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趙阿姨擺了擺手，「小偉的命是你們救的，從你們救他那天起，他就告訴我他一定要當一個警察，做一個像你們一樣的人，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我知道這很危險，沒準哪天就……」趙阿姨又擦了擦眼淚，郝潔扶著她的手緊了緊。她拍拍郝潔的手，「這孩子……他挺給我長臉的……當初有人搶他，要不是你們，他就沒命了。現在他這樣，也算死得其所了……」
季潔已經驚呆了。她已經听出了趙阿姨的意思，她也大概了解了他們的關系。可是趙阿姨的反應讓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了。她以為她是一個普通的婦女，喪子之痛會讓她悲痛哭喊，甚至承受不住而昏厥。可是她沒有。
「听說那個女孩兒就回來了……真好……小偉也可以走的安心了……」
「阿姨……」郝潔臉上的淚滾滾而下。
趙阿姨又接著說，「昨天他回家，說今天倒休。正好前陣子他王大媽給他物色了個姑娘，他老說派出所忙沒時間。正好我就趁他倒休讓他去看看，剛人家姑娘還給我打電話問他怎麼沒來……」
蘇強用手捂著臉，老鄭別過了頭。
「其實他哪是忙的沒時間啊，他是怕萬一哪天他犧牲了，害了人家姑娘……」說到這兒，趙阿姨終于忍不住了，趴在小偉身上哭起來。「小偉啊……媽媽活著都是為了你……你就這麼走了……讓媽媽以後怎麼活啊……」
203病房
「感覺怎麼樣？」季潔看看病床上年輕的女孩兒。
女孩兒搖了搖頭，艱難的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紅線穿著的小金佛。「請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好嗎？」帶著懇求的語氣，女孩兒把小金佛遞向季潔。
「誰？」季潔接過金佛，雖然猜到了，還是忍不住的問。
「救我的那個人。」女孩兒虛弱的回答。
「這是什麼？」季潔不解。
「護身符。是我男朋友送我的……」女孩兒的眼楮有些濕了，她沒有再說。
「既然是男朋友送的，為什麼不自己留著？」
「我跟他分手了。」頓了頓，女孩兒又看向季潔，「你幫我交給他，這護身符……這護身符會保佑他平安無事的……」好像用了很大力氣說出這句話。
季潔的眼淚毫無征兆的流了下來。她在猶豫著要不要把實情告訴她。
一直站在季潔身後的老鄭終于悲痛而神傷的說了一句，「他已經用不著了。」
季潔回過頭，她看到兩行淚順著老鄭的臉頰留下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老鄭哭。她又馬上回過頭看病床上的女孩兒。
她眼楮瞪的大大的，除了淚水就是恐懼。「你是說，他已經……」
季潔微微點頭，女孩兒愣住了。病房里異常安靜。良久，女孩兒又輕聲開口。「那……那也請您……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好嗎……」
季潔的眼淚如珠子般滑落了。她重重的點頭，「好。」
女孩兒輕輕的笑了。沉默了數秒，她又開口說，「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我走到河邊，本來是想著跳下去，就在這時候，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個人，那個人拿刀對著我，讓我把值錢的東西都給他。我害怕了……我本來是想死的，可是那一刻我卻害怕了……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小金佛……」
季潔張開手掌，看了看手心里的小金佛。
「他上來要搶，我不給……那是我男朋友唯一留下的東西……他……他就給了我一刀……然後路上跑來一個人……他去奪那男的手里的刀……然後他們就廝打在一起……」
「你……你看清那男的長什麼樣子了嗎？」季潔顫抖著聲音開了口。
女孩兒看著她，想了想，「他很瘦，小眼楮，很凶，染著紅頭發……他嘴角和下巴上都有一顆痣，穿著黑色的T恤……」
老鄭湊到季潔耳邊，「和目擊者描述的一樣。」
季潔點點頭，對女孩兒說，「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已經通知你的家人了。」
女孩兒看著她，沒有說話。
「好好活著。」季潔揚揚手里的金佛，「他也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女孩兒終于點了點頭。
夜六組辦公室
「強子，通緝令已經發下去了。別著急，會有結果的！」
蘇強抬頭看了看老方，沉重的點點頭。
「趙小偉家屬那怎麼樣了？」
「郝潔在陪著。」
「那就好……」似乎不知道再說什麼，老方沒再說話。
「老方，小偉的追悼會定在下周二。到時候，我想去送送他。」
「好。到時你跟內勤說一聲直接去吧。」
「謝謝。」蘇強點點頭。
「我也去！」一直在听著他們說話的季潔走過去。
蘇強看著她。自從從女孩兒拿出來，把金佛放到小偉的手心里，一直到跟他回組，季潔都沒說一句話。蘇強把手舉起來，似乎想模模她的頭，終究是礙于什麼，把手落在季潔的肩膀。「好。」
5月18日
組長辦公室
老方接起電話。「什麼？在哪啊？好，好！我這就讓他們過去！」
六組辦公室
「強子！強子！」老方邊從小辦公室往外走便喊。
「強哥不在！」大曾回道。
「郝潔呢？」老方在辦公室找了一圈。
「他們仨都去送小偉了……」
「哦……」老方像想起什麼似的。「快快快！民子！」
「干嘛呀您要？」老鄭一臉茫然的問。
「派出所的同志在福達小區排查到一人，很像通緝令上那個。你們倆快去，把人提過來！」老方說著就把他們往外推。
蘇強他們參加完追悼會，剛剛走出大廳，手機就響了。
「強哥！殺害趙小偉的人抓著了！這小子上來就全撩了。他說他本來沒想殺人，就想弄幾個錢花花……」
老鄭的大嗓門通過電話傳過來，季潔和郝潔听的真切。她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蘇強，後者的臉上已沒了幾天來一直籠罩著的悲痛，平靜如初。
蘇強和郝潔上了車。拉開車後座的門，季潔抬頭看看天空。天很藍。盡管偶爾飄過一朵烏雲，偶爾飛過一只鳥，卻絲毫沒能影響它的美。
她突然有了一陣感動。為小偉，為小偉的媽媽，為女孩兒，為蘇強，甚至為她自己。
有些事是可以改變的。她想，只要那個女孩兒能好好活下去，只要那些如小偉一樣的人還在，只要趙阿姨能從喪子之痛里走出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黑點兒又算得了什麼呢？它們不該也完全影響不了這個社會最初的純淨美好。
她感到自豪，為她自己，是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