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心想,這麼些年來我好不容易盼到這個機會,那我得將我的打算明明白白的告訴你。
沒想到四貝勒負氣似的道,「爺若是硬要留你不放呢?」
櫻兒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人怎的像個頑童在斗氣?
「貝勒爺硬是不讓櫻兒出府,自然不需要什麼理由。不過貝勒爺也是宅心仁厚,斷不可能做出那麼凶橫霸道、有違祖制的事來?何況櫻兒在這里也實在對貝勒爺沒有什麼益處」
真是的,對你有益處的人就是能夠幫你奪嫡什麼的,我不過是個小小服務生,算哪根蔥、哪頭蒜?
四貝勒仍然盯住她追問道,「你是想要嫁人?」
櫻兒臉紅道,「為什麼這麼說?櫻兒說過不嫁人的。」
四貝勒見她臉紅更是追問道,「是誰?你想嫁給誰?是老八嗎?」
櫻兒一听到灰太郎,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瞧貝勒爺說的」
「那麼,果然是老八嗎?」
「貝勒爺,櫻兒雖然身為下賤,但是也有自知之明。就是這世上只剩下他一個男人,櫻兒也決不會嫁他!」
但是櫻兒說這話時的口氣卻分明是含悲帶怨的。櫻兒心里有氣,噢,你自己要討小老婆,我要出去的話就只能嫁人?還非得嫁灰太郎那個大壞蛋?還是要去做他的第幾第幾小老婆?恐怕他現在小老婆多得認都認不全了。
四貝勒听到她的話先是一愣,櫻兒的話雖然說得決絕,但是滿含委屈,似乎這兩人正在嘔氣,唉,那就是說,他們兩個之間的確有些故事?難道櫻兒的願望就是這個?
這時候櫻兒突然從他臉上讀到了一絲悲傷的神情,慌忙輕聲但是無比堅定地對他說,「貝勒爺,也許你認為一個女子的歸宿就是嫁人,但是櫻兒不是,櫻兒的歸宿在山水間,能夠自由自在遨游其間就是櫻兒最大的夢想」
隨後的一連幾天,四貝勒賭氣似的不理櫻兒,櫻兒莫名其妙地聳了聳肩,小兒科,胡攪蠻纏。
一陣忙碌後,年氏入府,老康指的(櫻兒想,肯定是做了手腳的,否則怎會指的那麼準?),這個新娘子才十一、二歲,還未發育全,是一個文弱的小女孩,臉色慘白,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那種,的確活像一塊年糕。但是她的年紀雖小,位分卻高,是第一側福晉。
年糕是巡撫年遐齡最小的女兒,這個老來女是年老爹五十五、六歲時生的,當然嬌生慣養。不過仔細想著就有些蹊蹺變態。首先這年糕肯定不是正出,因為大老婆不可能會在這個歲數生育(一般的大老婆在三十五歲之後就不太會去冒高齡產婦的危險),那就是小老婆、而且是年輕的小老婆生的,年輕的女人為老頭子生孩子,那麼這個女人的出身不會很高。
年糕那個有名的二哥叫年羹堯,比年糕大了十九歲,而且年糕三歲時就已經中了進士,在仕途上嶄露頭角。年糕的大哥年希堯更是比年糕大二十九歲,已經在工部為官多年。所以年糕和他們的關系不會十分親密,因為這兩個哥哥都在忙自己的差事,而年糕十二歲上就出嫁,應該和他們沒有什麼共同語言,連共處的時日都不會多。既然年糕的老娘身份不高,應該不會有資格教育(不是養育)她,年糕就應該是被一堆嬤嬤教育著養大的,受的教育應該是傳統的、閉塞的,這樣年糕自然就沒有了正常的思維能力。她不一定就有主見,連智商都不一定高。
已經有風聲說年羹堯會升任四川巡撫。當時四川是個重要的區域,先不說天府之國的物產富庶,單從地理位置就是戰略要地。那是西藏、青海、回疆等地通往中原的門戶,當時這些區域可是不安定的地方,對清朝並不是俯首稱臣的。所以對四川巡撫的任命是代表著朝廷對各派勢力制肘的風向標。
四川一直是灰太郎的地盤(或者說是大阿哥原來的集團勢力範圍),老康這次將年羹堯與四貝勒做了姻親,應該是想要平衡一下各派的實力。因為當時四貝勒在皇子中應該是比較獨立的一個,並沒有明顯的小集團,也不太熱心政務,倒是一心禮佛、讀書,認真完成老康交辦的差事而已。如果硬是要說他偏向哪個集團,那他也只能勉強算是灰太郎集團的外圍成員。老康這次指婚,首先是不想便宜任何一個集團,比如灰太郎和老三的集團,讓他們白白得了年羹堯的籌碼,並不一定是想著為四貝勒謀福利。
櫻兒暗自搖搖頭,這不是買賣交易是什麼。
迎娶的典禮自然十分隆重,一如娶嫡福晉。諸般禮儀過後,就是熱鬧的婚宴了,王公大臣、宗室親貴都來了,估計要熱鬧好幾天。當然這也是個公關場所,既然是結了一門親事,那代表著所有的人脈要在這里從新梳理、洗牌。
櫻兒跟在文秀後面,文秀毫不為意,但是李側福晉、宋格格、武格格就不是那麼舒服了,她們幾個年紀比年糕大上好多,又生過孩子,現在卻要向這個小孩子行禮。尤其是李側福晉,她可是專寵了這麼些年,又是生了四貝勒唯一在世的二子一女。女兒都已經快出嫁(而且和年糕差不多年紀),現在人老珠黃,是否意味著好日子到頭了?這個反差何其之大?
本來李側福晉就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側福晉,一應的待遇可不會隨她的年齡而改變,她之前一心想將頌瑜推上去,但是沒想到頌瑜自己卻壞了事,反而弄巧成拙。雖然大家後來都知道這和她沒關系,但畢竟是她管理不當,所以她在府里的地位就大打折扣了。
其他姬妾應該也有同樣的感覺,但都是因為既沒地位也不得寵,所以還算恭敬。所有這些姬妾原本以為櫻兒會是一個後起之秀,後來她們漸漸發現櫻兒雖然辦事精明果斷,連娘娘、貝勒爺、福晉、阿哥們都對她十分倚重,但是她似乎並不喜歡在內府多待。就是身在內府里,櫻兒也從來就是在自己房里看一大堆賬本,再就是寫好些個紙片,她也看書種花,或者鼓搗些新巧的點心、飲品、菜式什麼的讓大家嘗鮮。多數閑暇時間就是會晤她的那位名醫閨密,平常連串個門也幾乎是跟著文秀的,所以她們對櫻兒的敵意戒備似乎也都是在假想的層面。平時櫻兒對這些姬妾抑或是下人們都是禮敬有加,從來不計較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櫻兒自己的生意收入頗豐,手頭又十分大方,所有禮尚往來的事宜又有文秀張羅提點,在禮數上、出手上從來沒有任何虧欠。因而文秀和櫻兒在府里面實在是得了個「人和」,上上下下對她們都十分客氣。
頌瑜對櫻兒下藥的事,雖然四貝勒和福晉說了不得聲張,但是大家後來也听說了些風言風語的,又听說了櫻兒寬恕了頌瑜的話後,雖然都不太懂這話的意思,但見到貝勒爺對她越來越顯露出欣賞寵溺的神態,近來又恍惚听說八貝勒為這件事竟然將他府里給頌瑜傳送藥物的管事杖斃後,大家都覺得還是識相些別模上老虎。而且自那件事後,貝勒爺和福晉都對櫻兒進行了嚴密的隔離,並不是對櫻兒禁足,而是櫻兒的所有飲食起居從此不隨大流了,絕對的獨來獨往。
雖然頌瑜那天口不擇言地挑明了四貝勒對櫻兒的心思,但是看櫻兒這些年來對貝勒爺似乎無動于衷,而且貝勒爺也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舉動,看來他們還是工作關系,沒有別的。阿哥們也都與她交好,但是她似乎誰也看不上,也沒有對任何人有親密的舉動。真是奇哉怪也,難不成櫻兒的心更高?啊喲喲,更高的還能有誰?太子?可是太子已經被廢,要不就是皇上?
不過再怎麼心高也沒用了,櫻兒到底變成了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貝勒爺眼下就只是一時喜歡而已,日子一久,櫻兒年紀大了就會漸漸的淡下去的。
在喜婆高聲「早生貴子」的禮贊中,文秀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櫻兒的手,旁邊靈兒也撫住她的肩膀,櫻兒反過來倒是對她們無所謂地笑笑。每次听到別人家有關「生育」的話題,文秀和靈兒總是一陣難過。櫻兒要盡量顯現出無所謂,但是她的笑中也有一絲無可奈何,她本來就知道她在這里的塵緣淺薄,但是有文秀和靈兒這樣的真心實意的姐姐們,她還是倍感溫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