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啟程回京,櫻兒就獨自留在圓明園里。
她讓蘇培盛去查那天三阿哥帶的那幾個侍從和那個宮女的來歷(因為只又她、蘇培盛和蘇培盛的那個徒弟小全子看清他們),又將所有疑點、線索、信息、分析、推理等等都寫在紙上,簪到牆上。胤禛臨走時還說蘇培盛已經將所有的器皿食物飲品都送出去給可靠的太醫們瞧了,幾天後就會有結果。
過了兩天,蘇培盛差小全子帶來了一封信。小全子還說,師傅讓他這幾天就听她的差遣,櫻兒如果有什麼事情,就可以寫在信里,由他負責傳給師傅。
櫻兒打開那封信,上面說封存的這幾天的食物沒什麼異常,只是在雞湯中多了一味甘草。胤禛服用的補藥稍微有些變化,但是變化不算很大。而在那鹿茸酒里,卻多了一味甘遂。甘遂本身瀉水逐飲,消積食、通便。不應該是鹿茸酒的配方,所以推斷是有人後面加入的。甘草和甘遂是「十八反」的藥,決不能在一起使用。(在中醫理論中,藥物之間有著配伍禁忌。意思是有些藥物因為協同作用,對療效有增進作用,而有些藥物卻可能互相拮抗而抵消、削弱原有功效。有些藥物則由于互相作用,會產生毒性或加重毒性。《本經序例》記載‘勿用相惡相反者。’、‘相反為害,甚于相惡’。這些配伍禁忌的藥物一起使用,很可能危害患者的健康、甚至危及生命。最基本的有‘十八反’等,就是十八組藥物絕對不能放在一起使用。)
櫻兒也不懂醫藥,她將信顛來倒去地看了好幾遍,也沒有弄明白信上來來回回、反反復復論述的中醫理論。不過有一個結果很清楚--這些東西最終都進了胤禛的體內,在他體內產生了不良反應,導致他在服的補藥的藥性急劇增加。
只是這些東西的來源卻是各異︰藥品是專門有人配制、熬制的;食物來自于廚房;鹿茸酒來自于老康。而這三樣東西都是分別被略微動了手腳,一般人、或者是單純從一方來看,都看不出什麼問題。
看來制造這個「意外」的人還是位高手。不動聲色,就能掌控雍親王家的各個環節。要這麼多東西在同一個時辰同時進到胤禛的體內,那時間、劑量必須拿捏得分毫不差。這個事情還必須是接近胤禛的人去做,可是胤禛身邊有那麼多人,如果要配合得如此默契,那還真是有一定難度。不過,再有難度、再不可能,人家就是硬生生地做到了,那才是硬道理。
會是誰呢?
櫻兒心中猛然間閃現出一個不祥的念頭,不禁打了個寒噤。灰太郎?
難道是他?額滴個神!這可是個重大嫌疑人!他有動機、有智商、有能力、有手段TMD還有作案時間!
對了,那天李福升急急忙忙找他做什麼?難道是大功告成了回來給他復命的?他這陣子不是老在暢春園出沒、轉悠嗎?他在宮里不是神通廣大的嗎?
哦,還有,那天他說要找我說什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難道就是要說他知道胤禛會出什麼丑聞?
櫻兒連忙搖搖頭,不,不會的,他那天不是還在打岔嗎?不是在為我解圍嗎?不是對我說「爭斗就要光明正大」嗎?
櫻兒連忙又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腦殘了吧?難道忘了在灰太郎面前,我永遠是個白痴。灰太郎到現在為止,對我有幾句話是真的?他的承諾有幾次是兌現的?呸呸呸,我還自我感覺良好地以為,他就是他自己說的那種人
這幾天,宋嬤嬤和田嬤嬤對她都沒有多說什麼話。不過她們看到櫻兒在房間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又是捶胸頓足的,又奮筆疾書,又對著滿牆的紙發呆,似乎是在想一件極為艱難的事。而且又是食不知味,夜夜無眠。
宋嬤嬤後來勸她,「姑娘,你是在想什麼難題吧,這幾日又是不眠不休的。整天悶在房里,倒容易作出病來。我看不如出去散散心,說不定遛個彎兒回來了,就什麼都想通了也未可知。」
櫻兒點點頭,心想有理。于是穿好了披風,慢慢地沿著荷塘走去。她讓小全子跟著,說是有話要問,于是他們一前一後的又往暢春園的方向而來。
她走在當日去暢春園那里的原路上,看著滿目蕭索的荷塘,又抬頭看看陰霾的天氣,嘆了口氣,不禁起了傷秋悲世的情懷。
她又信步走到那天和灰太郎相遇的那個亭子,當然,這里早已沒有了灰太郎。她不知道現在應不應該懷疑他、他的一切,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他說過的話
但是他做過的事,是不是將會否認這表面的一切?
這時迎面吹來一陣冷風,她不禁打了個冷戰,忍不住拉了一下披風的衣襟。她把雙手抱在胸前,突然間,她覺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東西,似乎是一種賴以自恃和足以自恃的東西
小全子小心地說,「姑娘,這起了秋風,一到了空曠地就冷。略走走就回吧。」
櫻兒回頭笑了一下,「這冷風一吹,頭腦就會冷靜下來。好些事情反而能想明白。」
頓了頓,又轉頭問小全子,「你不認得上次誠親王帶的那個宮女嗎?既然大家都不認識,她怎麼會跟著誠親王?怎麼你師傅查了那麼久也沒消息?」
「姑娘,誠親王上次帶的那幾個當差的,大家都認識,但是沒有人認得那個宮女。姑娘既說了她是跟著和娘娘的,所以師傅要設法到宮里去查訪,可能還要幾天。」
櫻兒笑道,「噢,我只道你們同樣在各位爺們跟前當差,彼此都是非常熟悉的呢。」
「師傅是老人兒了,自然人頭熟。我才選上來在這里伺候沒兩年,所以有的還不盡識。可真要跟著師傅好好歷練才是呢。」
「你師傅的眼光不錯,你果然是個最伶俐的。噯,對了,誠親王家有個管事,听說是這里小紅的表哥?」
「姑娘,你一向不管這些事的,今天倒是問的突兀。」
櫻兒笑道,「我是不太在意去探究別人的事,除非她們願意告訴我。只是前兒偶然看見小紅在哭,又听說這小紅和她表哥青梅竹馬的,怎麼她表哥就突然娶了別人了呢?」
「唉,這事兒倒是听得不真切。只是听說那個管事也是最近幾年才開始當紅的。不過小紅就是傻,一片痴心地等著這個沒良心的。我听說那個人十分的不堪,只知道不斷讓小紅為他辦事,再就是要錢,說是他家里要用。有要用到她了就甜言蜜語幾句,若用不到了就不理不睬的。小紅逆來順受的不說,這些年來還搭進不少首飾錢物。」
櫻兒有些意外,「哦?這些事情我真的從來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姑娘的姐姐也未必盡知的。小紅從來都不和別人提起的,倒是她舅母上次來府里看小紅,和這里相熟的嬤嬤聊起來一兩句,說都是她兒子的不是,她還是很看中小紅的。」
櫻兒有些愣神,這里又是一出「痴心女子負心漢」,她倒是在為小紅不值。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對灰太郎何嘗不是?他的一句話、一個微笑,就能讓自己智商歸零,也是飛蛾撲火地為他做著一切現在還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干出了些什麼事情,要對付胤禛呢。
唉,真不知道這灰太郎和胤禛的角逐是不是就從現在開始的?自己一直不願意插在這兩人的當中,可是這一切又都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讓我身不由己地陷于其中
小全子見她若有所思,于是笑道,「這可是我多嘴嚼舌根了,明知姑娘不愛听這些的。」
她笑道,「你又有什麼不是?是我要出來遛彎兒的,這話也是我問起的。我只是在替小紅不平呢。倒是以後也該多上心一下她的事,不讓她再這麼委屈。不過想來奇怪,小紅久居王府,和他表哥也沒什麼關聯的,怎麼那個人就能拿捏得這麼準,總能讓小紅就範?」
小全子聞言有些吞吞吐吐,她見狀笑道,「你知道些什麼?」
「那個听說小紅早就早就是他的人了」
櫻兒聞言也有些臉紅,她知道這是最有力、直接的原因。因為在當時,一個姑娘把自己給哪個男人,那麼她就得跟他一輩子,哪怕受再多的苦、哪怕明知是火坑,還得往里面跳。
她也有些恍然,為什麼文秀當初對此也是語焉不詳,老姐一定也隱約知道這些因由,但又不好明說。
但是,但是這里面怎麼有些不對勁?
櫻兒突然聯想到了些什麼,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霍地站了起來,「那麼說來,只要那個男人說要做什麼,小紅就只能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