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櫻兒到書房,四貝勒對她說,「櫻兒,爺這陣子朝中太忙,怕是不能兼顧到園子里書房的事,況且那些個奴才們也實在是笨得出奇蘇培盛說不如讓你來當這個差。爺想著也好,你既然已經忙完了你朋友的婚禮,正好有空閑了。而且只有你才知道爺喜歡什麼樣的。你連邀月山莊都能造,書房這些事還不是信手拈來?」
櫻兒連忙推辭道,「貝勒爺,這書房是要緊的地方,櫻兒如何能夠料理得來?邀月山莊不過是大家尋樂子的地方、姐姐的住處又是在內府的最里面,兩處實際上都沒那麼講究的,但是貝勒爺的書房可不一樣,要接待不同的王公貴戚,櫻兒如何敢去胡鬧?」心里在罵蘇培盛,這小子不是存心在害我嗎?這麼麻煩又累人的差事,我若是干好了也沒有獎金,還要招人嫉恨,若干不好,指不定如何被罵被罰呢,還有那位李側福晉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更要緊的是這又不知道會擋了誰的財路。
四貝勒笑道,「不妨,你去照看著,若有什麼不滿意的只管對爺說。」櫻兒只是搖頭,後來見四貝勒有些不悅,于是硬著頭皮道,「那櫻兒先去看看再作打算?」
那天出了書房,櫻兒立即將蘇培盛責備了一通,蘇培盛道,「櫻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幫個忙吧。那掌櫃的已經愁的快要走投無路了,再三來央求,他說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呢。我也不想看到他被治罪不是?他有個叔伯兄弟原是跟著建過邀月山莊的,于是就給他出了個主意,說不如請出你這尊活佛出山他們說都打听清楚了,四貝勒對你言听計從的,況且以你的技藝,準保讓四貝勒滿意。」
櫻兒啐道,「蘇培盛,你得了多少好處就將我賣了?你伺候四貝勒那麼久,怎會不知道四貝勒的脾性?若是傳出去四貝勒讓個丫頭來布置這麼要緊的書房,四貝勒不是太沒面子了?他又如何在那里見客?」
「姑女乃女乃,這個你放心,只是勞煩你多提點些個,好讓四貝勒知道這匠人的活是怎麼干的才好。」
「說來說去,就是讓我跟著糊弄四貝勒,虧你想得出。」
「姑女乃女乃,貝勒爺那里都沒說什麼,你就當是可憐可憐那些當差的奴才們吧。」說著又是打躬作揖的,「那掌櫃的說了,報酬定不會虧了你的」
櫻兒撇撇嘴,「我可不等著那兩個錢用,差事要分可以做的和不可以做的。這里上有貝勒爺、福晉、側福晉,下有管家們,我進去摻和算是哪門子事?」
蘇培盛道,「這不是大家都沒轍了嗎?各說各的理兒,那掌櫃的又不是要去傷天害理、偷工減料,就這麼被治罪也確實冤枉」
櫻兒心想,四貝勒這次也有不是,明明沒有辦法做的事卻要去強人所難,唉,仗勢欺人蘇培盛又說,「櫻兒,人人知道你造了邀月山莊,我也親眼見過你為你姐姐改建的房子。況且這書房就是你平日里當差的地方,這次你若是推辭,傳揚出去怕是對貝勒爺、對你都不利,那些亂嚼舌根的更要說櫻兒你厚此薄彼、正經的主子不管,反而上別人那里瞎起勁。」
櫻兒笑道,「你不用激我,況且邀月山莊建造的時候我還沒來府里,我也知道四貝勒不會這麼小氣的。」
櫻兒嘴上這麼說,心里也是有些嘀咕,蘇培盛說的不無道理,四貝勒最要面子,給別人這麼嚼舌根,非要發怒不可。這麼說來,我更是要將這個書房打造的美輪美奐,讓所有人挑不出任何刺來。
蘇培盛又愁眉苦臉地嘆道,「現在那些當差的人人自危,指不定每天有什麼人就要挨板子呢。」
櫻兒一听,醒悟起來這可是封建社會呢,一個貝勒爺要存心尋誰的晦氣,那麼這些人可有得倒霉了。于是向蘇培盛道,「那這樣,櫻兒就在旁邊出出主意吧。不過說好了,每一次我都跟著你去,我是在幫你的忙,和那些掌櫃的、執事的可沒有半點關系。他們要謝就謝你吧。還有,若是我听到有任何人議論我越俎代皰、爭搶功勞什麼的,那我立馬閃人。」
第二天,蘇培盛果然帶著櫻兒到了現場(沒有四貝勒的默認,蘇培盛怎會單獨出府)。櫻兒到了現場一看,果然一切都不得要領。明明是漂漂亮亮的效果圖,就是沒辦法變成可操作的施工圖。還有很多書架家具需要定制那掌櫃的見到蘇培盛和櫻兒,忙上前打千,說了好些客套的話,蘇培盛也開口說了好多場面上的話。那些經年的老工匠以及一些管事的,滿心以為請到了什麼真神,一看櫻兒一個小姑娘跟在蘇培盛一個太監身後,眼里卻閃出了詫異和不屑的神情。櫻兒想,大男子主義橫行,說不定他們連蘇培盛都瞧不上呢。也不多說,只是隨著蘇培盛坐了,對掌櫃的說,「櫻兒今天是跟蘇公公出來見識一下的,這位蘇公公跟著四貝勒的時日最長,對貝勒爺的喜好十分熟悉,所以有什麼難題就盡管說吧。」
于是這些人七嘴八舌的對著蘇培盛說開了,從效果圖、到用料、到施工進度、到施工難易、到預算、到增值服務、到人員調配、甚至到工具
櫻兒也不開口,在一旁微笑著傾听,也不時地用鵝毛筆在羊皮紙本子上記錄著。于是這些人越說越快、越說越多、漸漸的越扯越遠
蘇培盛自然是一頭霧水,到後來也忍不住回頭看她,掌櫃的也看著她,不時地擦著汗,心想這麼千頭萬緒、風馬牛不相及的主題,這麼個小姑娘如何處理得了?
回事的這些人也有故意夸大些事實的意思,想要給櫻兒和蘇培盛一個下馬威,讓他們明白這趟差事真的「很有難度」
好容易等到所有人都住了口,櫻兒仍然微笑著問,「還有嗎?」
那些人面面相覷,定定地看著她,神情都是一副「看你怎麼辦」,于是櫻兒端起了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又拿起記事本翻了翻。這才抬起頭笑著開了口,從如何看效果圖、要點是什麼、顏色用料如何選擇、用料的估算、預算的安排、進度的運籌、增值服務的拓展以及需要的人工、人員的指派和合理運用、到九阿哥那里要借用什麼工具、另外原料的調度安排、現場的堆放和衛生要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講了一遍,而且對每一個話題都有進行了歸類,並且一一回答,無一遺漏。還指出有幾筆賬務算錯了,讓人拿來算盤一一對帳,往往有人才報出數字,櫻兒就心算說出了結果,有時也用筆算一下,待到算盤打出的結果一報,每次結果都分毫不差。于是眾人、掌櫃的外加蘇培盛目瞪口呆了好一陣,才醒悟似的一發連聲地轟然叫好
從那一刻開始,所有人都將櫻兒奉若神明,後來櫻兒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做了個簡單的模型,或者是畫個透視圖,說是分別請四貝勒、掌櫃的批示,于是更加皆大歡喜,施工進程加快許多。弄得掌櫃的討好地笑著道,若是櫻兒他日開個建築裝潢監理公司什麼的,那他們連吃飯的地方也沒有了。櫻兒見蘇培盛回去繪聲繪色地向四貝勒匯報,十分不安,向四貝勒歉然道,並非是大家不好好當差,實在是大家並不熟悉貝勒爺日常的習性,她只是近水樓台而已,四貝勒不無得意地笑道,都是他們這些人不長進,不得要領的,還要勞煩櫻兒出來事必親躬。櫻兒是他書房的大管家,怎會去和他們廝混在一個行業,競爭口飯吃,真是做夢。
四貝勒又說希望書房旁邊有個臥室。櫻兒低頭沉吟良久,問四貝勒對這個臥室有什麼要求,因為她知道四貝勒工作到太晚了就要歇在這里的,而書房旁邊原本並沒有設計很大的臥室,顯然是原來的設計者並沒有料到哪個貴冑會廢寢忘食到這種地步。
書房旁邊的房間原本就不夠用,已經都開闢為書房、書庫的一部分,還要布置一間佛堂,那基本就沒什麼空間了。櫻兒在書房的不遠處看到了原來用作堆放雜物的一排房子,嗯,這原本不是給人住的,也沒有高的台基,倒似在院子里隨便搭建了幾間房子。要改成臥室的話只怕要有大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