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到機場這一段路,肖明也曾經走過。正常情況下,也就三十多分鐘的車程。一上車,久美子都依靠在肖明的肩頭,閉目,無語。見她這樣,又礙于司機在前面,不方便說話,肖明也就閉上嘴,不再言語。只是,四年大學生活的艱辛磨礪,早已讓肖明養成了抓大放小,抓重點放一般的習慣和性格。而且,對于一些日常小事,比如說被戲謔一番,或者被狗咬了一口,他都不去當回事兒的。說得好听一些,那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啊!肖明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話,「以天下為量者,不計細恥;以四海為任者,寧顧小節?」剛才那一幕,在肖明那里,充其量也就是幾句不中听的話而已。既然是話,還不中听,那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唄!根本就不算什麼事兒。如果跟那種令人不齒的東西計較高下,那不是把自己降尊紆貴了嗎?他的心思,在更大更遠的空間,在人們的肉眼所不及的地方。
肖明攬著久美子,眼楮一直盯著前方。看著路兩旁的景致快速地退向後方,心想,一個人,要想向前進,超越自己,也超越別人,就只有加速,加速,再加速,就像要沖出地球的引力,必須用宇宙第一速度去解決一樣,這是同樣的道理。對于自己而言,要想離開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大學校園,讓自己真正地從心理上、行為方式上、處世態度上離開這里,也只能靠自己的體悟和努力,加快自己的前進步伐,沖破這里無形的束縛,給自己一個自由的理由,還自己一個自由的空間,讓自己能夠充分地舒展開來,靜靜地呼一口天地靈氣。
肖明發現小丁時不時地從車子中央後視鏡里看他們一眼,眼神中有疑惑,有不解,也有羨慕和嫉妒。看在眼里,肖明了沒有任何顯露,仿佛根本沒有看見一樣,平靜如水,淡定異常。肖明在想,這個司機小丁,應該是歸學院行政辦公室管的,不知他回去後會怎麼說起今天的事情,也不知他會怎麼形容。如果他僅僅跟領導說說,那也無妨。若是這家伙那張嘴像刮大風一樣,那等他回來後,不知又要面對什麼樣的眼神了。同時,肖明心里也在想著,自己能夠修煉成現在這樣的城府,要得益于從童年起就來自于父親的教育和四年大學生活鍛造的堅毅和自信。這麼想著,肖明決定,還是要敲打一下這個小丁,讓他明白一些道理和自己的硬氣,免得自己將來置于不利境地。
從小,父親就教導他,凡事有因,只需寵辱不驚,正視對待,並把蘇洵的名句早早印在了肖明的心里,「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四年大學生活,對肖明而言,既是一種磨難,也是一種磨煉。為了不輸于人,肖明下了狠勁兒,長此以往,便養成了時刻冷靜,堅韌不拔的性格。這也就是別人眼中的那個冷峻的肖明形象,他留給別人的,永遠都是那個冷峻到酷的「狠範兒」。所以,大學期間,他的名聲傳開後,便很少有人去招惹肖明。當然,大家也都知道他有點兒背景,不好惹。同時,肖明優異的成績也堵住了不少人的嘴,道理很簡單︰你說肖明壞,既然如此,為什麼人家的成績那麼好?你不壞,為什麼你的成績不如人家呢?
在肖明看來,自已的這種冷峻不僅僅是一種外表,而是早已融入他血液的一種不屈的精神。正是這種精神,支撐起肖明的傲骨和向上的信念。如今,他依然記得畫界大師徐悲鴻在異國的困境中所說的話,「人不可有傲氣,但不能無傲骨」,肖明也堅信自己的明天是光明的。
肖明聯想到自己為謀職所做的努力,感覺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在與自己做對,對他卻並不在意這一切。自己目前的窘境,不過是一些HR所說的沒有足夠的工作經驗而已,而這種東西,在肖明眼中卻簡直不值一提。他一直認為,那些HR所說的所謂的工作經驗,很大程度上,不過是一種工作經歷罷了,而真正能夠勝任工作,並有創新精神和素養的人,工作經驗也就是一種對工作的認知和感悟,這才是真正的工作經驗。相反,若是不用心去把握、體悟工作的意義,即便工作經歷再多,時間再長,又有多大意義?難道單純的過程經歷就可以說成工作經驗嗎?這也太可笑了吧!
出了市區,車速陡然提高了許多。很快,機場在望。肖明輕輕地搖了搖久美子的肩頭,說道︰「親愛的,馬上到機場了,想什麼呢?」聞言,久美子看著他笑了︰「呵!在想什麼?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肖明不覺愣住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一路無語,冷落了久美子,的確欠妥。于是,肖明趕忙說道︰「親愛的,你知道我的性格,往往不自覺地就陷入沉思了。原諒我,好嗎?」「哈哈——」久美子也不顧忌前面的司機,笑了起來︰「你不用這麼緊張吧!看你那麼入神地沉思,我就知道你又犯思索了。所以,我也就沒有打擾你。再說,我一開始也一樣,嘿嘿!如果我打斷了你的思路,該道歉的反而是我了。」「Yoursaid,loveneversaysorry,(你說過的,愛永遠不要說對不起)。愛,本身就意味著理解與寬容,所以,我感謝你還不及呢!」肖明不假思索地說道。
兩人正說著,車子穩穩地停在航站樓前的停車場里,小丁迅速下了車,過來打開車門,幫他們拿出行李箱。肖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剛過八點,沒想到這小子開這麼快。既然還有時間,肖明也就不著急了。
下了車,同小丁站在一起,從口袋里拿出一包中華來,給小丁遞了一支,小丁受寵若驚地接了過去。然後,肖明自己也點了一支,微笑著說道︰「小丁,今天是麻煩你了。剛才我說話比較硬,你也別在意。」小丁微微欠著身,說道︰「肖哥,哪里話呀!我怎麼敢跟你這兒牛氣呢?你是咱們學院的名人啊!再說,你跟章……」小丁突然意識到說漏嘴了,趕忙收住了口,不好意思地沖肖明笑了笑。又不失時機地改口問道︰「肖哥,你們這是——」
見他這副模樣,肖明也沒在意,但卻嚴肅地說道︰「小丁,我與章書記的關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沒有什麼好隱諱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不過,我得提醒你兩句。」說完,肖明看著小丁,小丁不知道肖明要說什麼,也有些緊張地看著肖明。頓了一下,肖明接著說道︰「作為司機,你應該明白,不該打听的事兒就不要亂打听,不該說的話就不要亂說。這既是你們領導對你的要求,也是在保護你,你明白嗎?」小丁一下子弄了個大紅臉,窘迫地搓著雙手,久美子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在一旁「哧哧」地笑了起來。這下,小丁就更不好意思了,撓著頭,不去正視肖明了。見此,肖明笑著說道︰「小丁啊!不管怎麼說,感謝你今天能送我們過來。這樣吧!回頭,哥哥專門請你,咱哥倆兒喝一杯怎麼樣?」肖明心想,對于這種人,就要使用「胡蘿卜加大棒」的戰略,得讓他明白自己不是好惹的,但是,還要給他一些甜頭兒,以堵住他的嘴。不過,很顯然,那小丁並不能理解到這一層。听到肖明說回來後要請他喝酒,小丁立時兩眼放光,臉上堆滿了笑,說道︰「肖哥,謝了,咱們兄弟,誰跟誰啊?不用客氣!」看小丁那個興奮的樣子,肖明心想,這貨也是個听見「酒」字就迷瞪的主兒,看來,只要有酒,一切都是好商量的!現實社會就是這個樣子,若不能和光同塵,若不能首先保護好自己,那就無從談起發展和進步。想到這兒,肖明也在心里暗暗地憂傷。
感謝的話、敲打的話,都在這一刻說完了,肖明又說道︰「小丁,就這樣吧!我們還要去辦理登機手續,就不多說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不要開那麼快了。」小丁唯唯諾諾地答應著︰「是!是!肖哥,你們一路順風!」
轉過身,肖明一手提了行李箱,一手拉著久美子,兩人一起走向航站樓。小丁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副不解又忌恨的表情,喃喃地說道︰「艷福不淺啊!這小子到底有什麼能耐,能讓這心高氣傲的日本美女百依百順?」回過頭,上了車,小丁仍舊沒有回過味兒來,怔怔地坐在駕駛座上,搖了搖頭,說道︰「丫的,你不是明說了是章書記的關系嗎?那好,老子回去就跟章書記說道說道,看你丫的有多大能耐!不信紀檢書記治不了你丫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