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留的太醫主要是給十三看腿病的,不知道是不是不對癥,或者藥品不齊全,給她看病後收效甚微。櫻兒整天的昏睡,又是水米不進的,到後來有些神志不清起來。她自己也開始自暴自棄,只覺得只有死了,才能徹底擺月兌她這個到處被拋棄的宿命。
十三越來越擔心,打發人隨時問她的病情,但是他也知道拿不出有效的應對方法
再過了幾天,阿嫦突然風塵僕僕地趕到,櫻兒又驚又喜,但是連坐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嘶啞著嗓子問道,「你怎麼來了?」
阿嫦告訴她,前不久四貝勒派人找到她,說櫻兒在塞外病重,四貝勒又牽掛著十三,于是連夜派人將她快馬輕車的送了來。
阿嫦又說上他們一路不斷換馬,等到接近目的地,不時的就有八貝勒派的人將櫻兒和十三的脈案拿給她看,還問她是否需要特殊的藥材,他們好去辦
阿嫦說著,給她診治後,結論是肺炎,外加上呼吸道感染。應該不是病毒性的,沒有听到早搏,不會到心肌炎這一步。但是這里的藥都不對癥,又沒有抗菌素,若是再耽誤幾天,那可就難說了。
阿嫦又去看了十三的腿病,還好原來就知道病因,還有配制好的藥,阿嫦說在京城時就另外想法配了些新的藥,正好帶了來試試。
唉,科學就是科學,有了阿嫦的中西醫結合(西醫的理念,可是這個時空只有中草藥可以供應),加上櫻兒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錯,病漸漸有了起色。
阿嫦知道久病抑郁,又想方設法地逗她說話,給她說笑話,進行心理督導,漸漸的,她的身心慢慢地康復起來。
連日來十三的腿也比以前更有好轉。
這天阿嫦又數落櫻兒,「櫻兒,有了病就要盡快醫治,最忌的就是自視年輕體壯,大意了就延誤治療的最佳時機,實際上每個病人醫治的最佳時機都是一樣的,並沒有老幼強弱之分。有時候年輕人反而因大意而將病情耽誤了錯過最佳醫治時機呢。尤其是這個時空,即使有的病診斷確診了,還不一定有藥治呢。」
櫻兒悶悶地道,「好了好了,記住啦,我這不是好好的,沒來由又說我這一堆話。我剛剛活過來又要給你說得死過去了。」
「櫻兒,這次四貝勒緊張你和十三爺,我還能理解。可是八貝勒為什麼會格外緊張,三天兩頭的遣人來問你的病情,九阿哥也吩咐了手下給你張羅了好些藥材呢。」
櫻兒上次將九阿哥給的金創藥的藥方子給了阿嫦,卻絕口不提藥引子的事。阿嫦後來有次無意中說起,有幾味藥化不開,于是用油脂和著才好些,櫻兒心里大笑灰太郎的血原來和豬油沒什麼區別。但是這次再想到這些,不知怎的心里又有一陣莫名的躁動,胸口卻在隱隱作痛。
櫻兒不禁又想到那天晚上灰太郎送她回營時決絕的神情,于是沒好氣地說,「你少提灰太郎,他無非就是想看看我死了沒有,你告訴他,我偏偏就活得好好的,他最好是氣死。」
阿嫦笑道,「櫻兒,你怎麼突然對八貝勒有了血海深仇?還非要到了尋死覓活的地步?嘖嘖,看來你們的進展神速啊。噯,這幾天我都錯過些什麼了?」
「瞧瞧你這張八卦的嘴臉,就像要流出哈喇子似的。你又沒發燒,在說什麼胡話?」
阿嫦並不生氣,仍然笑嘻嘻的,「你看看,你不是要去砍死他、劈死他、打死他、藥死他,而是用一個抽象的氣字,想把他這麼弄死,你這個氣功的威力好像忒大了些?」
櫻兒黯然出了會兒神,她在灰太郎這里受的挫折是最大的,一次又一次,都是周圍人在起哄,她又上趕著去自作多情。再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明明白白的拒絕,這次還索性被定性為紅顏禍水。想到自己竟然會毫無自尊地去求灰太郎施舍感情,不禁嘆了口氣。怔怔地想,在灰太郎面前,她永遠表現的像個白痴。灰太郎救她,伸手給她咬,在她哭的時候給她遞手帕、安慰她,灰太郎吻她,灰太郎刺血為她做藥,搓著她的手為她取暖
灰太郎即便是幾句話、或一個笑容都能讓她立即得到莫大的滿足,並且飛蛾撲火似地為他做一切
她自認是一個精神上的乞丐,就像在現代,她從小就要不斷地討好她的生父和生母,乞求他們施舍一點感情,好讓她有不致被拋棄的感覺、好讓別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想著想著,泫然欲泣,幽幽地說,「是啊,反正我在這里就是凍死、病死、氣死,他還不是照樣的逍遙快活」
「喂喂喂,說明白點,你們兩個究竟誰要去死啊?」
櫻兒頹然倒在床上,「反正不是我,你叫他快去死吧,最好是馬上被砍死、打死、藥死、劈死。」
說著用被子蒙住了頭,好讓阿嫦看不到她快要流下的眼淚。阿嫦好笑地看著她,隔著被子說,「櫻兒,這里面可大有名堂。這一次四貝勒和八貝勒都很在意你的病,你為何就單單咒八貝勒?嘿嘿,上次你要找四貝勒決斗時只不過是咬牙切齒,可現在卻是要死要活的,啊喲,還是這次更加抽風。不過都是一副重色輕友的德行。」
櫻兒霍地掀開被子,嚷道,「呸呸呸,灰太郎的事情再與我無關,我從此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還有,灰太郎怎能和四貝勒相比?四貝勒就從來不會那麼陰陽怪氣,也不會口是心非」
這時听得帳門口有人道,「十三爺來了。」
她們回頭望去,十三正一臉不可思議地走進帳來,阿嫦站起來施禮,櫻兒也要起來施禮,十三攔住她,「免禮吧,櫻兒,看樣子你的精神好多了,這麼大聲嚷嚷,帳外都听得見。」
櫻兒忙低聲說,「櫻兒這幾天燒糊涂了,胡言亂語的還望十三爺恕罪。」
十三微笑道,「櫻兒,我要給四哥寫信,告訴他你的病大好了,叫他放心。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有什麼話要說。」
櫻兒忙道,「十三爺,替我多謝四貝勒將嫦姐姐送了來,醫到病除。櫻兒如今就大好了,等回去了再給他叩頭。」
十三點點頭,又好奇地問道,「櫻兒,‘灰太郎’是什麼?看來是個人吧?你為什麼拿他與四哥相提並論?」阿嫦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
櫻兒低頭嘟噥道,「那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不值一提。」
聲音雖小,但是十三還是听見了,阿嫦更是笑出了聲,「櫻兒,你給別人亂起諢號,可別讓十三爺笑話你不懂規矩呢。」
十三眼里閃出一絲笑意,「既然是誰那麼不入你的眼,那你還往四哥那里扯?」
「我不是說四貝勒比他好嗎?」
「有你這麼比較的嗎?對了,八哥這次對你的病擔心得很,不斷地問起,還給你準備了好些藥材。八哥一向是個細心的人,為人處事從來就是各方妥貼周到,我也替你去道了謝。」
櫻兒道,「還是十三爺想的周到,櫻兒謝過了。」
「櫻兒,剛才你說四哥的話,我都听見了。難得你肯如此稱贊他,我看他可沒白白的為你費心。」
櫻兒低聲道,「其實四貝勒是個性情中人,熟悉了就知道,他最是熱血心腸,而且從來就是心口如一的。別人都道他是冷面冷心,其實他只是不擅于表達自己的情感而已。」
十三眼楮放光,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櫻兒,看來你還是了解四哥的,這番話簡直是一語中的。對了,八哥那里到底怎麼回事?听說先是八嫂提親,上次你受傷還親自辦藥,現在他又那麼在意你的病情」
「十三爺,人家天皇貴冑的,怎麼可能在意我這麼個野丫頭呢,不過是偶爾尋一下開心而已。」
十三笑道,「尋開心?現下八哥若是有心思尋開心的話,那九哥他們可要額手稱慶了。再說也不知是誰在尋開心,竟敢拒絕八福晉的提親?這可是天下奇聞呢,幾乎轟動了整個京城。」
櫻兒詫異地望著十三,不禁想,明明是灰太郎不要我的嘛,我上趕著為他蹲野地、捉刺客,他也還是不要我,還將我列入禍水的行列還有,既然十三都知道了,四貝勒一定也知道,可是他為什麼從來不聞不問?嗯,想必這是我的私事,四貝勒才沒興趣知道呢。他的興趣是奪嫡,灰太郎也是。
她正低頭琢磨著,只听十三又問道,「還有,你為什麼要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難道以後連四哥的事情你也不管了嗎?」
「十三爺和四貝勒都是至情至性之人,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櫻兒對你們的事情自然是全心全意、赴湯蹈火、兩肋插刀、壯士斷臂」
十三笑罵道,「好了好了,你開始貧嘴了,顯見得病是大好了,不過還是要好生將養著。你這次生病也多半是為了幫我張羅這些事情累著的,可不知道還會怎樣月復誹我呢。」
十三向阿嫦點點頭,轉身出去。櫻兒目送他走出房間,又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阿嫦在一邊看著她,覺得她就像一只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