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逗清光 塞外(二)

作者 ︰ 梧葉曉棠

灰太郎道,「櫻兒,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對你的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櫻兒笑道,「她這麼做只會加深她自己的罪孽。她對四貝勒有意,于是將我設想成了假想敵,做出這些傻事來,但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痴人愚人而已。國法家規自然已經有個說法,櫻兒還有什麼話說?不過世俗的刑罰僅僅能加諸**,人要真正面對的還是自己的內心,這個內心的審判就是到天邊也無法躲過」

灰太郎點頭道,「櫻兒,這才是大慈大悲大勇和大愛,我自嘆弗如。」

櫻兒低頭笑道,「八貝勒,你將櫻兒講的太好了。櫻兒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

過了一會兒,灰太郎又問,「櫻兒,你很在意我的安危嗎?」

「那當然,貝勒爺的安危是最重要的。那倘若有一天我遇到危險,你也會來嗎?」

「貝勒,櫻兒自然想盡力為你化解,但是只恨自己沒有那樣的本事(是啊,一切事情都早有定論,我又能改變什麼)。」

「櫻兒,如果有一天我和其他阿哥們同時涉險,你會如何選擇?」

櫻兒笑了(這種選擇題在現代的互聯網上到處都是),「八貝勒,真的事到臨頭,可沒有時間想那麼多。何況若是你們同時涉險,那麼拿捏的準頭可不是這個人對櫻兒的孰輕孰重,當然是救治的難易程度。」

她微微笑著道,「櫻兒只是個女流之輩,並不明白你們之間的爭斗,但是櫻兒只盼望你們能夠光明正大地公平競爭,而不是耍什麼刺殺或暗算這樣的下三濫手段。」

灰太郎抱緊她,「我知道我自然知道我不會的」

櫻兒只覺得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心下奇怪,正想發問,只听灰太郎又說了,「櫻兒,天下的爭斗,光明正大也好,勾心斗角也罷,最後總是有贏有輸,你」

櫻兒笑道,「八貝勒,什麼是贏什麼是輸?你看那當年的西楚霸王,即便最後退到了烏江,仍然有一個美女、一匹駿馬、二十江東健兒與他生死與共,他輸了麼?千百年來誰又會否認項羽是個大英雄?人們記住、傳頌後世的他的威名,難道比勝他的那個人小嗎?」

櫻兒一時也想不到如何去安慰他,于是順口將項羽的典故搬出來勵志。但是她可沒有想到,正因為她知道所有的結局,用項羽的典故固然是無可厚非,但是胤祀可不一樣,這個故事在他听來就像「風蕭蕭兮易水寒」那樣慘烈,叫他如何不心頭大震?

「櫻兒,你不該加入這樣的爭斗,我也決不讓你加入,我定會全力護著你的。你應該是笑著煮茶論道,而不是日夜操心這些塵俗的紛爭。」

櫻兒笑道,「是啊,櫻兒自然不明白這些爭斗的,是真名士自風流。無論你們各自的結果如何,是贏是輸,櫻兒也是無能為力,只能為那個結果放聲一大哭。」

「櫻兒,若你不是那麼聰明,那麼灑月兌」

灰太郎用力地扶住她的肩膀,「櫻兒,你在宮里就一再受人暗算,你知道嗎,你就是那麼任性,不計後果的,你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你可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恐怕總有一天不能兼顧到你」

櫻兒笑道,「好啦,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今後我的一應飲食、日常用品,都不與別處相混的,凡是我自己小心就是了」

灰太郎對于她的漫不經心似乎怫然不悅,他扳過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櫻兒,我說過多少遍,我不希望你為我流淚擔憂,我根本不需要你像虞姬那樣去分享那個失敗」

櫻兒怔住了,听灰太郎的口氣好似在委婉的拒絕她為他的付出她心里涼了半截,緩緩的坐直了身子,低頭黯然不語

灰太郎仍然緊緊地扶著她的肩膀,但是櫻兒發現他的手在顫抖,「櫻兒,你上次在教堂問我的話,後來我想了許久,那座牆里果然不是陽光明媚,但也許不完全是寒冷、孤獨和死亡,興許有些別的,但如果不走進去,我們就什麼都不會知道,是嗎?」

櫻兒道,「可那些都是進門之前先要思考的,固然要做最好的打算,更要做最壞的準備。那如果知道了門里最壞的也就是這些,是不是所有的結局都會比這更好呢?」

櫻兒卻在想,他是義無反顧地要堅持自己的主張,他的宿命果然無法改變。于是點點頭,「只有八貝勒這樣的性子,才能想通其中的奧妙。」

灰太郎道,「你是在笑我自欺欺人嗎?」

櫻兒對他的執著並不以為然,只想早早結束這樣的討論。

「八貝勒,其實人的性子沒有對錯優劣之分,只要懂得自己的性子,適合什麼,不適合什麼,揚長避短,方是兩相便宜,活得不那麼累。」

「額娘也是這樣說」

兩人又默默地坐著,相對無語,只听到馬車在緩緩地行進

又過了好一會兒,灰太郎開口了,「櫻兒,那天皇阿瑪開釋我們後,又召我去談了很久,皇阿瑪總不能接受我的觀點,說我是失心瘋了,他說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更無從判斷真偽優劣,所以他根本不會考慮在在這些事上多花時間精力、他看都不會去看我自己想了很久很久,皇阿瑪說的也許有道理,我說的觀點只是一家之詞,或許根本無足輕重。眼前的局勢紛紛擾擾的,尤其不可移了性情這些觀點也許只有你懂,我本想去找你問的,但是你一直住在宮里。你的回信說手頭沒有書籍可查,于是我和威廉一起到教堂,想問神父再去從西洋帶些新的書章典籍,卻沒想到神父還給了我那首歌的歌詞我從來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歌我從未有過那樣的感受,突然間世上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我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讓我關心的了。我真想懸崖撒手,從此和你閑雲野鶴,笑看風雲看著我一連幾天都神思恍惚,大哥那里、那些獲罪的老臣們也沒有去安撫,更沒有及時安頓好他們的家小,至于後面的行事安排也一概不得要領外面大哥那里的幕賓們以為我被嚇住了,對此已經頗有微詞…後來卻听到你在宮里險遭暗算,後來又被下藥的事我更是對一切都心不在焉,我恨不能立即趕到你的身邊。十弟笑我是‘從此君王不早朝’,九弟也說我斯文掃地、斗志全無,簡直對一切都不管不顧了,這次十四弟抗旨冒險前來,也就是為要敦促我不要貽誤了正事皇阿瑪也察覺我神思恍惚的,說怕我被饜了要仔細徹查櫻兒,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恐怕沒法顧得上你你以後以後千萬記住,不要再為我做什麼了」

櫻兒心中的陰影在進一步擴大,她預感著一些不祥的征兆已經悄然而至。

果然,灰太郎繼續說道,「櫻兒,這一陣子,我不能去向任何人提你的事情,因為無論是宮里、還是朝野,對你都是議論紛紛的。我尤其不能讓皇阿瑪知道你的事,你上次在宮里,奇跡般生還,已經又引得好些人評頭論足,我怕因此還有更多的言語是非會生出來,所以這陣子我們也要避避嫌疑才是」

櫻兒听了不禁大怒,這筆賬也要算到我頭上?原來你只是把我當作紅顏禍水?或者是張明德所說的妖孽?我被人暗算,差點喪命,你卻要我避嫌疑;我為你蹲了幾天野地,就是凍死了,你也是覺得我在自作多情、禍水般的避之不及;你之前的「失蹤」,難道就是為了避嫌疑,躲我躲得遠遠的?說不定以後你的利益集團要將我除去,到時候你也不敢反駁吧?呸呸呸,我怎麼這麼犯賤,上趕著到這里丟人現眼

灰太郎又似自言自語,聲音幾可不聞,「真不知道我會錯過什麼。」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櫻兒在現代讀到過,對根本不愛自己的人,最需要的是理解,放棄和祝福,過多的自作多情是在乞求對方的施舍。愛與被愛,都是讓人幸福的事情,不要讓這些變成痛苦和折磨。原來灰太郎也是一心想著要趨利避害,也根本不在乎我的關心和感受難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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