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連忙站了起來,躬身肅立在一側。不一會兒,紅太郎果然一陣風似的盛裝而來,她見了櫻兒楞了一下,趕忙給惠妃施禮,然後櫻兒給她施禮。
紅太郎帶來的氣場永遠是那麼歡快明朗,看得出惠妃也是非常喜歡她的。獨獨的不與她講什麼繁文縟節,客套排場。直接就埋怨她怎麼這陣子也不進來看她、這次又帶什麼好吃的來了、上次孝敬的東西很合心意、她家突然多了兩個小孩子還忙得過來否紅太郎三言兩語地將問安的話說完了,又一一回答了惠妃關于八貝勒家中事情的問話。櫻兒在她們的對話中,再一次感到了紅太郎的豪爽和惠妃的慈愛。
紅太郎說完話看了櫻兒一眼,對惠妃說八貝勒前兒才從四川辦差回來,皇上又問了好多差事上的話,現在正忙著和朝臣們商議事務,經常不在家。八貝勒說忙過這一陣就來給娘娘請安。
惠妃笑道,「大阿哥也是這麼說,似乎這一陣子他們哥倆就忙得總不見人影。也罷了,到底是差事要緊。本宮這里,有大阿哥媳婦們和你時時的來請安說話,也就是了。」
八福晉于是走到櫻兒的身邊,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問道,「櫻兒,前兒听說你隨十四弟辦差受了重傷,現在可大好了?」
櫻兒趕緊施禮謝道,「櫻兒大好了,煩勞八福晉惦記著。」
紅太郎端詳著她,「櫻兒,我听說這一差尤其凶險,看不出你這麼個嬌小姑娘竟然有這樣的膽識和魄力,能和亂匪們較量。我以前只知道我們滿洲格格舞刀弄槍的英武異常,可誰也沒有把握真刀真槍地去干,現在我可是打心眼里佩服你。」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八福晉謬贊了,櫻兒也是求生的本能使然。」
惠妃笑道,「本宮也听說了,這次十四阿哥可有些造次,自己甘涉險境,德姐姐沒少擔心呢。幸虧後來大家都沒什麼危險。」
惠妃轉頭又笑道,「櫻兒,萬難想象,你這麼個嬌小的可人兒,怎麼又同時會去舞刀弄槍呢?」
這時,紅太郎也笑著拉起櫻兒的手,「娘娘還不知道,這只舞刀弄槍的手,還寫得一手好字呢。九弟就時常夸贊櫻兒的一手書法,真是大氣中又兼嫵媚。咳,我也不懂什麼老什子書法,櫻兒,今兒個就讓我也開開眼?」
櫻兒十分推辭,「久慕娘娘的才情,櫻兒在娘娘面前現眼,實在是不恭。」
惠妃笑道,「櫻兒,那就讓本宮也看看吧?」
紅太郎不容分說,「櫻兒,我來替你磨墨。」櫻兒又自謙著,紅太郎笑道,「你一定是嫌我磨的墨不合意?」
櫻兒見實在沒有退路了,只得先硬著頭皮打發這一頭。這時只見惠妃的一個宮女已經收拾好了紙張,櫻兒暗自慶幸已經跟著四貝勒練習毛筆字很久了,特別是深諳了用力法則,否則可真要出丑了。還有,在這里能寫什麼呢?嗯,最好是些風花雪月的,讓人抓不到把柄。正在躊躇,紅太郎笑道,「櫻兒,我常常听人念兩句詩,叫做‘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也不知是個怎樣的景致」
這時候櫻兒心中猛然一跳,握筆的手差點將墨汁抖落,她只覺得自己的臉頰飛紅起來,心虛地、不由自主地抬頭看紅太郎,因為她當然知道這是誰念的
只見八福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眼光使她如芒刺在身,連忙干笑著將話題岔開道,「八福晉果然有眼光。這幅《瀟湘圖》的詩詞正文的開頭一句,就是套用這兩句詩的。」
八福晉倒是有些意外,「真的?哦,我這可是歪打正著的,」又得意地笑道,「啊喲,那我可有長進了呢。」
櫻兒于是凝神靜氣,提筆寫道︰「落日孤煙過洞庭,黃陵祠畔白隻汀。欲知萬里蒼梧眼,淚盡君山一點青。」(董源的這幅《瀟湘圖》的詩詞正文)
惠妃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看櫻兒寫字,紅太郎卻站在書案邊側頭看著,見她寫完了,惠妃才起身扶著宮女走過來,她果然是個行家,湊近仔細看了看,不可置信看著櫻兒,嘆道,「櫻兒,果然是一筆好字,風骨盡顯。本宮自思在你這個年紀,還寫不出這樣的氣勢呢。」
紅太郎笑道,「娘娘,我說的不錯吧?」
惠妃笑著點點頭,「嗯,果然不錯,引得本宮也技癢了。」
于是惠妃也提起了畫筆,在下面隨意畫了幾筆,山水幽徑立即躍然紙上,惠妃又給加上了題跋、落款和日期。櫻兒一看之下,不禁嘆服,到底是才女,這幾筆寫意山水,工筆小楷可真是沒說的,怎麼老康的兒子們個個了得,後宮里也是藏龍臥虎的?怪不得納蘭性德會為她神魂顛倒。
紅太郎忙說道,「娘娘,這幅字畫就賞了我吧?」
惠妃笑道,「這可不光是本宮的字畫,你該問了櫻兒才是。」
櫻兒忙說,「櫻兒的涂鴉之作,不敢讓八福晉哂笑。」
紅太郎笑道,「後宮中就數娘娘的字和畫最為出色,能得娘娘夸獎的,還真不多見。櫻兒你的字若是涂鴉,那我的可就是鬼畫符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于是惠妃又和櫻兒聊起了詩詞歌賦,想是因為紅太郎在座,惠妃怕掃她的面子,也不十分的深談,櫻兒暗自慶幸,心想再談下去我可要露餡了,我的這些貨色都是前兩年突擊出來的,這位既是納蘭性德的堂妹,應該是從小燻陶的吧,這個幼功可是非同小可。
櫻兒為了照顧紅太郎,還著意講些關于詩人詞人的逸聞軼事,這些八卦在現代互聯網上比比皆是,還有現代更是流行將深奧的古書改寫或翻譯成淺顯的口語式體裁,為的是讓人一下子就能了解原文,提高閱讀興趣。但是在當初正統教育的環境下,這樣的讀法應該是不可能听到的。果然,連紅太郎也听得津津有味起來。
紅太郎最後笑道,「哎呀,原來文人墨客還有這麼些好听的故事,連我也听住了,以後也得去好好的看看這些個詩詞去以前只覺得讀這些東西氣悶,可為了應付教習的師傅們也沒辦法,只求糊弄過去就行。今天才知道這書里竟有這麼多好玩的事,經櫻兒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些書不是很難懂了。」
說得惠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紅太郎又道,「哦,這話就又要說回來了,那些師傅們講的書就是晦澀難懂,若有櫻兒講的一半有趣兒,只怕這世上就多出了好些勤奮好學的人呢」
惠妃笑道,「難得听到老八媳婦要讀書去了,以前和你說這些,你是一刻也坐不住的」
「哎呀,娘娘,之前我哪里知道這些書里面這許多的好處,這讀法不同自然趣味就不同,怪不得人人都會沉迷其中。櫻兒,看來要讀書還非得像你這樣的讀法才是。」
頓了頓又對櫻兒笑道,「櫻兒,你在宮中,有空就常來陪娘娘說說話兒,省得娘娘對著我,老像是對牛彈琴」
這下子說的屋子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惠妃的老嬤嬤們也搖頭笑道,「八福晉說話原本就比說書的還有趣,如何還要去掉書本。」
這時,八福晉又對惠妃道,「當日我就說娘娘一定會喜歡櫻兒的,我沒說錯吧?娘娘,以後我找到了櫻兒來時時的陪了娘娘談談詩詞歌賦的,娘娘從此就饒了我去吧」
惠妃笑道,「本宮就喜歡你率真的個性,那些東西你不喜歡也罷了,什麼要緊」
惠妃又拉著櫻兒點點頭,「櫻兒,你果然是個可人兒,怨不得老八媳婦對你如此看重。」說著別傳臉看看八福晉,「怎麼的他們哥倆個說的如此天差地別?別是出了什麼錯吧?」
八福晉笑道,「娘娘,我可沒瞎說吧,不管他們怎麼看,我瞧著好就是了」說著撫了撫櫻兒的雙肩。
櫻兒連忙笑道,「八福晉抬愛了,只是櫻兒天生就是這麼個野脾氣,恐怕早就現在娘娘和福晉的眼里了呢」
惠妃看著她們笑道,「想是各花入各眼,本宮這才明白。果然是你說得對,你們喜歡就成。本宮听說當年裕親王也很是喜歡櫻兒的?這有什麼,你只管放心,到時候本宮給你作主就是了。」八福晉立即高興地準備謝恩。
櫻兒見狀有些莫名其妙,似乎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她當下也不動聲色,低頭站在一邊,不過豎起了耳朵又想听的真切一些。但是這里八福晉又開始和惠妃聊起了別的,都是些家務瑣事。這里櫻兒早就別扭了,她想告退的,又知道這不符合規矩,只有惠妃發話讓她跪安才是,她是沒有資格先行告退的。
八福晉又和上次一樣,問起櫻兒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櫻兒更加小心地發表了一些中性的、又不失哲理的一些見解,听得惠妃頻頻點頭。八福晉也十分得意的附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