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五到周日本來只有兩天的時間,但在我看來竟比一個星期還要漫長。我已經想象出n種和李萌見面交談的場景,結果都想好了,總之是吃定自己必勝!我就懷揣著自己的計劃,煎熬地等待我可以依計行事的周日。
周日最後一節課的課鈴響過後,大家就焦躁不安起來,要回家的急著回家,要外出的急著外出,老師偏偏不解風情,居然拖堂,真是氣煞我也。不過任他再拖也拖不過十分鐘,所以我們只好再多等十分鐘。下課後我們幾個準備去看望李萌的人集合,買了水果,一起向李萌所在的醫院進發。雖然我是急著去的,但我可不願意把自己的想法表現得太明顯,就懶懶散散地跟在他們後面。一路上張宇和王文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鄙夷道︰「我們現在是要去看望病人,你們能不能烘托出一種哀傷的氛圍呢,看你們高興的,都和中了獎似的!」
王文婷沖我努努嘴道︰「要是病人看到你這苦大仇深的樣子,真是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哎,我听張宇說你不是不願意來麼,怎麼現在又屁顛兒屁顛兒跟來了呢?」我狠狠地瞪了張宇一眼,張宇沖我擠眉弄眼,算是向我表達歉意。
進入醫院的病房區,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在我心里蔓延,而且越接近李萌的病房,這種感覺越強烈。走到李萌所在的病房前,我們同來的幾個人陸陸續續地從門里進去,然後就听到大家的問候聲和李萌表達感激的聲音,這下我就更緊張了,第一次覺得自己竟這麼膽小。我拉住正要進去的張宇,把手中的水果塞到他手里,轉頭出去了,任憑張宇在後面怎麼叫我,我也不回頭。
從病房出來,我沒有走,只是到醫院的亭子里坐著。醫院不僅是一個看病的地方,這里的院落還可以充當公園。石塊砌成的小路旁是綠油油的草坪,一眼看去就像一塊地毯。病人絕不會在這正午時分到外面來鍛煉,所以現在這條小路上只有我自己漫步。沿著小路直走到這個公園中心,就是一個四角上揚的「醉翁亭」,亭子里設了一個大理石的桌子和四個圓柱形的石凳,確實有點古色古香的意味。進了亭子後,我就順勢坐下了。中午的太陽很毒辣,小小的亭子也遮不住這樣的光。大理石桌子已經失去了它本性的沁涼,陽光賦予它的溫度讓我感到舒適,我就伏在桌子上。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也許什麼也沒有想,我能感覺到的只是陽光灼得我的後背隱隱作痛。
這樣趴著趴著,我居然能睡著,也是,學校已經剝奪了我們大部分的時間,我們每天能用來睡覺的時間已經嚴重不足八個小時啦!我這樣睡著睡著,迷迷糊糊中覺得胳膊發麻,後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就在這種疼痛的逼迫下清醒過來。當我醒來時,眼前的場景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這樣的驚嚇給我的反應就是我迅速從石凳上彈了起來︰「你們坐這兒干嘛,大白天的嚇人啊!」
張宇捂著他帥氣的臉,一副痛苦的表情道︰「蕭大爺,您終于睡醒了!」
「你們坐這兒是等我嗎?呵,什麼時候你們都變這麼仁慈了,想走趕快走,我可不強求你們在這兒陪我!」可能是剛睡醒又受到驚嚇的緣故,現在我不但不領情,反而下起了「逐客令」。
「我們也不想在這兒陪你曬太陽!李萌請你進去。」第一次看到方嘉生氣的樣子。方嘉丟給我這麼一句話,拉著王文婷走了。
「你看你,又惹禍了吧!」張宇沖我聳聳肩道。
我朝方嘉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急忙問張宇道︰「李萌找我了?她知道我來了?她怎麼知道的,又是你說的?」
「看來我還說錯了?那我去告訴李萌你沒來!」張宇打趣道。
「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李萌找我你怎麼不把我叫醒呢,真耽誤事兒!」說著,我快步走出亭子,沿小路返回病房。張宇跟在我旁邊,還回答我的問話︰「我們找你找了半天,誰知道你躲亭子里曬太陽呢!找到你後,照我的個性早一巴掌拍醒你了,方嘉使好心,不讓吵你,說你累著了,讓你趁現在休息。你看人方嘉對你多好,你醒來一頓牢騷就把人家轟走了,你說你欠不欠揍!」
「行了行了,欠揍也等我解決了燃眉之急再說吧,你也別跟著我了,去看看方嘉吧,把我的歉意帶到啊!」我不耐煩地推了張宇一把,張宇就實趣地往方嘉走的方向跑去,邊跑還邊沖我喊︰「你又欠我一個人情,不對,是兩個,記得請客!」現在我也不想和他糾纏什麼了,我就點點頭,好把他打發走。
再次到李萌的病房前,我又開始緊張了。我長長舒了一口氣,算是給自己定心。我利用從房門走到李萌病床前這短短一段時間,急速構思該對李萌說什麼,該對李萌的家長說什麼。當我抬起頭時,正好與李萌的目光相遇,我向旁邊偷偷瞥了一眼,除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兒坐在李萌床邊,也沒有看到家長級別的人物,這讓我更放松了。
「傷得這麼嚴重?」我指著李萌打著石膏的腿,率先問道。事已至此,總不能等著李萌先開口吧,我還得表現出大度,這樣更利于事情的解決。
「嗯。」李萌只是輕輕答應了一聲,看來事情的轉機到了。我自覺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李萌的床邊。從我進門後,坐在李萌旁邊的小女孩兒就一直盯著我。這個女孩兒圓圓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大大的眼楮,一條潔白的裙子襯出了她的可愛靈動。「這是你妹妹?」我指著女孩兒笑著問李萌。
「能看出來嗎?」李萌下意識地看看女孩兒問我。
「當然了,和你長得很像,很漂亮!」我承認我是在討好李萌,不過我說的也是事實,所以這不能叫恭維,這只能表明我是一個誠實的人,而且喜歡直言。
我的實話果然有效,李萌把臉轉向窗戶,淺笑了一下,又轉過來對女孩兒說︰「芸芸,你先出去自己玩兒一會兒,我有話對這個哥哥說。」這個女孩兒很听話,她從床上下來,然後抖了抖自己的裙子,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看看我,最後還是出去了。
「什麼時候能回去上課啊?」
「急什麼,正好趁現在好好休息休息,再說了,有人不是不願意看到我麼,我回去不是給人家添堵麼!」李萌的這番話里有話,我是听懂了。
「看你說的,什麼人能不想見你呢,肯定是他的視力有問題了,我替你教訓他!」我附和著李萌的話說道。
「你又想打架了?」李萌皺起眉頭,用她的大眼楮瞪著我。
「沒有沒有,我向你保證,沒有你的批準,今後我絕對不會再打架了!」我信誓旦旦地向李萌保證。李萌收起她的大眼楮,盯著她不停地擺弄著的修長的手指,臉上泛出微微的紅色。
「剛才去哪兒了?」過了一會兒,李萌又問道。
「哦,在外面的小亭子里坐了一會兒,乘涼,這天氣太熱了。」
「乘涼?」李萌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她示意我給她拿來她的御用拐杖,竟掙扎著要從床上下來。「你在床上躺著吧,需要什麼我給你拿!」可李萌絲毫不理會我的話,依舊要下來,沒辦法,我只好把她扶下來,然後她就拄著雙拐一下一下地往窗戶邊挪。
「你不會告訴我剛才你不是在那個亭子里乘涼的吧?」李萌指著窗外那個「醉翁亭」看向我。真是沒想到,這個窗戶竟然正對著我剛才去過的那個亭子。這個亭子里根本就沒有陰涼,怎麼乘涼呢。李萌拆穿了我的謊言後,咯咯地笑個不停。「你這太不厚道了,怎麼能當著我的面兒把我的謊言戳穿呢,就算你知道我是在說謊,你也應該幫著我把這個謊言圓過去。你這麼直接了當地揭我的老底,讓我情何以堪!」我笑著埋怨李萌。
「切,有意欺瞞是最大的犯罪,你這麼不誠實,企圖用謊言蒙騙組織,還想讓我給你圓謊,想得真美!姑且念在你是初犯,饒你一次,下次再敢欺騙我,決不輕饒!」李萌拄著雙拐又開始往病床的方向跳。她簡直就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大白兔,哪里有病人的樣子呢。
李萌坐到病床上,我幫著她把打了石膏的腿輕輕移到床上,她咂了咂嘴。「弄疼你了?」我急忙減小自己的用力程度。李萌搖搖頭。
安頓好李萌後,我又坐在椅子上,坐下後覺得離李萌的距離有點遠,所以我又往前挪了挪椅子。醫院的地板真光滑,我只是輕輕一挪,直接就貼住李萌的床了。李萌伸手阻止我︰「離我這麼近干什麼,坐遠點兒!」
然後就發生了一件對我和李萌關系改變具有里程碑性質的事情︰我一把抓住李萌伸出的手,李萌像觸電了似的急忙要把手抽回去,但是力量懸殊,最後她也就放棄了反抗。我們這樣深情凝視了好一會兒,李萌先開口︰「放開!」
「不放!」我耍潑皮的本事也是很厲害的。
「快放開,你可別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李萌提醒道。
「我沒有忘啊,明明是你先伸出手的,又不是我主動的!」我繼續無賴道。
李萌沒有再說話,只是用她那雙大眼楮死死地瞪著我。這眼神太具殺傷力了,最後我不得不放開李萌的手。「還不走?」李萌突然對我下起了「逐客令」。
「我才剛來就讓我走啊,我還沒吃午飯呢,正好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晚飯了,一起吃一起吃啊!」我強烈建議著。
「你想讓我爸媽看到你麼?」
「丑媳婦遲早要見公婆的,我不介意啊!」
「你……」李萌又瞪起她的大眼楮。
「好好,我走,你好好養傷啊,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