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語涵站在家和小區某棟老公寓的樓下,七年後,這棟房子更加陳舊不堪,再回到這里,她竟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但此刻,與此交織的,是一種強烈的矛盾感丫。
她雙手背在身後,手心緊握著那張趁岑大哥沒注意帶出來的燙金名片,手心陣陣發熱。
一小時前,她撥通了上面的電話,那人讓她在這里等他,她不知道他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名堂,但也只能順從他的意思。
她站著一動不動,並沒有太多的人來打擾她,闊別七年,這里已經難得有老面孔了。在這樣沉悶又不安的等待中,又過了約莫半個小時,汪語涵疑心自己被放了鴿子時,周遭忽然響起了一陣驚嘆聲,她皺了皺眉,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款加長型黑色房車,的確,勞斯萊斯出現在這樣的貧民窟,引起過多的關注並不奇怪。
一名身著灰色手工西服的年輕男子從房車內下來,嘴角勾笑直直向她走來,汪語涵怔怔看著他,昨天因為太過震驚,並沒有好好打量他,這才發現他真的變了,舉手投足間已經有成熟男子的魅力,那身西裝襯得他格外挺拔俊秀,七年前,他只穿白襯衣,四季不變,冬天時會套一件黑色羊絨衫在外面,他偏愛黑白色系的衣物,衣櫃里一堆的衣物找不出別的顏色,雖然穿著考究,卻從來沒有過別的嘗試,現在,他穿得這麼正式,他款步走向她,嘴角帶著溫柔笑,笑意卻未及眼底,汪語涵感到一陣涼意透過心底。
七年,竟然能將一個人改變得這麼徹底媲。
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七年前,她是保守無比、窮困無比、丑陋無比的女孩子,穿一身破舊的衣服,戴一副黑框大眼鏡,不斷地被拒絕、被打擊、被嫌棄,卻依然相信世界是美好的,相信可以憑自己的努力實現心中所想。七年後,她披著海藻一般的長發,上了淡雅的妝容,著一身粉紫色的改良旗袍,性感妖嬈。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偏愛這種款式的旗袍,似乎從七年前的某個下午開始,她就愛上了這種裝扮。汪語涵靜靜等待來人走近自己,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扣在一起,指甲幾乎陷進肉里,她告訴自己要冷靜。
「怎麼不上去等呢?」語氣里有難得的輕松自在,接到電話,他丟下一會議室的人趕過來,母親的臉色極其難看,他卻毫不在意。他剛對天宇動手腳那會兒,母親便一個越洋電話過來質問,問他是不是還沒對那丫頭死心。他不懂自己是不是沒有對她死心,他曾經那麼驕傲,卻依然敗在她手上,時隔七年,他再次靠近他,說不清是愛是恨,也許,就是不死心吧,不死心曾經的銘心刻骨變為如今的了無痕跡。
蘇翼飛走上前自然地攬過她的腰,帶著她往公寓樓里走,他感到手下的肌膚似乎變得僵硬,卻沒有停止這種親昵。
懷中的人也並沒有說什麼,經過天宇險些倒閉的教訓,她似乎變得頗為乖順,這想法讓他心里埋上一層陰霾。
好不容易,兩個人才維持著這個姿勢一直走到四樓,汪語涵在看到緊閉的房門時,心中一慟,此去經年,再回首,已是七個光景,眼楮泛起酸澀感,她緊緊閉上眼楮,生生逼回眼淚,感覺到有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他的手覆上她的心口,而她沒有動彈,仍是閉著眼,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只是任由他擺布。
「原來,你還會心痛。」他戲謔一笑,長臂一使力,把她帶到隔壁那一間,兀自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剎那間,一片空曠映入眼簾,他貪婪地凝神呼吸這里的氣息,手上的力道愈加大了些,「怎麼,你不敢看麼?」
「沒……沒有。」
「那就把眼楮睜開。」
「怎麼……」七年沒踏進這間公寓,這里竟然已經空了……
「沒錯,我把那些險些腐爛的家具搬到了我住的地方,你不是親眼見過麼。」他解答了她的疑惑,把腐爛兩個字音咬得極重,如果沒听錯,他的語氣里,帶了一絲忿恨。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對她那麼怨恨,甚至不惜要毀了天宇,當初給了一千五百萬,要與她好聚好散的人,不是他麼?
「哦。」她點了點頭,隨即默不作聲。以前的東西都不見了,反而讓她少了些不安。
「不說話?是在裝死嗎?」他嗤笑一聲,迅速翻轉過她的身子抵在門板上,唇齒蠻橫地啃咬她的脖頸,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點點紅痕,汪語涵只是咬著牙忍受,不肯做一點點退步,現在擁著她的這個男人,讓她感到無比的陌生。
他再也不是她的小翼,再也不是她所深愛的人,她深愛的人,已經死在了她的記憶里。
「忘記了嗎,門板,牆壁,沙發、餐桌、流理台、床……」他一個一個地數,不落下任何一個角落,眼里邪氣橫生,「這些地方,我們哪里沒做過?」
「別說了!」她憤憤地搖頭,眼淚簌簌而下。
「汪語涵,我的身價又豈止一千五百萬,這麼早放棄我,不覺得太可惜了嗎?」蘇翼飛用不經心的語調來掩飾自己的哀痛,像談論天氣一樣淡淡地開口,「怎麼不多騙我一會兒,多騙一會兒,你就是全台灣身價最高的女人,多好?」
「夠了!」汪語涵大喝一聲,雙手在他胸膛上拼命拍打,妄圖掙月兌出來,眼淚越流越凶,她抬起滿是淚水的雙眼恨恨瞪著他,「是你說我們不能在一起,是你讓你母親花重金逼退我,是你說去倫敦留學又不見蹤影,是你重頭到尾都在騙我,蘇翼飛,七年前,就當你年輕氣盛,我有眼無珠,我不怪你。現在,你放過我,放過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親手殺了你,你放過我,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說得混亂不堪,斷斷續續,抽抽噎噎,隱約的,他似乎听到她母親去找過她。可是那又怎樣,她不是欣然接受了那些錢麼,她不是拿著那些錢助她最愛的岑睿文創業麼,這個該死的女人,她以為這樣哭就能改變什麼嗎?!不,不會,再也不會,她怎麼能妄想,在她做了那些事情後,他還會護著她。呵,她的痛苦,才能讓他感到寬慰。
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那段生不如死的經歷,他唯一想的事情,不過是活下來,活下來同她說一句一切安好,可就在他與死神抗爭的時候,她卻收了母親給的錢,與別人雙宿雙飛!
他怎能不恨?!
拳頭重重砸了一下牆,咚得一聲巨響讓兩人間的氣氛更加僵硬起來。
「放過你?」他嗜血的眼神緊緊盯住她,看著她在他懷里顫抖,傲慢地問,「你不想救天宇證券了?」
「我……」她一時啞口。
「想救它,就用你的身體來換把。」蘇翼飛冷冷一笑,字字如冰稜,殘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