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快點,要遲到了!」王佳連聲喊著,一邊往大教室里跑。
「來了來了。」三月一邊答應,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灌了一大口水,灑出的水落到她的衣角上,浸濕了一片水印。她一邊慌慌張張的拿著筆記本,向王佳追去,一小片菊花片兒粘在了她的嗓子眼兒里,她猛地咳了幾聲,才緩過勁兒來。
真是的,不就搞個班班通培訓嗎,搞得人這麼緊張,這邊才放學,那邊就要集合點名了,還讓不讓人喘口氣?個個都要練成飛毛腿兒了,三月真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來,要是能有個替身就最好了。
氣喘吁吁的來到大教室,三月和王佳躡手躡腳的推開門,老師們已經基本上到齊了,培訓剛剛開始。
往後面一看,雖然大教室很大,而且還有一級級台階,但是後面已經沒有位置了。
學校的會議常常有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早到的老師都往後坐,後來到的往前面坐,大概是要敬領導而遠之吧。
沒辦法,三月和王佳只好彎著腰,艱難的穿過一排排坐定的人群,擠到了最前面一排,一路上不知露出了多少歉意。
三月坐定後,環顧左右,這才發現今天真是大不相同。真奇怪,往常學校開會,高校長在上面大聲說,老師們在下面小聲說,高校長愛嗦,說話又往往沒有一個總的中心,結構比較散,再加上大小領導一個個都趁著這個機會你方唱罷我登場,逐個發號施令,所以常常搞得下面的老師人困馬乏,精神渙散,本來是領導講話的會議常常會變成人人都在說話的大眾會。可是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安靜?
「這位老師,請你來說說,怎樣正確使用班班通?」
三月剛剛打開筆記本,把旁邊一個老師的筆記拿過來抄錄,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心里一陣悸動,抬起頭來,白少熙正微笑著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掛著笑意的臉在打得明亮炫麗的屏幕下越發光彩照人。
他,怎麼會在這里?怪不得,會場里這樣安靜,原來是這個能勾人魂魄的家伙在講話。
三月剛剛進來,哪里知道怎麼正確使用班班通?再說了,學校雖然有班班通,但是她們的教室並沒有安裝,根本沒試用過,這不是成心讓她出丑不是嗎?她坐在那里,臉氣的通紅。
「這位老師剛剛進來,還不清楚這個問題,那好,我再講一遍。」白少熙不急不躁,聲音悅耳動听,擴音器將他的聲音傳送出去,那溫潤的嗓音像一縷柔和的風撩動著人的心。
三月卻什麼也沒听進去。
他怎麼會在這里?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直到王佳捅了她的胳膊告訴她,培訓結束了,她才回過神兒來。
「梁老師。」有人在背後叫她。
三月停住正要踏上台階的腳,回頭一看,是白少熙。
「剛才在發什麼呆?好像根本沒有听啊?是不是沒听明白?」白少熙一下子踏了兩個台階,站在了三月旁邊,臉眼看就要貼過來了。
「沒什麼。」三月趕緊往後挪了一點兒,靠住了欄桿。
沒有退路了。
「沒什麼?」白少熙皺著眉,模著下巴,佯裝思考的樣子,「讓我想想,你一定是在想,這個家伙怎麼會在這里?這可是世界上最純潔的地方,怎麼能叫這樣的人來這里污染呢?」說著,盯著三月,等待她肯定。
三月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
白少熙不在乎,接著自顧自的說︰「既然你猜不到,我就告訴你吧,上次校慶,我們李總給你們學校捐助了一批最先進的班班通設備,我作為公司的委派人,來給大家講講怎麼使用。沒想到,當老師的感覺還是蠻不錯的嘛。」白少熙有些自鳴得意的說。
「那要祝賀你嘍。」三月輕描淡寫的說。
「謝謝——」白少熙還想說什麼,三月卻已經往樓上去了。
「我們還會常見面的。你要是有什麼不懂得,我可以隨時教你,不收費的。」白少熙在她背後喊道。
「梁老師,還不下班啊?」
三月剛剛把學生送出學校,一天緊繃的疲勞忽然有些松懈了下來,嘈雜的校園從這個時候才開始慢慢變得安靜,真是累死了,她捶著肩頭走到樓梯拐角處的那棵高大的雪松後面,一轉身,踫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白少熙笑嘻嘻的站在雪松後面,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看樣子,他是一直等在這里的。
「是不是累了?」他關心的問,聲音是那麼輕柔。
三月嚇了一跳,她朝周圍看了看,確定是在校園里,自己不是產生了幻覺。
「你怎麼在這兒?培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她的聲音里充滿了了疑惑。
「當然是等你嘍。而且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他狡黠的笑著說,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
她趕快把頭扭過一邊,免得被那迷死人的笑擊暈,可是那若有若無的茉莉花香還是無聲無息的飄了過來。
「怎麼,梁老師你不舒服嗎?」白少熙瞪大了眼楮,身子往前傾了過去。
「沒什麼。」三月趕緊轉過頭,上了一個台階,她怕自己再不答話,這家伙會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這里可是學校。
還好,老師們大都放學走了,校園里沒什麼人,只有門衛和清掃工在忙碌。
「你等我干什麼?」她忽然想起了剛才他說的話,轉過頭來問。
「哦,听子涵說,你要見家長,所以我就來了。」白少熙追上一個台階,看著她的臉回答。
什麼?自己沒听錯吧?
子涵是三月班里的一個學生,一個九歲的男孩。
三月當然記得,今天她把子涵叫到辦公室里的情景。
「子涵,你這幾天是怎麼了?上課老是不專心听講,還帶著些小玩具到學校里來,更重要的是,你居然把滑板帶到了學校里。為什麼?」三月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一個小男孩——王子涵低著頭站在她面前。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小男孩,長得像個瓷女圭女圭,白白的皮膚,黑黑的眼珠,紅潤潤的嘴唇,還沒有退去嬰兒肥的臉蛋肉乎乎的,小孩子的皮膚真好,女敕的仿佛能掐出水來。
王子涵今天上學來的時候,偷偷帶來了一副滑板,剛進教室,班里的孩子就嘰嘰喳喳爭先恐後告訴了三月這個重大新聞,他們可不會錯過這個告發同學博得老師青睞借以展現自己的機會。
學校里是不能帶滑板的,所以一下課,三月就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抬起頭來,看著老師。」三月盡量溫和地說。
王子涵抬起頭,依然是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你說,怎麼回事呀?」
「老師。」王子涵歪著腦袋,木無表情說︰「我叔叔教我滑滑板,老師,我滑滑板可好了。」
「老師不想知道你滑滑板的事情,老師就是要問你為什麼要帶滑板。家長知道嗎?」三月再次腔調。
子涵沒有回答,但是點了點頭。
現在真是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這樣的家長怎麼就不動動腦筋,滑板怎麼能帶到學校里呢?不會的,一定是這個孩子在說謊。
「今天下午把你家長叫來,老師給他們講講好嗎?」盡管不相信子涵的話,三月也還是想見見家長,和家長談談這件事。
放學後,三月讓子涵留在班里等家長。
現在,這個小白臉居然作為子涵的家長來了!
他是子涵的家長?!子涵的爸爸嗎?
一種莫名的失望瞬間充滿了她的心里,她是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不由得臉上帶了出來,可是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怎麼,你是不是很失望?」白少熙的眼楮一直盯著她的臉沒有離開,她瞬間的變化沒有逃得過他的眼楮。
他湊了過來,低著頭看著她,清澈的眼楮里有一種戲謔的快感。好像看透了她心底微微涌動的暗流,一種試探後印證了猜想的勝利的心緒顯露無疑。
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叔叔!」一聲清脆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是子涵在叫。
「你,是他叔叔?」三月有些愕然,連話也說的不流利了。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是他什麼人?他爸爸?」白少熙撲哧一笑,露出兩排白玉一樣的牙齒。
這家伙,自己剛才怎麼那麼按耐不住,讓他看出了小小的心思?真是太淺薄了。
「我是叫他家長來,沒有叫他叔叔來。」三月白了白少熙一眼,冷冷的說。
「哦,他爸爸出差了,我現在是他的臨時監護人,所以就來了。」
就你這樣還能做監護人?怪不得這孩子今天居然做出這麼不著調的事呢?他爸爸真是瞎了眼了!
三月暗暗的想。
「老師,您叫家長來干什麼呀?」又是一聲殷勤的問話。
干什麼?真是讓這個家伙給氣糊涂了。
「我們來說說子涵今天帶滑板的事情。」短路的大腦迅速接通後,三月終于想起來了。
三月在前,白少熙在後,往樓上走,走了兩級,白少熙往上垮了一大步,和三月肩並肩。
「梁老師,滑板是我讓子涵帶來的。」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白少熙不等發問就自覺坦白。
「為什麼,你不知道這種東西是不能在學校里玩的嗎?這樣很危險,而且學校里人多,根本沒有場地。」
「是,我知道錯了,今天听了梁老師的教導,我茅塞頓開,以後一定不再讓子涵把滑板帶到學校里來了。」白少熙態度很好,完全配合。
「那好吧,帶子涵回去吧。」看看表,已經六點多了,三月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辦公室里其他老師都走了,她覺得和白少熙這樣獨處,(當然也不能算是獨處,因為子涵還站在旁邊),讓她覺得很不安。
白少熙站起來,轉過身的時候,看見垃圾桶里一大束還沒有敗落的紅玫瑰,它們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兒。
「梁老師那麼不喜歡紅玫瑰嗎?」白少熙皺著眉問。
「是啊。」三月疑惑這家伙的精細,但不喜歡他的多事。
「是有人喜歡梁老師才送紅玫瑰的吧?」
「是的,一個很無聊的家伙。」三月冷冷的說。
「那梁老師是不是很喜歡百合?」
「你怎麼知道?」問出這句話,三月就有些後悔了,本來是討厭這家伙的話多,自己怎麼問什麼就答什麼。
「我叔叔說——」一直沒有說話的子涵突然插嘴,白少熙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說什麼?」三月追問。
「沒什麼,沒什麼,小孩子就是愛多嘴。」白少熙笑著說,不過卻有些皮笑肉不笑。
「小熙叔叔,你干嘛不讓我說?我可是幫了你不少忙啊。要不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梁老師最喜歡百合花?真是過河拆橋。」子涵一邊往樓下走,一邊不滿的抱怨白少熙。
「知道知道,不過小孩子不能亂說話,不然會把事情辦砸的。」白少熙耐心的安撫子涵。
「今天我可是照你的吩咐挨了批評,你怎麼謝我?」子涵不依不饒。
「你說,怎麼謝你?」
「你請我吃肯德基吧。」子涵想都不想。
「好吧。小間諜。」白少熙痛快的答應著,回頭望望樓上,听到防盜門拍住的聲音。
「你們大人真是麻煩,追女孩子用得著這麼多步驟嗎?」子涵一副鄭重的樣子。
「你,你說什麼?」白少熙愣住了。
「你要是喜歡梁老師,就直接向她求婚不就行了,再送她一個大鑽戒,她一定會答應你的。女孩子都喜歡鑽戒。」子涵雖是一副童聲,卻是十分老練。
白少熙大跌眼鏡。
「誰教你的?」
「嗨,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你怎麼就沒學點兒?整天都干什麼了?」
真是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