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狼群包圍了山頂,到處都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和狼不安的嚎叫。
「古山!你到底要干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和我爸無關,你放了他!」
站在狼群最里面的少年站在那里,他的眼楮被血充得通紅,那棕色的眸子竟赫然變成了狼一般的綠色眸子!
懸崖邊上,古山嘲弄地看著他,嘴里還叼著半根煙。地上躺著他的父親,一動不動,只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那條斷了的腿把周圍的一片草地都染得通紅。
「可以啊。」男人右手的槍死死抵著陳可青父親的心髒處,他把口中的煙取下來,手指一彈,那煙頭便如煙花一般掉入深谷。
「你跳下去。否則,他死。」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滯住了。本來不停發出聲音的狼群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的王,正在月光下一點點起著變化。
「該死的人是你!」
少年給旁邊的狼使了個眼色,卻一眼被拿槍的男人看穿。
「別動!」
他大喊一聲,用一只手便給槍上了膛。眼中的嘲弄更濃了些。
「你以為,同樣的招數對老子還有用?告訴你,老子不管你是真狼王還是假狼王!今天,絕對不會放過你!」
陳可青趕忙伸手把將要一躍而起的狼擋住。他從來沒有畏懼過面前這個男人,但是此刻他的父親正躺在那個男人的槍下……腦中不斷出現當初哥哥被獸夾夾住後那垂死掙扎的痛苦模樣,這場景折磨了他十幾年,現在,他已經是在用最後一絲理智在控制自己心中的殺意。
「你到底想干什麼?」
古山見他心緒已亂,心里不免有些得意。這小子上次在霧谷給他和兒子的羞辱,他要盡數討回來。
「嘻嘻,你不是狼王麼?」
男人嬉笑著打量著面前的少年,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精美的雕塑。「把你的眼楮挖出來啊,給我兒子當藥引子,再給我磕三個頭,我就放了你和你爸……」
「兒子,你快走……」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男人忽然抬起腳,重重地踩在了少年父親的臉上,他父親卻一聲不吭,只是嘴里不停地喃喃著讓他快走。
「古山你給我住手!」
古山听到他發怒的聲音,不屑地轉過了臉,臉上的笑意漸漸僵在了臉上。月光下,那俊秀的少年慢慢匍匐在了地上,身子微微顫抖,似乎忍受著的什麼已經到了極限,他熒綠色的眸子閃著駭人的光,無數深灰色的毛發從他全身的毛孔中鑽出……
「可青……不要……」
躺在地上的男人恢復了一點意識,艱難地扭過頭對他喊著,似乎用盡了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
古山倒吸一口冷氣,身子也不由得往後退了退。面前的少年慢慢失去了人的樣子,臉型開始變得長而窄,修長的手指深深抓進了地面,竟然漸漸變成了一雙漆黑的利爪……
「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這樣的你才是真正的狼王!」
拿槍的男人仰天大笑,但是心中的恐懼讓他臥槍的手也發起抖來。他心中對狼王做過各種各樣的幻想,最後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方式出現。那見過無數次的俊美少年,竟然在月光下以這樣的方式蛻變成了一匹巨狼!
這只狼是如此的巨大,體型完全是普通狼的一倍!它身上的深灰色皮毛被山風吹得起了一層層波浪,額中間的毛是黑色,就像是加冕的皇冠。凜凜站在那里,宛如天神巨大的騎獸。
四周的狼群又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嚎叫聲,就像是某種神聖的儀式。
狼王靜靜地站在那里,它眼楮里的光芒仿佛讓周圍的狼眼瞬間黯淡了下去。它忽然仰頭,發出了一聲渾厚而響亮的嚎叫聲,不同于其他的狼嚎,這聲音極強的穿透力迅速傳遍了整個山林。
「狼王……」
洛櫻听到了這熟悉的聲音,頓了一下,然後馬上又加緊了腳步。這夜里她完全分不清路,坐滑索下山後只能完全憑感覺在林子里亂跑,突如其來的狼嚎仿佛為她指明了方向,她奮力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天哪!那就是狼王嗎?」
陸陸續續趕來的村民們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停在了距離狼群五六米遠的地方,他們看見一只巨大的灰狼和古山在那里對峙著。所有人都沒見過這樣的場景,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槍,在後面的人也不斷掂起腳想看個究竟。
「方丈還沒來嗎?」
村長是被人抬上來的,此刻正坐在藤椅上,眉頭擰出的紋路和額上深深的皺紋融為了一體。
「還沒有……爺爺,古叔他真的是太卑鄙了!」
站在一旁的周朵忿忿道,她知道今天的事情遲早會發生,卻沒預料到竟然是這樣的方式。她知道那個男人雖然很瘋狂很偏執,但是他是個好父親,只是沒想到今晚,連他的愛也瘋狂到了極致。
「要不我去跟他說說……這樣下去只怕……」
老人抬手打斷了她的話,眼神依然望向狼群那邊。
「大盛日的狼王,怕是誰也制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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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櫻終于看到了村口的燈光,她此刻已經跑得筋疲力竭,抬頭卻望見村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外公?你怎麼在這里,山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知道你會來的。什麼都別問了,快跟我走。」
老人顧不得她已經氣喘吁吁,抓著她的手腕飛快地走起來。洛櫻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了,鼻子里也完全上不來氣,但是此刻已經由不得她多想了。她隱約看見外公的另一只手里抓著一把黑色的東西。
「一會兒你就都知道了,現在什麼都別問。記得抄最近的小路下山,記號我已經給你做好了。山下停了一輛車,會帶你們去該去的地方……」
「外公,你……」
洛櫻想繼續追問,外公卻完全不再搭理她了。
老人並沒有帶她走平常上山的路,而是從山腳的一條她從未見過的小道往里走。說是路,其實根本就沒有路,洛櫻緊緊抓住外公的手,在又高又密的樹林草叢里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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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狼就這麼僵持了很久,地上躺著的人已經沒了動靜,四周的狼群也都定在了原地,絲毫沒有妄動。
這個個高度不時有山風吹過,古山卻感覺自己全身都濕透了,那種冰冷的感覺從頭頂一直延伸到腳底。他心里也沒有底。
「到底要怎樣才能弄到狼王的眼楮!?」
他狂躁地朝面前的女人咆哮著,女人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
「七月十五大盛日,不就是個好機會麼?」
「大盛日?」
女人眉眼輕挑,玩味地看著他,嘴角似乎還帶著輕蔑。
「大盛日,狼王煞氣達到頂峰,加上今年又有月食,想必那尊金剛也是鎮不住他的了。」
古山眼前一亮,仿佛一個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汪泉水。
「可是那小子不是個人麼?他根本沒有爪子,雲聃的傷真的是他弄的嗎?」
听到他的話,女人一下笑了出來,眼中盡是不屑。
「古山,你這腦子也就只有當獵戶了。傷了雲聃的當然是只狼,你要奪它的眼楮,自然要把它給引出來。」
「怎麼引?」
女人臉上的笑意瞬間被冰冷的寒意籠罩了。
「用血啊。只有鮮血,才能徹底激怒狼王,讓它在月食之日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氣,然後出現在你的面前……」
……
又一陣冷風打斷了他的回憶。這個女人,同她生活了快二十年,沒想到她的識聞居然這麼廣泛,手段也厲害到這般地步。今日若不是他把陳可青的父親引誘到山上踩中獸夾,估計他是絕對不會來這里的,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夠殺了他。
狼王直直地望著面前的男人,一點點朝他走近,他甚至可以聞到狼嘴里那股巨大的腥味,握槍的手也有點發抖,但是槍口依然死死抵著地上男人的心口。
古山能夠看清狼王眼楮里的狂躁和恨意,這和他當初在霧谷躺在狼爪下的感覺是一樣的。
「哈哈,你也有今天?我倒是要看看是你這只狼快還是我的槍快!」
古山又用槍口戳了戳地上的人的心口,巨大的狼王弓起了身子,閃著熒光的綠眼似要噴出火來,因為憤怒而裂開的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那是狼要進攻的姿態。
「古山,這件事情與老陳根本就沒有關系!你為什麼還要用他作餌!」
村長終于也看不下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沖山頂的男人喊道。
「不用他老子的血,怎麼引得出他這只狼崽子!」
古山的眼楮也被血充得通紅,他撕扯著嗓子回答著,停在狼王身上的目光絲毫不敢挪開。
「你已經間接害死了他一個兒子,為什麼還要苦苦相逼?」
方丈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打著火把的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方丈依舊穿著藍色僧袍,手中拿著一串金色的佛珠。
「他兒子是死得痛快,我兒子現在卻在受著活罪!你們這群老不死的天天嚷嚷著慈悲,卻任由這狼王傷害我們父子,你們根本就沒有資格指責我!」
古山似乎被方丈的話激怒,聲音更加嘶啞了。
「不好!」
方丈和村長同時抬頭,之間天上銀盤般的明月,一邊漸漸開始被黑暗吞噬。
「遭了……全食來了!」
四周的光線開始一點點暗了下來。圍在山頂的狼群開始有點狂躁,不斷地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非常的恐懼。那只巨大的狼依然保持著弓身的姿勢,紋絲未動……
古山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自己死了無所謂,能拉著狼王陪葬也好,只是那個女人,她真的會去找尋狼王的尸體,然後剜了它的眼楮來救兒子嗎?這僵持,似乎就快要到達極限……
月亮終于完全被黑暗吞噬,四周只剩下火把的光。巨大的火龍在這山頂,竟然無法照到更遠一些的地方,人們只能看見山頂那一簇黑影。
「你去死吧!」
砰……
人群發出一陣驚呼,只听一聲槍響之後,巨大的狼王朝面前的人猛撲了過去。
古山不知道剛才趁黑開的那一槍有沒有打中狼王,他只知道此刻自己已經被巨大的狼爪壓住,只能用槍抵擋狼爪巨大的壓力。
人們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行,不斷詢問村長和方丈該怎麼辦。兩位老人卻是面色凝重,一語不發地站在那里。
槍桿開始發出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巨大的斷裂聲。巨狼將古山的雙臂死死按住,就像將他釘在了十字架上。狼眼中的殺意已經達到了頂峰,口中噴出的腥臭氣味帶著死亡的氣息,它猛地張大了巨大的嘴,那口鋒利的白牙倏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