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漲紅了臉嗔怒道,「十爺,別老是把女人的成就和什麼別人家聯系起來。氣概不問男女,謀略不分貴賤。若是自由競爭的話,櫻兒未必輸給旁人。」
十爺爺並不生氣,繼續呵呵笑道,「啊喲,口氣果然不小,不過哪家能養出你這麼個姑娘,也真是出類拔萃嘿嘿,福兮禍兮。」
十四趕忙道,「八哥、九哥、十哥,你們先過去,我隨後就到。」十爺笑道,「怎麼,趕我們走了,你們好說梯己話。」
八爺深深地看了櫻兒一眼,笑著對九爺和十爺道,「咱們先走吧。」說著緩步向外走去。
九爺特別關照道,「櫻兒,你的馬就在外面準備好了,別太晚了回家。」櫻兒點頭,見他們去了,轉頭對十四道,「十四爺,祝你生日快樂。」
十四悄悄說,「昨天我和額娘說了那個話,額娘當時就哭了,抱著我說這才是最好的壽禮。你今兒個這個弩弓我太喜歡了,改日還你個席,如何?」
櫻兒笑道,「十四爺,還席倒不必,只是能不能幫櫻兒一個忙,找一棵銀杏樹,嗯,也許是一片。我只知道應該在海澱附近,可找來找去也不見個影兒,喏,就是這個圖里的樣子。」
「行,小意思。包在爺身上。」
「還有,我送你連珠弩的事,不得向旁人提及!!!」
「那當然,回頭知道的人多了都會去央你去做,那還了得,以後你只許給我一個人做。」
櫻兒笑道,「好吧,你答應幫我找那棵樹,這個專利就給你用。」
十四奇道,「什麼專利?」
「就是這個新鮮玩意兒的專項權利。我既然說給你用這個專利,就是一切有關這個連珠弩的樣貌和制作方法,不能再告訴旁人。咱們這是叫做「化玉帛為干戈」(她故意反過來說)。」
十四大為高興「轉項權利」的說法,連連點頭。
十四的辦事效率真的很高,沒幾天就到醫館說有了回信兒,約櫻兒在阿嫦的醫館見面。
「櫻兒你要我找的那棵樹,原來就在海澱一個寺院的後面,緊貼外面院牆的,有好幾棵。所以一般人不太容易往那邊找。」
櫻兒興奮地抱拳道,「多謝十四爺。」十四問道,「這些樹有什麼特別的嗎?」
「我前兒騎馬摔傷了頭,零碎的記憶中就只有這片樹林,其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十四充滿同情地點點頭,突然遲遲疑疑地問,「櫻兒,我九哥好像很喜歡你?」櫻兒又扭捏起來,「為什麼這麼說?」
「我看你每次和他說話總跟說不完似的,我九哥這個人自認風流倜儻,從來就是個大老爺們,最瞧不起女人的,但對你這個小姑娘卻是言听計從,從不違拗的,可真是奇怪。」
「那就對了,九爺一開始的確不是輕易相信我的能力,其實他很挑剔的,眼光品位也很高,先前我給他的意見計劃,還有圖紙預算等等,都要計議好久,一來二去,他才開始完全信任我。此後他就是用人不疑了,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風範呢。他真的很有生意頭腦,很多生意經他都會舉一反三,領悟的很快,我看啊以後的潛力和作為不可限量。」
十四突然臉有點紅又似有些緊張,「那你呢?你一個小姑娘家的,怎的成天和他也似談不完似的?」
「嘿嘿,天下所有的生意就是談出來的嘛。我們是為了生意的利益走在一起的,這是我們合作的基礎。我和他純粹是生意合作伙伴,這個關系又不同于一般的朋友。生意場上有一句至理名言叫做「金錢永不眠」這是指生意人永遠是逐利的。我們相互從來不說生意之外的事。」
「哦?怎會?這真的奇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他的私人生活與我無關,他是誰,他家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那你剛才不是還說很欣賞他?」
櫻兒笑道,「欣賞和喜歡又分很多方面,比如我喜歡九爺的生意上的眼光,喜歡八爺處驚不變的儒雅風度,喜歡十爺爽朗耿直,喜歡你立馬揚刀的英雄氣概。」
「真的?」十四似乎長吁了一口氣道,「那天你闖到我的馬道上」
櫻兒糾正道「是你沖了我的馬。」
「好吧,我開始覺得這個小姑娘膽大包天,該好好教訓一下,也不知怎麼神使鬼差的就著了你的道兒」
「那是,你越是想不到的地方,就是越容易出差錯的」
十四突然問,「你在旗嗎?」櫻兒難為情地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怎麼,我高攀不上你們這些貴人麼?」
「當然不是。」十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許久不語。
康熙44年剛過完年,內務府就開始籌辦一年一度的秀女加宮女的選拔。今年非大選之年,主要還是宮女選拔。招收服務生嘛,就不是非常嚴格。
鈕鈷祿氏是朝中大姓,凌柱的先祖可以追溯到額亦都(跟著努爾哈赤十三副盔甲起兵的之一)。到了玄孫凌柱這里,由于是小宗復小宗(就是小老婆生的庶子),所以官職和家產都不是很高很多。
櫻兒的額娘既不是元配也不是續弦,只是她美貌異常,未出閣時就艷名遠揚,原來嫁了瓖黃旗的漢軍旗下錢家,生下櫻兒,後來丈夫出征戰死,朝廷有些許撫恤的銀子根本無法維持家計、撫養女兒,錢家也只有幾個血緣極遠的本家叔伯,家境也並不寬裕。
她娘後來就改嫁(不知道是誰策劃的)到鈕鈷祿府做一個側福晉。凌柱的家產當然不足以支撐很多老婆,或很有家勢背景的老婆,所以府里的人際關系還不算很復雜。凌柱的原配生了兩個兒子然後掛了,繼室也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孩就是文秀。
櫻兒是四歲上到鈕鈷祿府的,因為她娘舍不得她,而遠房叔伯們本來家道並不寬裕,也樂得不管,因為是個女孩(不過櫻兒若是出嫁,本家還是象征性地要管一管的,他們打算到時候湊些嫁妝也就是了)。那時候文秀才五歲多一些。沒多久,文秀的額娘病逝,于是櫻兒的娘就一起撫養這兩個女孩,而且盡心盡力。兩個女孩一起長大,算起來櫻兒的身份應該是介于文秀的陪讀和丫鬟之間,不過櫻兒越來越刁蠻,而文秀總是溫顏相待,因此這兩個女孩感情極好。
可能櫻兒身上有軍人彪悍的血統,所以再大一些就開始野得令人搖頭。當時滿人風氣尚武,所以大家一開始不以為異,但幾個哥哥(掛名的)後來卻受不了她的野性,待得出言管教,卻不想櫻兒就此和他們杠上了,從此她極盡刁鑽古怪之能事,與府里上下人等鬧別扭、出妖蛾子的花樣層出不窮、而且防不勝防。每次她想出來的花樣都是介于正統和市儈的夾縫中,懲罰她又不免給人持強欺弱的感覺,但不懲罰她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再後來櫻兒簡直成了這個家中的混世小魔女,人人見了頭疼。櫻兒的身份在鈕鈷祿府本就有些尷尬,她額娘又是老實本分,對這個家、對上下主子都是全心全意,所以每次櫻兒闖禍,大家又礙于她額娘,並不好十分責難于她。櫻兒的額娘為了櫻兒到處委屈求全的哀告,為她沒少流淚擔心,這樣一來,櫻兒尤其不喜歡在內府里待了,有一次騎馬外出,她偶爾發現「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于是一有空就滿大街亂轉,全府上下也樂得這個小魔女不在家,大家清閑。
櫻兒的本家算起來應該在瓖黃旗的漢軍旗,不過本家職位並不高,似乎是因為她阿瑪當年立了戰功而全家被抬了旗籍的,所以她家在瓖黃旗中的地位、來頭、勢力並不大,雖然她勉強夠資格選秀,但即便是踫到「擴大招生」,她的應聘職位也不會很高,頂多只能是個小宮女而已。
可是自從櫻兒傷愈後的一年多來,奇怪的事情接二連三,一開始有人向櫻兒的幾個掛名哥哥打听櫻兒的情況,尤其是听到櫻兒小時候的刁蠻故事,似乎引出了無窮的興致,那幾個掛名的哥哥當然語焉不詳,因為實在太沒面子。
于是開始有人請府里的管家或嬤嬤出去吃飯、送他們東西,似乎但凡有關櫻兒的事情講得多多益善。後來就有人干脆直接問到了凌柱,得到的關于櫻兒身世的答案當然就一個,但是問同樣問題的人卻是好幾路的,而且都似乎非常有來頭。問完問題沒幾天又回來專門關照凌柱說,府上不要拘著櫻兒,讓她隨便出府上街,而且倘若她想單獨一人,府上不必派人跟著,還保證她一定會安全,不過不許向櫻兒透露一個字。
凌柱和幾個兒子滿月復狐疑,猜測著櫻兒應該是給什麼大人物看中了。這對他們當然是個福音,有人會要主動接手這個小魔女,讓他們有望早日超月兌苦海,真是謝天謝地。他們知道櫻兒的娘沒什麼主見,何況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怕她憂心,所以連她也沒告訴。
果然今年內務府選秀之際,瓖黃旗管甄選秀女的主管登門對凌柱說,上面讓抬櫻兒的身份,就算他鈕鈷祿府上的養女(屬于滿洲旗的),今年參加選秀,但仍然不得向櫻兒透露一個字。凌柱和兒子們一听都暗自吐了吐舌頭,原來看上櫻兒的還是皇家宗族里的什麼人,那櫻兒沒準以後會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