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醫務室，辛毅被放了下來，他依照和穆文沖的約定走了過去，拉起那個小男孩的手︰「對不起。」
那個小男孩搖了搖頭，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接受了辛毅的道歉。
小何打量著辛悅，辛悅只能尷尬地連聲說著對不起。
走出幼兒園，辛悅感到被抽筋剝皮了一般，癱坐在車里，了無生氣丫。
「這不是辛毅的錯，也不是你的錯，所以不要責備他，亦不要自責。」
「除了感謝，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說過，我不是為了听你感謝才做這些的，我希望你快樂。」
辛悅看向穆文沖，女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容易被感動，她也不例外，只是這種感動，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媲。
穆文沖感受到了她的注視，轉過頭，明朗地一笑︰「怎麼？」
「此刻應該喝一杯酒，才能釋懷。」
「是什麼酒？我陪你共飲。」
「算了，這酒未必能找到。」辛悅搖頭︰「ChateauCertandeMay的酒，應該還沒有進入國內，上周和波爾多的酒商還說起過這酒。」
「為什麼想在今天這個日子喝呢？」
「說不太清，只是覺得記憶中的那個味道適合此刻慰籍心靈。」
「什麼味道？」
「其實那酒剛開瓶時的味道很難聞，甚至有些小時候用過的臭墨水味。但是醒酒後，會有甘草、櫻桃的味道散發出來。香氣越來越好，雖然不是很濃郁，但醇香敦厚，幽靜中呈現出古老的味道。
似乎是那種偶然迷失在街頭的感覺，站上天橋，尋找來時路，卻發現眼前總有一片陰影抹之不去。然而轉身就是艷陽，來時路已在腳下。」
「我看過一首詩，似乎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看到身前的陰影，別怕，因為你的背後是陽光！’」
辛悅定定地看著穆文沖，她想表達的意思恰恰相反，可是他說的話竟然這麼溫暖，讓她不舍得反駁。
穆文沖回過頭，看向前方︰「你也看看前面。」
車窗外，依舊是細雨綿綿。
「你看到了什麼？」
「東方明珠塔。」
「我也在看它。」
「為什麼？」窗外的景致如此多，為何與她看得一樣呢？
「我只會一句法語，是特意和我媽媽學的，Aimer,cen‘estpasregarderl‘unl‘autre,c‘estregarderensembledanslam medirection.」
這句法語的意思她知道，「愛不只是互相凝視，而是一起眺望同一個方向。」辛悅盯著那東方明珠塔，堅強鞏固起的防線，在心潮的沖擊下有些決堤。她閉了眼，靜靜地感受著決堤帶來的沖擊，然後默默地重新築起防線。
下午的會議很順利，楊謙的策劃以及LT公關的執行能力完全挑不出毛病。開完會，恰好是下班的時間，在送走了LT公關的人，辛悅看向楊謙︰「晚上，我請你吃飯，以示感謝。」
楊謙看著辛悅有些嚴肅的面孔，心底掙扎了片刻，還是答應了。
辛悅訂了東方明珠旋轉餐廳的位置，楊謙開著車，其實很近，但是因為細雨。其實這種天氣，更是希望共撐一把傘漫步雨中的。但是看得出辛悅今日要和自己說點什麼，也許她已經做出了選擇，他的心有點微痛。
坐在高高的空中，俯視窗外，雨霧讓上海迷朦得更像童話里的世界。
取了餐，辛悅給楊謙倒了酒。
「這第一杯要說些什麼？」
「感謝。」辛悅飛快地掃了一眼楊謙，他是聰明人。
「那我收下。」楊謙一飲而盡。
「第二杯呢？」
「友誼。」
楊謙挑眉︰「友誼？那不如是兄妹，是親情。」
辛悅咬住唇瓣，一陣感動，卻只能說︰「世間情意涼薄，親情未必就是最可靠的。」
這次沒有一飲而盡，而是輕含在口中，久久難以下咽︰「這酒太難喝了，我點一支吧。」
很快侍者取了一支Gevrey－ChambertinLaJustice2006過來，辛悅看向楊謙，他是懂酒的，可是為什麼偏偏要喝這支還需要窖藏一段時間的酒呢？
還年輕的酒是不需要醒酒的，楊謙將酒給辛悅斟上。
辛悅搖杯，清新自然，花香迷人。入口甘甜，丹寧的質感如絲如緞，回味中泛起雨後山谷中綠葉的清香。心底有些明了楊謙的意思了，她放下酒杯︰「酒中有離別的味道。」
「也有家園的味道，酒中自有離人曲，但是游子仍有歸來的時候。」楊謙抿了口酒︰「此刻還年輕，不知歸來時，是否已經成熟？」
辛悅不語，默默地吃著。
快到八點的時候，辛悅開始頻頻看表。楊謙站了起來︰「走吧。」
辛悅低垂了眼眸，站起來跟在他的身後。
進入電梯，楊謙說︰「如果你選擇了他，要和文影和鐘曼玲提早解釋才好。」
「他？」辛悅驚愕，隨即明白，他和穆文沖之間的才叫友誼。
驚訝過後，辛悅搖頭︰「不能是他。」可是說出此話，心頭似是一下被撞出了血窟窿，冰涼一片。
听聞此言，楊謙亦是一愣，看向辛悅的眉眼，隱情！一定有著隱情。然，他跌入谷底的心突然又恢復了跳動的活力，鏗鏘有力。
楊謙堅持找人代駕，先送辛悅回去。
未至樓下，已看到穆文沖的那輛寶馬，辛悅的呼吸猛然一窒，剛才還信誓旦旦說不能是他，現在他的車就在樓下，如何解釋？
楊謙若無其事地打開車門，撐起傘，然後請辛悅下來。
辛悅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楊謙手中的傘，道了謝。
路過那輛車才發現，穆文沖並沒有在里面，那麼會在家里嗎？辛悅不安地仰頭，看向屬于自己的那扇窗，加快了腳步。
站在門口，听不到什麼聲音，將要是***鎖孔，推開門的同時，一陣溫暖又歡快地笑聲傳來。
辛悅走進來，辛毅立即從地毯上爬起來︰「媽媽！快來看我們的太空基地。」
客廳中間的位置，平地壘砌了一座漢高積木搭建的建築。穆文沖坐在地上，揚著臉，看向她︰「我答應他，如果誠懇地道歉了，就給他買這個。」
「可是。」辛悅有些不滿，卻又無法指責。
「我還約了何宇，周六和我們一起去歡樂谷玩。」穆文沖看向辛毅，和他用眼神交流著。
辛毅跑過來抱住辛悅︰「媽媽我錯了。」
只這一句，真的要繳械投降了。幼兒園中，小何夫婦是看在穆文沖的面子上，才沒有追究的。本來還有些擔心今晚會上演怎樣的苦情戲，才能讓辛毅明白他到底做錯了哪里。但是現在看來穆文沖已經將這些做好了，而且，還邀請了那個孩子一起玩。
辛悅連感激的話也說不出了，蹲下來，緊緊地擁著辛毅，埋首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劉阿姨說她周日可以過來幫忙照看，所以今天我就讓她早回去了。」穆文沖說著站了起來︰「我也回去了，明天的董事會好好準備，不用太緊張。」
辛毅立即掙月兌了辛悅的懷抱，跑過去說︰「威廉叔叔再見，周六一定要早來哦。」
「好。」穆文沖和辛毅告著別。
辛悅站起來，將他送到門口。
穆文沖打開門時說︰「別擔心明日，我會安排好，小何他們不會為難你和辛毅的。」
能這樣坦然地接受嗎？辛悅想搖頭，可是辛毅正滿懷期待地笑著，她放棄了，點著頭︰「全听你的安排。謝謝。」
關上門，卻發現心跳得如此熱烈，辛悅深吸了幾口氣，才平復下來。
辛毅很快就洗漱好，躺上了床，而辛悅打開了電腦，卻看不進入任何一個字。索性躺倒，對于周六的安排，她這樣接受，一定是不對的。
卻像即將溺水的人，終于抓住了浮木，享受一下奢侈的幸福，然後繼續沉浮。
就算明知道不對，還是想要不，就只一次吧，她也想享受一個快樂的周末，能有人照顧她和辛毅，不用她勞心費力的生存。
周五的董事會，提議很順利地通過了。辛悅覺得輕松了不少，至少她即將展開的工作，可以報答穆文沖的知遇之恩。
走出大會議室，辛悅和廉南岳走進電梯。
「听說你同意韓笑隨團過去了。」
「是的，她和我們想像得不太一樣。」一句我們讓辛悅有點尷尬，她連忙又說︰「她是個勇敢的女孩，去巴黎，是為了告別。」
「告別？」
「是的，她愛的人在巴黎，可是病入膏肓，她要去和他告別，說是那樣才有面對明天的勇氣。」辛悅很自然地和廉南岳說出了這些。
電梯來了，她們一同走了進去。
「我們當初也該做個告別的。」辛悅漾起微笑。
廉南岳低垂了眸︰「對不起，悅，當初是我太怯懦。」
「沒什麼，男人對女人的傷害，不一定是他愛上了別人，而是他在她有所期待的時候讓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時候沒有扶她一把，僅此而已。」電梯的門開了，辛悅走了出去。
走出電梯，廉南岳停了腳步，心頭沉沉的，他想問，也想祝福，終于又有人走進你的心了嗎？可是心里終是絞痛起來，不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