸著酒精為了祭殿止血,清理傷口內外的污漬,然後涂抹上消炎、止痛的藥水,細心地層層纏裹好紗布。

至始至終,祭殿一言未發,臉上的淡漠竟似受傷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臂,疼痛之于他早已麻木、無感了,包扎完畢後,祭殿利落地穿好外衣,染血的襯衫被他利用酒精燃起的火苗引燃了,護士一直緊張地站立著,揣測不透眼前男子的下一步動作,祭殿莫名地拿過擺在桌上的值班記錄,掃了一眼,忽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頜,陰翳地打量著她,「你叫愛嘉音?」

對方膽怯地點點頭,「別讓我再見到你」跑下幾枚銀元,祭殿冷冷地走出教會醫院,消失在夜色中。

5•殘桓斷壁的破廟,冷風和雪花透過漏洞侵襲進來,難以御寒的惡劣條件令沿街討飯的乞丐都不願在此棲身。

殘舊佛像的後面,是一處陰暗的角落,縱使借著月光也看不清對方的輪廓,綽叔一層不變的灰色長褂,唯一變化的是臉上的面具,這次是薩滿法師的。

面具主人狠狠甩手一巴掌揮打著祭殿,頓時,清晰的掌印伴著紅腫顯在臉上,「沒用的東西,刺殺幾個復國會的學生都做不好」

祭殿垂首,不做辯解,失敗就是失敗,無需借口,「我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什麼事?」祭殿的行事風格向來言簡意賅,「我要你潛進督軍府」

連理由都沒問,祭殿一口回絕,「我只會替你殺人」十年中,他也只重復著做這一件事,雖看不見表情,綽叔的聲音卻冷得駭人,「由不得你」,說著,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根短鞭狠狠笞打在祭殿手傷未愈的左臂上,霎時,傷口再一次破裂滲出血,祭殿吃痛地皺了一下眉,不是沒想過反抗,反抗的結果是生不如死,自從十歲那年後,他根本擺月兌不了這個惡魔。

「你不想知道祭家慘案的真相了?你不想替父母報仇了?」每一次發問,手上揮鞭的力道則加重一次。

「你當真會給我一個準確無誤的真相嗎?」綽叔卻不順著他的問題回答,「我會先安排你混進軍營,你要伺機接近嬴赫昆,得到他的信任」

「我的任務呢?」從小到大被灌輸的僅有雙親慘死的仇恨,祭殿,他的人生就是一次污濁的旅途,和風艷陽也滌不盡跋涉者心如死灰的泥垢,他的信仰只有報仇,「時機到了,我自然會通知你」,末了,綽叔又補充,「夜梟行動,改由姽執行」

6•連續幾日的人口普查竟是徒勞,女兒的下落仍舊石沉大海般杳無音訊,紫鳶難免心煩意亂,自家女兒找不到,瞧著人家閨女當然如眼中釘。

「二姨太,您叫我?」見紫鳶臉色陰沉,瓔珞顫巍著身子,垂首怯怯地開口,果然紫鳶「啪」地一聲將桌子上的茶碗摔到地上,「小蹄子,連你也瞧不起我?我是二姨太,難不成你想當正的?」

瓔珞嚇得「撲通」跪在地上,「太•••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瞧著你就礙眼」紫鳶順了口氣,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帶那個傻蹄子出去,讓我耳根子清靜清靜」瓔珞明白紫鳶說的是小姐,自從小姐八歲那年突然腦袋壞掉,二姨太就非常厭惡她,每次請官太太來家打牌時都會叫瓔珞帶著小姐出去,名義上是出門游玩,說白了那是怕丟人現眼。

「是,太太」瓔珞不敢怠慢,連忙躬身退出,轉回小姐房間。

「哦,又出來玩嘍」盡管嬴守穿著時下流行的西洋連身裙,披著一件米色呢料連身大衣,梳著貴族式綰發,但言語、眼神透露出的她僅是停留在七八歲年紀的智商。

「小姐,前面街新開了一家百貨公司,我到你去瞧瞧,好不好?」嬴守開心地拍著巴掌,連聲歡呼著,蹦蹦跳跳奔向馬路對面。

「小姐,你不要亂跑,小心有車」瓔珞急切地追在後面,試圖拉住她,由于忙著攆她,沒注意到腳底,不小心踩到一塊小石子崴了一腳。

一輛轎車恰巧迎面奔嬴守撞來,「啊---瓔珞---我怕---」嬴守嚇得六神無主,根本不知道躲車,只是站在馬路中間哭嚷。

「小姐---」瓔珞慘叫著起身,往那邊沖,如果小姐有事,首當其沖問罪的就是自己,千鈞一發之際,一名穿著兵裝的男子敏捷地攬住嬴守的腰,將她抱離馬路中央,化險為夷。

似乎因為沒能撞死人,坐在副駕上的男人不滿地扯了下嘴角,悻悻地吩咐司機揚長而去。

劫後余生,嬴守根本沒有一絲後怕,反倒興奮地大呼「好玩,好玩」被嚇得臉色蒼白的瓔珞嗔怪地剜了她一眼,「小姐,你以後听點話吧,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轉頭,瓔珞對「救命恩人」鞠了一躬,「謝謝你救了我家小姐」。

男子默然,僅冷眼打量著行為怪異的嬴守,「小姐,我們走吧」瓔珞抓起嬴守的手,生怕她再亂跑,嬴守不高興地使勁掙月兌開她,「我不要走,我要跟哥哥玩」

瓔珞耐著性子勸,「小姐,听話,我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嬴守任性地不買賬,「不,我偏要跟哥哥玩」說著,緊緊拽住男子的衣角撒嬌,「哥哥,陪我玩」

不得已,瓔珞苦著臉瞅向男子,「你是我們大帥麾下的衛兵?」

「嗯,我是尚師長的部下,我叫祭殿」按照綽叔的辦事效率,祭殿迅速混進軍營,「好吧,即刻起由你暫時負責小姐的安全」在督軍府當值不是一天兩天了,老爺、太太素日行事做派也臨摹的差不多,瓔珞效顰似的在祭殿面前端起架子,儼然是主子指揮奴才,接近嬴赫昆的機會,祭殿當然不會錯過。

這下更樂壞了嬴守,一個勁兒地歡呼拊掌,天真的笑魘似一柄撐起在雨夜的小傘,高揚著靈魂的純淨。

一直陰暗的天空終于飄起了清雪,細細碎碎地落滿了頭發和肩上,約莫著時間也差不多了,瓔珞勸道︰「小姐,咱們回家吧」嬴守的臉雖凍得通紅,卻對她的提議不斷搖頭,「不要」

「小姐,回去晚了,大帥會罵的」瓔珞搬出嬴赫昆嚇唬她,平時嬴守最听他的話,「我還沒玩夠呢」嬴守撅著嘴緊緊拽著祭殿的衣角,瓔珞無奈,人家是主子,打不得罵不得,她這個當下人的本就難做,偏侍奉的主子還是個傻瓜,哄也不行,嚇也沒用,侍奉嬴守真是份苦差事。正不知所措時,一聲叫賣令瓔珞眼前一亮,「小姐,我給你買串冰糖葫蘆,咱就回家,行嗎?」

嬴守乖乖地點點頭,趁著瓔珞去買冰糖葫蘆之際,祭殿好奇地細細打量起嬴守,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腰如約素,瑰姿艷逸,倒是絕世美胚子,但不知她的心智是否果真有欠?「你今年多大了?」祭殿挑了個簡單的問題詢問,嬴守瞪大著無神的雙眼,瞧了他一會兒,目光呆滯地搖搖頭,「不知道」祭殿再問,「名字呢?」嬴守許是被問煩了,大聲嚷嚷︰「我要吃糖葫蘆」接著又是一陣傻笑,祭殿有些懊惱,緣何要同一個傻姑娘較真。

當嬴守興高采烈地咬著冰糖葫蘆向公館折返時,孰不知家里早已炸開了鍋。

「你明知道守兒有病,為什麼還讓她出門?為什麼不派人跟著她?你安的什麼心?」嬴赫昆袖衫卷在肘上,粗糙厚實的大掌又一次揮在紫鳶嬌女敕的臉上,紫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顧不得臉頰的疼痛,紫鳶頂著一頭蓬草般亂發,淚雨滂頭地跪在地上求饒,「大帥,我是為了讓守兒出去散散心•••」話雖如此,心里卻恨死了瓔珞,每次都能按時回來,如何偏這一次敗露?她認定準是因為被自己罵,瓔珞才故意和自己唱反調,拖延時間讓自己被大帥打,她絕不會放過瓔珞這個小賤人。

「如果守兒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子擗了你」嬴赫昆這一震天吼不打緊,嚇得剛進門的嬴守「哇」地一聲大哭,連手里捏的緊緊地冰糖葫蘆也滑落在地。

「守兒」嬴赫昆見女兒平安回來,轉怒為喜,即刻走過去摟住她,「好在你沒事,不然爹爹也活不成了」嬴守卻抗拒地推開他,「爹爹凶,我害怕」

嬴赫昆一怔,隨即模了模光頭,縱聲大笑,「守兒不怕,告訴爹爹,在外面都玩了些什麼?有沒有遇到危險?」嬴守努力回想,瓔珞擔心被罵,搶先回道︰「大帥,小姐今天玩的可開心了」邊說邊向祭殿遞眼色,示意他先走,祭殿卻似不懂,竟將視線回避,瓔珞氣得咬著下唇,礙于場面又不好發作。

「嗯,開心」嬴守再次緊緊拽住祭殿的衣角,原本平整的衣襟在她半下午的揉搓後變得皺巴了,「有車,哥哥抱,」

習慣了女兒說話的顛三倒四,嬴赫昆听出了端倪,「瓔珞,你說,發生了什麼事?」瓔珞自知隱瞞不過,硬著頭皮說道︰「小姐橫穿馬路險些被撞倒,幸好他及時趕去救了小姐」瓔珞忽地跪下為自己求情,「大帥,不是我照顧不周,實在是•••」

「拖下去,十鞭算是便宜你」話音剛落,便有兩名馬弁將哭哭啼啼的瓔珞拖走,嬴守習以為常地傻笑著,紫鳶似解了氣,幸災樂禍地一撇嘴角,「活該!」

「那個,你的隸屬長官是哪個?」嬴赫昆將視線對準祭殿,祭殿朝他行了個舉手軍禮,「稟大帥,我是尚師長麾下的」嬴赫昆坐到太師椅上,攏好頭發的紫鳶機靈地將裝好煙絲並引燃的煙斗遞來,「則仁的部下•••有軍職嗎?」

「屬下剛剛入伍」祭殿鎮定自若地平視嬴赫昆,這倒讓他刮目相看,平時那些屬下見到他無不卑躬屈膝,像條狗似的,唯祭殿可以成為一條訓練好的狼,值得栽培,況且自己的寶貝女兒一直黏在祭殿身邊緊抓不放,這情形是極難得的,她一向恐生。

吸了口煙,嬴赫昆吩咐「回去收拾一下,明個兒起你就搬來公館,專門負責保護小姐」紫鳶不樂意了,加強戒備後更難收拾嬴守了,「大帥,他是救了守兒,賞點大洋就算了,何必提拔他?」

「你他娘的閉嘴,沒你說話的份兒」嬴赫昆眼楮一瞪,紫鳶頓時啞了聲音,「謝大帥賞識,屬下定當竭力保護小姐」祭殿再次行禮後,準備告辭,嬴守卻不依不饒,拽著祭殿衣角不肯放手,像個溺水的孩子在拽著一根救命稻草,祭殿無措地瞅向嬴赫昆,模不準他的脾氣,不敢妄動,否則稍有冒失計劃就會前功盡棄,嬴赫昆朝他甩甩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守兒過來,爹爹有糖果給你」

智商低比較好騙,嬴守听有糖果,立即拋開祭殿,跑去父親身邊,祭殿吁了口氣,走離公館。外面雪依然在下,眯眼抬首望了望蒼茫的天空,再次嘆問如今行尸走肉、苟延殘喘地活著真的能尋到父母慘死的真相嗎?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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