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醫生,你還真是厲害啊……那小子這麼重的傷,居然這麼短的時間就康復了。」
皮哥站在倉庫窗外,笑望著里面正在訓練的少年。
「你該謝謝的不是我,是那天堅持要救他的小丫頭……」
鐘醫生望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不說我也會救他的嘛,我當時只是在猶豫要不要把那個嘴硬的丫頭給解決掉……咳,這小子認識的丫頭,個個都不簡單……」
「呵呵,你是說那個叫周朵的小丫頭麼?她不是才幾個月的時間就被阿麗收得服服帖帖的了嗎……她也就是個普通的鄉下丫頭而已,禁不住你們的糖衣炮彈……」
「哈哈哈,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皮哥大笑了起來,臉上全是得意。「之前我不是告訴你這小子喝了不少藥嗎?全是那個丫頭給他配的,如果不是拿那些藥保著,打中他肚子那拳就不只是脾髒破了……」
「哦?」
那個周朵他也見過,本來挺好看的眉眼,完全被那一臉的濃妝給擋住了。之前還以為就是個普通的小丫頭,沒想到還有些本事。
他沒有把古雲聃體檢結果的異常告訴皮哥,醫生的直覺告訴他,古雲聃和洛櫻還有陳可青三個人之間,肯定有著某種聯系,這個周朵可能也在這個圈子里。
估計過不了多久,這個秘密他就能解開了。也許依靠這些東西,他就能永遠地離開這個噩夢般的地方,和這個修羅般的男人……
------------------------------------------------
下周跟我去釣魚怎麼樣?他們告訴了我一個好地方!
我不要,那得曬成什麼樣子……
暑假的時候你已經夠黑了,這點陽光算什麼。
大膽!信不信我馬上把你拉黑!
……
古雲聃不由得咧開了嘴角,正當他打算回復的時候,手中的手機一下子被人從身後抽走了。
「唉,你干什麼……」
他急了,一轉頭就看到周朵怒氣沖沖的臉。她翻看了一下那些短信,恨恨地把手機扔到了古雲聃的身上。
「你怎麼又在跟她聯系!我不是告訴過你,出院之後就不要再找她了嗎!」
周朵吼得有點歇斯底里,古雲聃微微一愣,她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話。
「不用你管……」
他淡淡看了她一樣,把手機揣回了褲兜里。
「不用我管?」
她說話的聲音開始顫抖,調也變了。「不要我管,你早就死了!古雲聃,你怎麼可以這麼跟我說話!」
「你又不是我媽!再說這些事情我媽也管不了……朵朵,你對我好我知道,但是這種事情真的是不能強求的……」
古雲聃想走開,卻被她一把拉住。
「你的意思……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廂情願地留在你身邊,一廂情願地照顧你,一廂情願地為你擔心……」
她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些許哭腔。古雲聃心一下子軟了,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她。
「朵朵,你別這樣。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也想好好照顧你,保護你。等到我有足夠的能力,我就帶你離開這里,讓你過上平靜舒服的生活……」
「我為什麼要離開這里?」
周朵抬起了頭,眼線已經被淚水暈花,就像流下了兩道黑色的眼淚。「如果你夠強大了,不用死了,留在這里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你怎麼會這麼想?這個地方,對我們來說就是地獄!」
古雲聃有些詫異,面前的女孩在想什麼,他已經完全無法理解了。
「之前我想離開,是因為擔心你會死。但是現在證明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至少在這個世界里,你只屬于我。想必你的阿櫻,你一輩子都不會讓她涉足這里……」
她臉上忽然浮現怪異的笑容,古雲聃不敢相信,他的朵朵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是不是在這個陰暗的世界里,虛榮和妒忌就是摧毀一個人的最快方式……
「我不會讓她進來,但是我會從這個地方出去……」
「出去?你覺得你出去了她就會接受你嗎?你比得上她那個田徑運動員男朋友?你能給她想要的光彩和體面?你覺得他的家人會接受你這樣的身份和背景?你覺得你離開了這里,你就能給她正常人的生活?」
古雲聃一下子被她一連串的發問給弄懵了,這麼多的問題,他一個都沒想過,也給不出答案……
「一切都是你覺得……」
周朵的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這表情古雲聃曾經無數次在麗姐的臉上看見過。
「我告訴你,從你進到這里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上就已經被打上了烙印。被皮哥掌控的木偶,除非是死了,否則一輩子都不可能掙月兌……」
她轉身離開,只剩古雲聃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朵朵的嘴巴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哈……」
麗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遞給了古雲聃一杯酒。面前少年失魂落魄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心疼啊。
「麗姐,她說的都是你告訴她的吧……」
古雲聃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不想這酒居然這麼烈,被嗆得連連咳嗽。
「她說的只是這里的規則而已,不需要教啊……不過你還這麼天真啊,都參加過比賽的人了,怎麼心智還這麼不成熟……」
麗姐坐到他身邊,一抬手鉤住了他的脖子。
「你應該很清楚了呀。在台上比賽,贏了,就繼續,輸了,就抬出去……就是這麼簡單!這次你給皮哥掙了一大筆錢吶……」
「也就是說,我成了這個俱樂部的No.1也不能主宰自己的自由麼?」
「口氣不小嘛……」
麗姐笑了起來,把猩紅的嘴唇湊到了他耳邊。「這個俱樂部的No.1,也是整個地下搏擊界的第一喲……打敗了他,別說皮哥了,誰也攔不了你了。現在你才剛剛進入這個圈子的排行榜,路,還很遠呢……」
「只要有一個孔,就算擋在面前的牆再厚,我也會把它打碎……」
古雲聃手中一使勁,玻璃杯應聲而碎,血也順著傷口滴到了地上。
---------------------------------------------------------
郊區的溫度比市區里低了不少,洛櫻找了個涼快的樹蔭,把魚竿架好。
「你還說你不來,結果不還是來了嗎?」
古雲聃笑了笑,坐在她身邊,手伸進褲兜里按了關機。
「無聊嘛,不想呆在學校也不想回家,更不想去雜志社……好累啊,感覺不會再愛了……」
洛櫻伸了個懶腰,索性躺在了地上。周圍的涼風還真是讓人愜意。
古雲聃變魔術似的弄出了一個小收音機,調了一個台,然後也躺在了地上。這里很安靜,面前的湖泊像一面巨大的鏡子,當頭的烈日都被擋在了樹蔭以外,收音機里的電台放著輕音樂……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輕松過了。
「雲聃,你能告訴我小時候在霧谷里發生的事情嗎?」
洛櫻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一旁的古雲聃睜開了眼楮,轉頭看著她。
「都過去了,還問來干嘛……現在不是挺好嗎?」
「我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過去的記憶好像有點不對勁,我自己的身體也有點不對勁……」
洛櫻覺得身上有點癢,好像有些小蟲子爬到了身上。
「你動不動就熬夜,肯定身體扛不住啊……我每天都要跑八千米,現在身體已經比當初好很多了……」
「你別岔開話題嘛,快告訴我……」
洛櫻忽然坐了起來。
「那我告訴你,你不可以生氣,好嗎?」古雲聃忽然把臉湊到了她的臉旁,洛櫻覺得他的氣息有點灼人,趕緊把臉別開了。
「當初在霧谷,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
「什麼?」
女孩轉過了頭,她試著將腦中那些夢的碎片拼湊在一起。
「當時我們進了霧谷,你執意要去采那個斷層邊上的花,結果我們在那里迷了路,三個人走散了。我很害怕,在里面走了一陣之後,居然踫到了一個人,但是谷里霧氣太大,我也看不清他的臉……」
「霧谷里會有生人?是誰啊?」
洛櫻有些驚訝,不過在霧谷遇到其他人這一說,她還是第一次听見。古雲聃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好像認識我。他讓我趕緊到安全的地方去,說你們會在山泉流下來的那塊巨石上等我,結果我真的在那里看到了你和陳可青,但是狼王也追了過來,陳可青為了引開狼王,掉下了巨石,而我因為害怕,在狼王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把你推到了前面……」
他小心注視著面前少女的表情,似乎除了吃驚之外並沒有憎恨和埋怨,不禁在心里舒了口氣。
古雲聃的話讓洛櫻豁然開朗,她感覺之前那些支離破碎的夢都可以被串聯到一起了。紅色的花海,巨大的狼王,那種讓人戰栗的恐懼,還有總是催促讓她快走的喊聲……記憶的拼圖似乎在這一刻完整了,但是洛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你確定沒有保留什麼?話說,十幾年前的事情,你怎麼可能記得這麼清楚?」
洛櫻懷疑地看著他,他卻迎著她的目光笑了起來。
「我的記性一直都很好……之前一直不說,也是怕你知道之後會討厭我。」
古雲聃忽然把臉湊到了離洛櫻很近的地方,差點就撞到了她的鼻子。
「看來現在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嘛……」
「走開一點行不行,我不生氣不代表我原諒了你啊!」
洛櫻想推開他的肩,他卻紋絲不動,忽然伸手把她往前一摟。
她感覺有什麼柔軟而溫暖的東西壓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混蛋!」
洛櫻猛然回過神來,使勁一推然後抬起腳準備踹向他的肚子,卻被他一下子抓住了腳腕。
「小姐,我剛出院好嗎?縫合線都還沒吸收,你就這麼狠心?」
他擺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洛櫻狠狠剜了他一眼,把腳抽了回來。
「罷了罷了,看在你是殘疾人的份上……唉,魚竿動了!」
洛櫻正想發作,一下子看到旁邊的魚漂沉了幾下,趕緊抓住了魚竿往上提。那條魚勁頭可不小,她拼命想把魚拉出水面,卻只看到魚在水里打著轉,就是拉不動。
「瞧你笨的……」
古雲聃繞到她身後,握住魚竿,使勁一提,一尾大魚一下子撲騰著被拽出了水面!
這是洛櫻第一次釣到魚,興奮得哇哇大叫,伸手便想去解開魚嘴上的鉤。古雲聃搶先她一步,直接把魚竿舉高,洛櫻就只能在魚尾巴下邊憤怒地揮著拳頭。
「怎麼你們都會這一招啊!長得高的去死好嗎!!」
洛櫻跳了起來,沒想到古雲聃听到他的話之後一愣,魚竿在空中做了短暫的停滯,結果她的手直接抓到了魚嘴上魚鉤所穿透的地方。
「阿櫻你沒事吧……」
他這才回過神來,魚鉤從魚嘴里穿出,露出來的部分已經深深扎進了洛櫻的手心,鮮血就像被擰開了龍頭的水,不斷從皮膚的裂口里涌出,很快就染紅了整個手掌。古雲聃不禁自責起來,慌亂地試圖將魚鉤從肉中取出來,那條魚拼命地掙扎,反而將魚鉤弄得更深了。
「阿櫻?」
她似乎有點不對勁,平時磕了一下踫了一下都會大喊大叫,現在為什麼這麼安靜……古雲聃疑惑地抬起了目光,撞上了洛櫻的眼楮。
「你……」
他倒吸一口涼氣,一種久違了的恐懼又瞬間從腳底貫穿了全身。
洛櫻的眼楮里面已經沒有了眼白,棕色的瞳仁周圍,是完全被血紅色所覆蓋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