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雖然拿出來的幾幅字畫除了一位闊公子出大價錢買走之後,剩下的幾幅都是前幾天臨時書寫繪制,都是半成品,沒有裝裱,只要有人看上一出價就賣掉了。
看看天色尚早,她們就在稀罕的文房四寶前駐足,一看真是大開眼界,應有盡有都是以前沒見過的非常有名的稀罕物兒,擺放在鋪子的精致格子里,有四川的布頭箋、冷金箋,歙州的凝霜、澄心,宣州的栗紙,浙江的藤紙,溫州的蠲紙,還有高麗的墨料,真讓婉兒久閉的笑容偶爾又一次悄悄綻放,最後還是狠狠心花了些銀子買了些愛不釋手的必需品,但這歙州出產的宣紙也是全國有名,不僅制作甚精,一幅有長五十尺,竟均能做到自首至尾沒有餃接,且勻薄,讓主僕二人又購得一些,最後又到女兒家需要的店鋪里購買一些必需品,花了幾掉銅板雇了一輛馬車回到客棧。
青兒看到小姐在回來的路上一直沉默寡語,好像有很多心事,就上前輕聲安慰︰「小姐,哪里不自在?」
「青兒早就告訴你不要小姐長,小姐短的,我如今已經不是什麼小姐,自從父親走後,就不是。」婉兒低著頭幽幽地說。
「在外面我們是主僕,但在私下叫我的閨名就是,我們早就是相依為命生死不棄的好姐妹了。」婉兒不知為何說完竟垂淚不止。
「青兒明白,但青兒永遠跟著你,侍奉你,我早已習慣,不容易改口,請小姐見諒。」青兒知道小姐心里難受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又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店家今天拿來的食物有些豐盛,不僅有一盤雞塊還有一盤牛肉,一碗豆腐白菜湯,一盤小菜,兩碗很少吃到的大米飯。
「小二,這是我們的晚飯嗎?」青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因為她們被趕出家門就沒有吃過腥葷,畢竟身上銀子有限。
「是是,是老板親自吩咐的,你家公子原來如此能耐,我家主子仰慕你家公子才學,分文不取,就算是向你家公子討要幅字畫吧!」說完躬身作揖退出。
也不知怎地,自從賣字畫回來,婉兒心里總有種不安的情緒,心神不寧,但也說不上是什麼緣故。
「不要再想了,快吃飯了!」青兒看小姐滿月復心事,把碗筷遞過去安慰婉兒。
二人正默默地各懷心事,慢慢吞咽著米粒,卻感覺一陣倦意襲上眼簾,不大一會功夫兩人昏昏沉沉雙雙趴在桌子上睡去。
你曉得是怎麼回事?說來一點也不奇怪,就是在賣字畫的當兒,那幾個收保護費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不僅蠻橫粗野且是一雙雙賊眉鼠眼四處亂瞅,早就懷疑她們主僕二人的身份。就在青兒低頭掏銀子的當兒發現她耳朵上的耳洞,再看一身寬大的灰色粗布夾衫,卻難以阻住女子青春的特征,微微隆起的胸部成了焦點,再看青兒身後的公子,嬌俏身段,細皮柔女敕羞怯怯的模樣兒,更不用多言。
等她們賣完字畫,就一直有人尾隨其後,一直跟蹤而來。買通店家,才發生了剛才的一幕。
躲在暗處的幾雙眼楮把室內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一看二人皆已中招,幾個彪悍大漢一起動手,把婉兒,青兒捆綁個結實,裝在事先準備好的麻袋里,抗在肩上就跑。
你道這伙壞人只是每日在街上閑混,收幾個保護費混時光嗎?大錯特錯,他們社會交往錯綜復雜,明里暗里不知干了多少傷天害理、殺人越貨的勾當。
得知她們身為女流,且姿色一流,又不是本地口音,本來就想當場強行搶去,但忌憚人多眼雜,一旦再次遭受那些仗劍的俠客多管閑事,而再壞了他們的財路,就暗地里與店家勾結下了蒙汗藥,輕易而舉就到手了。
一轉手就是一個好價錢。
婉兒在夢中仿佛駕著雲朵,飄落在一處落英繽紛,芳草淒美,鳳舞魚躍的仙台樓閣曲水流觴前,正不知所從,隱隱在百花叢中發現一位玉樹臨風的白衣公子手握一把寶劍,舞動得樹葉嘩嘩作響,婉兒看呆了,等他醒悟過來卻發覺一位面似白玉的冷俊公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如此熟悉?但又記得不在哪里看過?」婉兒皺起眉頭極力搜索記憶,卻一時想不起。
只見那公子竟然拉著自己的手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淚眼模糊,動情處竟有上前擁抱的動作,嚇得婉兒直往後退。而他越說越幻乎,婉兒懵懂地听他說著,也被他冷峻堅毅充滿仙骨的俊美之容所迷離,不管他說什麼都是那麼的悅耳,有一種無形的魔力使婉兒寸步難移,心跳的像敲小鼓。
原來婉兒竟然是他的妻子,他費盡心思,踏遍千山萬水,訪遍很多城池村鎮婉兒竟在這里,讓他找的好苦好苦,說著說著情不自禁地俯子,輕輕地攬住婉兒的瘦俏的香肩,俯輕輕的一個吻印在婉兒額頭,又緩緩擁進懷中,然後手中長劍一指,帶著婉兒飛上樹梢,越過高山,穿過雲層,不知道要帶婉兒去向何方。
一束刺目的曙光透過窗欞,意識漸漸明晰的婉兒一躍從床上驚醒,四下一看,大吃一驚。「青兒,青兒,你在哪里?」婉兒一陣恐慌,她想到了昨晚吃飯前的一切。
生怕青兒出事的婉兒顧不得趿上鞋子就滿屋子的尋找。
這處房屋的擺設精當典雅,室內銅爐篆香未盡,氤氳中透著一股淡淡的幽香,珠簾玉戶,帳幔映目,桌上擺放著精致的幾盤點心,銅柱高台上的蠟燭也已燃盡,看到如此的裝點,婉兒心兒稍稍平靜了下來,但這是什麼地方呢?她要問問青兒。
「青兒,青兒,快醒醒,快醒醒呀!」婉兒在另一個稍小的臥榻上發現昏昏入睡的青兒。
「哦,」青兒嘴里發出咕嚕的聲音,還上下咂巴著嘴巴,一翻身的當兒忽然醒來。
突然睜開眼楮大叫︰「小姐小姐。」一把抱住婉兒,害怕得渾身發抖。
「我們這是在哪里?」
「不知道,看來我們得盡快弄清楚」。
她們顧不得梳洗,急急地手拉手奔到房門前,用勁地想打開大門,卻發覺門被從外面鎖住了。
「開門,開門,放我們出去」。青兒開始有些沉不住氣,帶著哭聲晃動著門,不停地喊叫。
門終于打開,幾位花枝招展,服飾華麗,手里捧著很多名貴的物什,簇擁著一位有些雍容滿臉堆笑裝飾高貴的中年婦人走進門來。
「姑娘睡的可好?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呀,叫我媽媽。瞧,這幾個丫頭是在我身邊侍候的,撥給你使用,秋紅,墨竹見過你過姑娘!」那女人說著就叫身邊兩位丫頭過來。
婉兒被這陣仗弄得有些恍惚,不過一瞬之間就她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
婉兒鎮靜地向這位坐著的女人施一禮︰「謝謝媽媽,女兒有青兒伺候著,就不勞煩眾姊妹了。」
也不知這婉兒從哪里來的靈光,知道自己已身處青樓,只有順著面前的姥姥,才不被無辜遭受凌辱,如果能討得姥姥歡心,只要憑自己高超的技藝,也許能令那些文人雅士欣賞,給姥姥博得好的彩頭,自己和青兒就會憑技藝而具有體面之位。
看這里富麗堂皇的裝飾,定是京城聞名的最大瓦肆,也是文人墨客、達官貴人經常出入的娛樂之地,只有暫時憑自己的才學,委身于此,再做打算。
「姑娘就不要嫌棄了,她們可是一等一的丫頭,留著吧,其他姑娘可沒有你這福氣。」
「這是媽媽送你的見面禮,這些都是宮里的好東西,媽媽我都舍不得用呢?我這閨女好有福氣喲。」姥姥說著遞過一個眼神,幾位跟隨的丫頭放一樣媽媽就報一樣名字。
「這是兩件上等的蘇繡綢緞,只有你這模樣才配得上穿它。」
「這是一品的端溪硯、李廷制的墨,玉管宣毫筆,剡溪的綾紋紙,知道你的墨寶可是女中一流,將來定是我大宋朝的巾幗,給我們女人漲臉,就拿去用吧!」姥姥真的是用心良苦,竟然拿出官家老爺送給她的名貴物品,拱手送個一個剛剛踏進鎮安坊醉香樓的一個未出道的妓女,真讓人匪夷所思。
婉兒有些受寵若驚地看出姥姥臉上是一片誠意,也不像戲文所言的惡毒,就順從地點點頭收下了。
當時東京城內最突出的娛樂場所是瓦子勾欄。瓦子勾欄的伎藝有說書、小唱、雜劇傀儡、講史、小說、散樂、舞蹈、影戲、雜技等。東角樓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則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欄五十余座。內中瓦子、蓮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數千人。
這勾欄瓦子枚不勝舉,再說這大宋朝自從「杯酒釋兵權」以後趙匡胤坐擁天下以後,心里還真怕那些潘鎮割據手握重兵自己重蹈覆轍,故遣散兵力,號召全國上下好讀書的文風,故而上到朝中的王公大臣,下到民間的富豪商賈,歌姬舞女成為傳誦文人雅士文詞的一座橋梁,也成為文人雅士宴席上遣興娛樂必不可少的場景,這些色藝超群的妓女歌喉婉轉,長歌慢調秀口一出,只怕是一夜之間就會紅遍汴京,如果再有哪位有名的風流才子一時得意填闋詞兒,那更是青樓女子們夢寐以求的榮耀。
而北宋初期的青樓妓院也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官家的高級的色藝俱佳,聊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憑自己高超的技藝生活,一般不會寬衣解帶;留戀一般勾欄平常瓦子的也算是低級的或者說听听黃段子,說說話解悶的騷話兒,接下來行行**之事的;還有家養的歌舞寵妓女雖然直供達官貴人享受,卻也是具有一定素養的女子,也是宋人崇尚文化的最重要原因。
這秋紅和墨竹在私底下理論︰主子尚未涂脂抹粉,金釵珠玉裝扮就美得令那些姿色出眾的姊妹黯然失色,早听聞主子的技藝超群,一手小楷、隸篆、丹青更是出手不凡,定能賣上一個好價錢,如果能在今年的選秀中博得頭彩,那就是青雲直上,被姥姥器重,捧到手心里去,到那時我們也可沾點光彩,走起路來也是響當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