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殤 第六章。迷局。

作者 ︰ 軒轅塵兒

陳可青走後,洛櫻在屋里生了好一陣悶氣,自己心里的秘密像被人窺探了一般。煩人的家伙!她嘀咕一聲,把那張畫使勁拽了下來。

「可青回來啦?東西呢?」陳叔坐在門口的大青石上抽著煙。「嗯。」陳可青把肩上的東西放下,轉身往小木屋里走去。「唉,你的背怎麼了?」陳叔喊了一聲,兒子的背上全是各種抓痕,在陽光下很顯眼。陳可青在屋里的鏡子里照了照,嘴角裂開一絲笑意,這死丫頭還挺厲害的啊,整個背上都是她撓出來的痕跡,跟貓抓的似的。「沒事,爸。」他收起了笑容,「一會兒我去山上陪你采草藥吧。」「嗯。」父親應了一聲,只是默默坐在青石上抽煙,在沉思著什麼。

下過雨的山里格外地濕滑,就算多年在山里行走,還是讓人覺得有點吃力。陳可青不喜歡穿鞋,他喜歡自己寬大的腳掌踩在泥土上那種軟軟的感覺。

「你又踩我!你這個討厭的家伙,我不理你了!」小小的女孩兒急得滿臉通紅,一只腳被他踩得陷進了又濕又柔軟的泥土里,他則得意的站在旁邊做鬼臉,這是他童年最愛的惡作劇。女孩兒使勁把腳往外拔,結果重心不穩,一下子跌坐在泥里……

「可青,怎麼了?」父親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調了調肩上的背簍,繼續往山上走。林子里透著樹木的清香,不時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陳可青頓時覺得心情大好。山里的草藥大都在背陰的一面,也就是靠近霧谷的那一邊,自從他小時候出事以後,父親就再也不讓他踏入霧谷半步,他也乖乖地遵循。在山頂上,可以俯視下面繚繞的霧氣,這些霧氣終年不散,獨特的濕氣讓這里可以生長許多珍貴的草藥,但是他和父親的采集範圍僅限于背陰面的山頂到山腰,絕不會下到山腰以下。

這里坡面比較平緩,就在這里好了。陳可青放下背簍,在草叢里細細尋找著,草上未干的雨水很快沾濕了他的褲子和頭發,他突然想起在這里好像也有他布置的陷阱,便沿著記憶中的位置去尋找。走到一處野草格外茂密的地方,他撥開了草叢,看到地上出現了一個小坑。「看來今天注定要吃肉了。呵呵。」他探頭往坑里看去,果然,是一只兔子,和上午那只一樣,不過看起來很小,像剛出來不久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把小兔子拎了出來,兔子出人意料地沒有反抗,而是乖乖地蜷縮著。陳可青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她看到他擰死兔子時,眼中蔓延開的心疼和失落。該死,怎麼又想起那個死丫頭了。背上的傷口突然有一點疼,他反手揉了揉,然後把兔子扔進了背簍里。

天空漸漸開始變成金色,太陽要下山了,父親背著小簍走了過來,發現他的背簍空空的,里頭居然還躺了一只活兔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怎麼什麼都沒采?這麼小的兔子你也吃嗎?」父親的語氣有點責備,臉上卻並無變化。陳可青撓了撓頭,「要不,我們養大了再吃?」他一抬頭撞上父親慍怒的目光,趕緊背上背簍,「爸你不是采了不少嗎?我要是把草藥和兔子放在一塊兒,不得讓兔子吃了嗎?」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理由太牽強,也不敢告訴父親自己看著兔子發了一下午的呆。

「 嘴。」父親沒有再說什麼,撿起地上的鐮刀,緩緩往山下走去。

那只兔子被扔在草垛上之後,就一刻不停地在吃,陳可青一邊吃飯一邊回頭瞄一眼兔子。父親發現了他的異常,一口喝干了面前的酒。「可青,你是不是該找個媳婦兒了?」

正在喝湯走神的陳可青一下子被嗆了一大口。「爸,你說什麼那!我才19歲好不好。」他被嗆得滿臉通紅,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洛櫻的小圓臉。「20歲咋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可以滿地爬了。」父親笑了一聲,臉上露出笑容。「有看上哪家閨女了嗎?雖然你沒怎麼讀過書,不過你的為人村里的人都知道,找個好媳婦兒也不難。」「我……我還不想找媳婦兒。」陳可青趕緊埋頭扒了幾口飯,他不想讓父親看出他的心事,又用余光看了幾眼兔子。

父親看著他的表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你該不會是,看上小櫻子了吧……」陳可青扒飯的手停了一下,但是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用整個碗擋住了自己的臉。父親嘆了一口氣,「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不是說般配不般配的問題,你知道……」「好了好了,我吃完了。」父親的話突然被兒子打斷,不禁愣了一下,陳可青重重地放下了碗筷,摔門走了出去。這次父子談話不歡而散。

山里的夜晚很清涼。今天晚上卻出人意料地沒有月亮,只有星星落下的點點光。陳可青坐在父親白天坐過的大青石上,上面還在不斷散發白天存儲的熱量,他呆呆地望著小木屋邊上的那個小小的墳墓出神。唉,或許他們從那次意外之後,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吧。也許她並不是因為生病才忘記了之前的事情,而是她在城里生活久了自然就忘記了。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記得五歲的事情呢?他不禁有些出神。

第二天,父親讓他把采好的草藥給山下收草藥的人送去。他背了一大筐之前烘干的草藥,右手拎著一個竹編的小籠子,里面是那只還在吃東西的小兔子。

賣完了草藥,陳可青沿著那條走得熟得不能再熟的路往前走。籠子里的兔子不安地撲騰了幾下。「你乖一點啊。別亂動。」他難得用溫柔的語氣對籠子里的小東西說,它似乎听懂了,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還沒走到那片橘子園他就听到了她的笑聲。剛走到門口,洛櫻的外婆就熱情地招呼著他,「可青也來啦,雲聃和阿櫻玩得正開心呢,你也去一起玩啊。」陳可青覺得好像被打了當頭一棒,轉頭看見洛櫻和古雲聃圍著一張桌子坐在屋檐下,正在談笑什麼。洛櫻好像听到了什麼,突然轉頭看著他,沖他一笑,對他招了招手,她對面的古雲聃抬起了頭,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陳可青咬了咬牙,走了過去,把兔子塞到她懷里,「賠給你的,你不知道在人家房子旁邊起墳是很不吉利的嗎?還埋了個兔子,說出去都笑死人。」洛櫻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兔子,眼里滿是歡喜。「嘿嘿,謝謝你,好可愛的兔子。」陳可青轉頭看見古雲聃正冷冷地看著他,那只白色的眼楮里的光讓他覺得身上有點冷,他心里暗暗咒罵了一聲,表情卻並沒有什麼變化。

「可青,雲聃在給我講課呢,我采回來的東西好多都不認識,他都知道。」洛櫻抬頭才發現氣氛有點冷。陳可青低頭才看見桌上都是一些植物標本,還有一個小本子,上面都是洛櫻奇奇怪怪的符號和娟秀的小字。「他媽媽是個赤腳醫生,他知道得當然多。」陳可青冷冷地回答,「如果我哥哥還在,知道的也不比他少。」他剛說完,洛櫻和古雲聃都呆住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洛櫻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一回頭卻看到古雲聃恨恨的眼神,這眼神讓她打了個冷戰。「雲聃……你怎麼了?」古雲聃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眼神立刻柔和了下來。「沒事,我們繼續吧。剛才講到哪兒了?」他抬頭突然發現洛櫻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雲聃,我不知道這些年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過去的事情我也記不得了,但是我還是希望我們三個能像從前一樣好……」「沒用的,阿櫻。」古雲聃擺了擺手,臉上是說不出的失落,「很多事情,過去了也不代表沒發生過。我們和陳家的恩怨,不只是因為可青的哥哥,也許這輩子我們兩家就要這麼過下去……」洛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們繼續吧。別想了。」看來岔開話題是最好的方法了。

講了兩三個小時,兩個人都口干舌燥了,外婆適時端來了一大盤葡萄。「阿櫻,你以後還要上山的話,我陪著你好不好?」古雲聃摘了一顆葡萄扔到嘴里,「沒事啊,我以後不晚上去不就行了,你的事情也不少啊。」洛櫻不知道怎麼拒絕他。「可是山上有狼,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來的。」他的口氣一下變得急切了起來,「我可以陪你去采標本,還可以替你打狼。」說完他擺出一副李小龍的樣子,洛櫻被她逗得咯咯笑了起了。「安了,我又不是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我保證以後上山不走遠行嗎?」古雲聃望著她的眼楮,不再吭聲了……

盡管洛櫻和外公外婆極力挽留古雲聃留下來吃完飯,他還是婉言謝絕了。剛走出了不遠就听到身後有個冰冷的聲音,「你跟她說了些什麼?」古雲聃慢慢轉過了頭,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你還真有耐心,等了這麼久。」他打量著面前背著背簍的少年,「說了什麼我需要告訴你嗎?」陳可青有些氣惱,幾步跨過去揪住了他的衣領,眼里閃著狼一般凶狠的光,「我告訴過你,不要靠近她!你聾了嗎?」這目光讓古雲聃有種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和十多年前何其的相似,他定了定神,嘴角卻揚起輕蔑的笑容,「那又怎麼樣?你又有什麼資格命令我?沒錯,我就是要接近阿櫻,就算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也不會讓你跟她在一起!」他的話讓陳可青愣住了,趁機掙月兌了陳可青的束縛。

「你這個怪物。」陳可青有些惱怒,攥緊了拳頭,青筋暴露。「真正的怪物不是我,是你。」古雲聃用很淡漠的口氣說出了這句話,「只有怪物才會和狼群在一起……」陳可青頓時愣住了,握住的拳頭頓時僵住,他怎麼會知道?

古雲聃沒有再看他,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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