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是第一次隨老康的駕出外巡幸。老康的巡幸主要是為了政治目的,就好像現代企業的FieldCall(區域巡視)。
因為當時的通訊和管理體制的局限,有好多事情必須皇帝親自眼見為實,外加一定的公關和審計。當時的交通設施主要是靠馬車,這可遭了大罪了。由于隊伍龐大(除了主要隨員外還有輜重),每天也走不到一百里(笑話,在現代我只要幾腳油門就到了,當然踫到堵車就不算)。
小小馬車的車廂,雖然做了些小隔子可以放些書籍食品什麼的供路上消遣,但是由于路上不平且車身避震又差,顛得人五髒六腑都要翻過來,簡直是活受罪。怪不得,老康一朝在巡幸路上就死過一個公主和一個阿哥,還有若干王公貴戚。櫻兒心想著還不如在外面騎馬呢。
櫻兒這次和隨行的田嬤嬤、宋嬤嬤一輛車,還帶了一堆藥品和其它物品,都是十三福晉交代的。這兩個嬤嬤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但是櫻兒卻十分的不習慣。她一向獨來獨往慣了,自理能力、自助能力都是超強的。身邊突然多了兩個形影不離的「影子」,還不讓她做這個、搶著幫她做那個,她反倒有些氣悶。
于是她就培訓這倆個嬤嬤與她保持「適當」的距離,比如她看書寫字的時候,只要將她要喝的茶放在一便就是,她的餐食也只要放在門口,到時候過來收餐具就是。她換洗的衣服,也在指定的地方、指定的時間過來更換,一如現代酒店的「HouseKeeping」。晚上各自歇息,不必守夜,她有什麼需要只要叫得到人就行。還有,她在書房下班也就是八、九點鐘,她們不必等她,只要給她留門,準備好熱水洗漱即可。
這兩個嬤嬤本來不答應的,因為之前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于是櫻兒就給她們解釋,她這里的人手少,只有這樣分工明確,才能提高工作效率,她們兩個人才能轉得開。
這次灰太郎也隨駕,他的車帳離十三的不遠,在最後。可能老康是故意這樣安排,便于監視。于是櫻兒也留意著他的營帳車輛。灰太郎又是好久沒有音訊了,櫻兒心中有些疑惑,照說這幾天兩個人也就相距不到幾百米,但是他卻一點表示也沒有,難道,他周圍有太多的老康布置的耳目?
櫻兒不幾天就發現八阿哥的車帳後面總是遠遠的跟些做小買賣的車輛,來來回回穿插著,忽近忽遠。
一開始她以為這些人是來往客商同樣在趕路。但是看著又不像,因為他們所帶的貨物並不多,只有幾輛車。看著車 轆壓在路上的道道,車輛並不重。而且隨行的人員都是年輕力壯的,並沒有如尋常商隊有年長的車把式或者掌櫃。其中有一個似乎是伙計打扮,但是總是坐在那里,並不趕車或上貨卸貨。這個人穿著厚厚的棉衣,帽沿低垂,看不到真實的樣貌。
櫻兒只覺得這個人的背影好熟,但又想不起來是誰,于是上了心。櫻兒每天晚飯後照顧十三吃藥換藥後,就回自己營帳,她告訴嬤嬤們她要早些休息不要打擾,于是天天晚上提著火槍,拿上望遠鏡,穿上深色便裝,披上棉斗篷,從帳後爬出去,伏在兩人的營帳外監視。
這監視的活兒可真不是人干的,往往就是躲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一蹲就是大半夜,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外加不能上廁所。她原本想帶上些烈酒驅寒的,可是由于太醫關照過她不宜多飲酒,以及還有另外一堆和她的調理藥相克的東西,所以,她要想在重重侍從們的圍困中弄到酒、尤其是烈酒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她自恃她的火槍射程遠,又帶著望遠鏡,所以不必靠太近,距離遠了正好同時可以監視十三和八貝勒的營帳。這天氣雖然已經開春,但是晚上在荒地上還真的很冷。
幾天下來,櫻兒嚴重缺覺,于是白天在車上正好補覺,車上搖搖晃晃的倒也不在意。況且她對著兩個嬤嬤也實在沒什麼話說。幾天下來她還是有些形容憔悴。十三見到她這樣,反而怕她累著,上藥倒還配合。
離開京城越來越遠,那個伙計模樣的人開始每晚出現在灰太郎的營帳附近,但總是三晃兩晃的就沒了蹤影。可灰太郎的營帳中也沒有听到什麼異常的動靜。
櫻兒想,「別是個刺客什麼的?他要行刺灰太郎?不能啊,灰太郎還會活很久的那別是個奸細吧?」
這天晚上櫻兒帶上火槍,悄悄跟在他身後,用望遠鏡看著,心想虧得我的火槍射程遠準頭好,嗯,還是抓活的,瞄準他的腿剛要扣扳機,望遠鏡里只見這人在月光下猛一轉頭,月光正好照著他的臉,櫻兒幾乎要叫起來,十四爺?十四爺!天哪,怎麼會是他,這可是抗旨,這種事情可大可小的,這個小祖宗又冒冒失失地胡鬧了。
櫻兒趕緊收了火槍和望遠鏡,向他的方向扔了塊小石子,並向他奔去。
十四听到聲響回過頭顯然也看清了她,對她打了個噤聲的手勢,一把拎起她徑直奔向八貝勒的營帳。營帳旁的侍衛見了他們並不阻擋,待進到營帳,原來灰太郎早就坐在里面。
灰太郎見到十四夾著她,也愣了一下,「你怎麼在這里?」三個人異口同聲,不過是她問十四,十四和灰太郎一起問她的。
櫻兒揉了揉被十四抓疼的手腕,埋怨道,「十四爺,我還以為有奸細或刺客,差點就將你打傷了知不知道?害我巴巴的拿著火槍蹲了好幾天了」
十四的臉色果然變了變,吃驚地問道,「櫻兒,這大冷天的,你就天天守在八哥帳外?」
這話一出,三個人同時感到一陣尷尬,因為這話很容易讓人聯想
櫻兒驀地臉紅,心想,灰太郎這幾天都沒有什麼只字片語的,也不知道他在調兵遣將地忙些什麼。前陣子總有人說我千方百計地討好他、誘惑他,那現在我在這里干什麼?這不是給抓個現行?于是別扭地站在那里,訕訕道,「我我遠遠的看到一個人影閃過,只道是有刺客要對付八爺,嗯還有十三爺,但又疑惑這個背影很熟悉,卻萬萬沒想到會是你。既然大家沒事就好,那櫻兒告退」
唉,本來自己就只是要看看有沒有刺客奸細之類的,但是十四這麼口沒遮攔地嚷嚷出來,讓事情變得說不出的曖昧。她低著頭慌慌張張地施禮,也不敢看兩人的表情,恨不得立即人間蒸發。
灰太郎站起身道,「櫻兒,外面人太多太雜,我送你回去吧。十四弟,你在帳內等一會兒。」
十四急忙張口想說什麼,灰太郎一擺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十四弟,我一會兒就回來。你等著我。」
說著又低聲向李福升吩咐了一下。十四的臉色一直不明,似乎呆住了,又似乎在想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們,點頭默然轉身。
灰太郎穿上披風,帶著櫻兒慢慢走出帳外,車輛已經準備好了,但還不等李福升上前來扶櫻兒,灰太郎已經將她抱上了車。
剛剛上車,灰太郎馬上拉起了櫻兒的手,只覺得她的小手冰涼,心疼地道,「櫻兒,天天在野地里蹲著,你冷不冷?前兒個傷剛剛好,這樣又會添病的。」
灰太郎已經輕輕擁住她,櫻兒听到他胸膛傳來有力的心跳聲。她閉上眼楮,不知不覺中她的雙手也緩緩地抱住了他,灰太郎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櫻兒,為什麼這麼傻,要自己去受苦?你若是懷疑什麼,給我送個信就成了。」
櫻兒搖頭道,「八貝勒,你這陣子也夠煩的了,櫻兒怎好再去給你添亂?何況又是些沒憑沒據的猜測。」
灰太郎良久才道,「櫻兒,前兒你被下藥的事我都知道了,幸虧及時發現,你可要好好調養才是。」
櫻兒點點頭,一任他抱著,讓他搓著她的手不斷摩擦取暖,漸漸地大腦又停止了思維,只覺得這一刻無比的愜意和安寧。似乎這幾天所受的辛勞,一下子全都得到了補償。
灰太郎又問道,「我听說了你寬恕那個丫頭的話櫻兒,你為什麼如此仁慈,她可是要害你的啊?有時候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