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如果她能機靈一點早點懷孕,也許現在林老也不會這麼輕率地點頭同意她的退婚請求了。而現在那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女人挺著肚子,雖然乖巧地縮在了林楚生身邊,但是那隆起的月復部就是最刺眼的炫耀。
宣告著她的肚子里懷有林家嫡子嫡孫丫。
保守的林家肯定天平偏向這個女人而不是經過正式訂婚的蘇沫。
換而言之,蘇沫現在是被林家徹底拋棄了。
在座的林家叔伯們還有嬸嬸小姑們都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他們眼底都有了然的鄙夷。蘇沫現在要談的大概只是賠償多少的問題而已。如果她識趣一點,要差不多的數目,慷慨的林家是可以給的。如果她不識趣,非要漫天要價,那就真的會很慘。因為林家也不是任由人宰割的肥羊媲。
客廳中像是有一只手在悄悄攪動,所有的人臉上都是一種表情,等待蘇沫開口要價的好奇。連一直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依舊保持優雅的林楚生也多看了蘇沫一眼。
林老對蘇沫開口說︰「說吧,沫沫,我看你是個乖孩子。你想要多少,說個數字,我一定滿足你。」
蘇沫緩緩掃過客廳里滿滿的人。滿懷愧疚的林老、幸災樂禍的林太太、期盼著又擔心著的蘇家夫婦、林家一個個等候看好戲的叔伯嬸嬸們……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客廳中至始至終從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林楚生。
她慢慢走到了他的跟前,眼前是空的,明明是他卻仿佛再也看不分明。
很多話想問出口,這些日子里她想到的關于他的話都想問。比如薇薇安是誰?曾經薇薇安和他有什麼關系?她的孩子,他會不會接受?……一個個問題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沒有辦法再去面對他。特別是在他出車禍以後,他听到薇薇安三個字時候的勃然大怒。他指著病房口讓她滾。他說他不想看見她……
她想到了逃。
只是現在她終于發現自己逃到了哪里,也需要一個了斷。
現在,她終于看見了他。一身西裝筆挺,紋絲不亂。他的眸色甚至沒有為她的一舉一動有片刻的凌亂。他完美得仿佛天生就是如此。那曾經大雨夜里發病的林楚生、那在床笫間霸道的男人……都是她的一場虛幻。
她看著他,輕輕開口︰「楚生,我的要求很簡單。我想問你一句話。你誠實回答我就好。」
客廳中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甚至那一直低著頭的薇薇安也抬起了頭,楚楚可憐的目光頃刻間變得像是兩把刀子射向了蘇沫。
蘇沫不看她,只牢牢看著眼前的清俊男人。
「什麼話。你說。」林楚生終于開口。聲音清冷如昨。
蘇沫微微恍惚。那一句在心里沸騰翻滾,卻始終問不出。客廳的里氣氛壓抑得可怕。所有的人都盯著她,看著她到底要做什麼。
「我……」蘇沫艱難地開口,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我想知道,楚生,你愛過我嗎?」
風似乎不會動了,四周的聲音統統退去,靜得可怕。她在淚眼模糊中看見他沉靜的面上終于裂開了一絲絲表情裂縫。
淚不爭氣地滑落,那麼灼熱的滾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等著他的回答,竭力讓自己站穩。
林楚生定定看著她,仿佛看明白了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蘇沫,你什麼都不要,只要這一句?」有人問,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林家人。
蘇沫一動不動,她固執地看著眼前的林楚生。
他抿緊好看的薄唇,眼神深得看不見底。
愛過——蘇沫用的是這個詞。卑微的問他︰是不是愛過她這個天真的笨女人。她不敢問他究竟選擇誰,她只問他是不是曾經愛過。那是她曾經待在他身邊唯一的價值。
他忽然發不出聲音,愛過嗎?那個總是謙卑努力的小女人,那總是受到了他摧殘卻從不輕易埋怨的女人。那在暴雨夜里將他從天台上拉回、又從迎面而來的大貨車疾馳來時候千鈞一發將他推開的女人……
她守在他的身邊,安安靜靜得像是氧氣,無處不在卻又仿佛隱形。她才十九歲,有很多很多事不明白,可是卻這麼全心地相信他。
究竟愛過嗎?……
……
薇薇安忽然站起身,擋在了林楚生跟前,輕撫自己隆起的小月復,溫溫柔柔地一笑︰「蘇小姐,這個問題就不用回答了吧。現在我和楚生很幸福。我們決定重新開始。請你放了他好嗎?……」
她美麗得令人無法從她身上轉移目光。蘇沫越過薇薇安,看向沙發上不願回答這個問題的清俊矜貴的男人。
「好。」蘇沫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白紙,令原本想要看好戲的林家人都于心不忍。
蘇沫擠出一抹笑容︰「楚生,我走了。你保重。」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轉身慢慢離開。背後一雙雙眼楮帶著各種神色看著盯著她縴細柔美的背影。他們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單純的女人為了這一句放棄的是多麼數額巨大的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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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情變,灰姑娘不敵留洋公主!」
「奉子成婚,林氏總裁雙喜臨門!」
「公主VS灰姑娘,童話=\現實!」
……
滿大街的報刊亭都充斥著諸如此類的報道,一張張或清晰或模糊偷|拍來的照片只要關于林楚生和薇薇安都貼在了最顯眼的頭版頭條位置。細心的人會發現,鋪天蓋地的報道中,除了過去蘇沫的照片都找不到任何關于她現在近況的照片。
蘇沫就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在了公眾的視線中。任何想要一探究竟看看她現在到底是怎麼樣的記者都找不到她一點蹤影。
她好像就真的像童話故事里的人魚公主,成全了王子與公主,徹底化成了泡沫消失在了人海中。
蘇沫去了哪里?似乎沒有人知道。
……
大大的落地窗前,一道雪白的身影對著窗外滿眼翠綠的松樹盤腿靜坐。她穿著雪白松軟的家居服,怔怔看著眼前山中的美景,仿佛痴了傻了。
「蘇小姐,吃早餐了。」有佣人的溫和恭敬的聲音在她身後提醒。
蘇沫從沉思中驚醒,回頭勉強一笑︰「好的。我一會就下去。謝謝王嬸。」
她說完又抱著膝蓋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肥肥胖胖的王嬸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搖著頭下了樓。
蘇沫看著早晨的松林,呼吸在冰冷的玻璃上吹出薄薄的霧氣。她伸手輕輕劃,寫出自己的名字。
沫。這個名字真的不夠吉利,她的愛情至始至終都是眼前的泡沫,只要輕輕觸動就會煙消雲散,徒留一地傷心。
樓下有汽車的轟鳴聲。蘇沫依舊怔怔靠在落地窗玻璃上,不知自己的心神到底飄向了哪里。
不一會樓下傳來熟悉的詢問聲,緊接著有沉穩的腳步聲走上樓梯。
蘇沫听見一聲熟悉提醒咳嗽聲。她轉頭看向來人,淡淡地笑︰「霄天,你來了。」
江霄天穿著一件銀灰色西裝,筆挺尊貴。因為早起寒冷,他多披了一件大衣,顯得各外精神。
他看著她又坐在落地窗前,皺了皺眉,月兌下自己的外衣,走過去一把將蘇沫打橫抱起放在了床上。
「怎麼又下來了?你身體不好不要受涼了。」江霄天不悅地吩咐。他為她掖了掖綿軟的被子。
蘇沫仿佛習慣了他的霸道**,冰冷的身子擁著鴨絨被,一點一點等著手腳暖和過來。
江霄天看著頭低垂的蘇沫,眉宇間掠過深深的不悅和無奈。
自從那一天蘇沫一個人去了林家退婚以後,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安安靜靜的,做什麼事都慢一拍,似乎心魂已經不再這個軀體里。她時常出神,最喜歡靠在落地窗前看風景,一看就是大半天。
本來他是將她安置在公寓中,但是後來發現鋪天蓋地的新聞滿天飛,關于林楚生情變退婚,還有關于薇薇安的消息無處不在。蘇沫每次從電視里面听了,雖然不哭也不鬧,但是精神更差了。
所以他把她安置在這一套臨時買下來的傍山別墅中,希望這山水的靈氣可以令她振作起來。
蘇沫暖和了一點,終于抬起頭看著江霄天,問︰「我媽媽那邊……怎麼樣了?」
「你放心。我已經說服了蘇伯父和蘇伯母不要再找林家麻煩了。他們同意了。」江霄天說。
蘇沫蒼白的唇扯出一抹淡笑︰「媽媽沒說什麼嗎?我沒辦法嫁給她希望我嫁的人,最後錢也沒要。她一定很生氣吧?」
江霄天深深看著她,把她冰涼的手握在手中。想要用自己掌心去溫暖她身上冰冷。
「吃點早餐吧。」江霄天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深談。
因為只有他知道蘇沫的狀態有多差。她已經崩潰。她就像是從里面爛掉的隻果,外表看著好好的,內心早就一片荒蕪。除了他誰都察覺不出她的絕望和無助。
江霄天沖著樓下王嬸吩咐一聲。王嬸就端著一盤豐富的早餐上樓來。
蘇沫看了一眼,懨懨閉上眼︰「不想吃。」
江霄天擰起劍眉,把她拉起︰「不想吃也要吃!你看你現在瘦成什麼樣了?」
蘇沫閉上眼縮在床上,低聲說︰「我過一會再吃。霄天,你要上班了。」
她話還沒說完,腰間傳來一股大力。她已經連人帶著被子被江霄天修長的手臂摟在了懷中。
「你既然知道我要上班就乖乖吃飯!」江霄天眉心擰成了個川字。
蘇沫愣愣看著他。她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絲火氣。
原來,他也厭煩了自己這個樣子。蘇沫眼底隱隱有水光涌動,滿滿的卻不溢出來。
江霄天見她這樣,知道自己的口氣不好,想緩和口氣卻不知怎麼的冷冷說︰「快吃!我等你吃完再走!」
蘇沫被他禁錮在懷中,伸了手,掙月兌他的懷抱︰「好,我吃。」
于是她在江霄天的一雙厲目注視下慢慢吃了起來。終于,她吃完了。江霄天眉頭這才稍稍松泛了些許。
他忽然看見她唇邊的一點面包屑,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她的唇邊︰「吃個飯也能吃到了臉上。」
他溫熱的指尖掠過,蘇沫想要避開卻慢了一步。這麼親昵的舉動令她怔了怔。
蘇沫避開了他的目光向後縮了縮︰「我吃完了。霄天,你趕緊上班吧,不然會遲到。」她說著拿起床邊的書遮擋了那一雙過分犀利的眼神。
可是今天似乎跟平日不太一樣。她等了很久卻沒有等到江霄天意料中的離開。
她眼前有陰影落下,手中的書被一雙修長的手按下。
她抬頭對上了江霄天深沉犀利的眼。
他聲音低沉,說︰「沫沫,過了這麼久了。我覺得我們得好好談一談。」
蘇沫心頭一跳,一雙清澈的眼楮直直看著他。她忽然淡淡笑了笑︰「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談談。」
江霄天一听,眼中一緊,問︰「你想要和我談什麼。」
蘇沫蒼白的臉上掠過深深的倦意︰「霄天謝謝你這些日子照顧我。我已經慢慢好了。所以……」
她還沒說完口中一緊,卻是被一只修長的手牢牢堵住。
蘇沫靜靜看著眼前的江霄天,慢慢閉緊了唇。她想說的話,他不願意听。
心,從沒有這麼累過。
她也從沒有這麼迷茫無助過。
「你別說了。我不會放你離開的。」江霄天不放開手,冷冷地盯著蘇沫︰「你覺得你這個樣子能走嗎?你只要走出這里就立刻會被無處不在的狗仔隊包圍!他們會啃得你連骨頭都不剩!」
「而且你的身體這麼瘦!你又沒有學歷,你想要出去做什麼?做一輩子的咖啡小屋的甜品師嗎?」他的口氣中都是濃濃的譏諷。
蘇沫垂下了眼簾。
「你才十九歲!如果你有點出息的話,我供你去念書!你收拾下心情開春我就去替你報名。」江霄天斷然下了命令,「你不是很喜歡念書嗎?你當初……」
他猛地住了口,手也慢慢放下。
蘇沫渾身一顫,盯著被子,低低地說︰「好。我去讀書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