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我們拔了八個七,電話通了。
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你找誰呀!
我說,找你!這時我才想起開始忘了問白菜教授,怎麼稱呼這電話號碼的主人公。
他說,你有病呀,接著就掛了電話。
慧慧問,怎麼回事?
我說,他說我有病,掛了電話。
慧慧說,怎麼有這麼不講理的人。
我說,也不怪別人,我忘了問白菜教授怎麼稱呼他。
慧慧說,再問一下白菜教授不就知道了。
我又拔通了白菜教授家的電話,白菜教授說,你就叫他青菜吧。
我點暈過去,慧慧暗示我頂住。
掛了電話後,我說,那教授叫青菜。
慧慧說,不認得我在這里念書的時候,只有白菜和花菜教授,現在又多了一個青菜。
我說,再來一個什麼菜的話,我準會昏死。
慧慧說,不會啦,快快呼青菜吧。
我又拔了八個七,又是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他說,你找誰?
我說,我說找青菜教授。
他說,我就是,你找他有什麼事。
我說,我叫多爾戈科依。
他說,是慧慧的男人吧。
我說,是。
他說,你是要我開門的吧。
我說,是。
青菜教授說,我不能給你開門。听上去態度很堅決。
我說,你開開門吧,我要向安原教授討個公道。
青菜教授說,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扎巴盧寧娜的事來找他的。
我說,你給我開開門吧,我不會要他的命,只是找他說個公道。
青菜教授說,事情都這樣了還說什麼公道,扎巴盧寧娜又沒跟他結婚。
我說,要他賠錢。
青菜教授說,只是要他賠錢呀!
我說,除了錢,還有什麼比這更直接的辦法。
青菜教授說,你只是要他賠錢,不找他麻煩的話,我會給你開門。
我說,你開吧。
青菜教授說,我知道你會不會找他的麻煩!
我說,不會的,我拿我的人格擔保。
青菜教授說,安原教授跟我們說過,要賠錢不找他麻煩他就可以給你們開門。
我說話算話,只要他肯給扎巴盧寧娜賠錢,我們就走。我說,慧慧是他的學生,我怎麼會跟他做的太絕呢?
青菜教授說,你等等,我馬上就給你開門。
門開了,我們上到五樓。
敲門,安原教授給我們開了門。
他一看到我們就嘿嘿地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安原教授說,真是稀客呀!他從冰箱里取出一盤水果讓我們吃。
我說,我們是來找你討回公道的。
安原教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找我討回公道,又不是我拉著他來中國的,是她她自己求我的,我就把她帶來了,不信你問問她。
扎巴盧寧娜低著頭,緊緊地咬著嘴唇,心里很難受的樣子。
我問扎巴盧寧娜是不是這樣。
她不是咬著嘴唇不說話。
我說,你當初來中國是說跟一個私營企業家,他愛你愛得要命,你不來他就會死掉。我問你跟上她會不會還愛我,你說會。我就讓你來了。
我想我終有一天會到中國把你接回去的,讓你通過這些事更愛我的。
安原教授說,你以為她是什麼貨色,是妓女。我能讓她跟上我兩年,已經不錯了。
我對安原教授說,不可能,我跟她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我知道她的一切。
安原教授說,你們不光是一起長大,還一起同床呢?
我說,你把話別說的這麼難听好不好。
安原教授說,這里也沒外人,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難道是我冤枉了你了不成?
安原老師這麼一頂,我沒法可說了。
我覺得自己被傷害了,被安原教授傷害了,也被扎巴盧寧娜傷害了。
我以前在莫斯科做妓男就是為了她,為了不讓她挨餓,為了能讓她過的更好。沒想到她卻出賣了我,背著我去做妓女。
我問扎巴盧寧娜為什麼要這樣。
她說,她其實早就知道我是做妓男了,只是沒說出來。心里裝出很高興的樣子,其實心里不好受。後來,就干脆糟蹋了自己。
再後來,他遇到了安原,知道她是中國人,便想設法要跟他到中國來,她說她想去的越遠越好,去的越遠心里的痛也就埋得更深。
我對扎巴盧寧娜說,你的意思是恨我,是不可原諒我了?
扎巴盧寧娜說,我自暴自棄,是不能原諒我自己。
慧慧說,你們都不要再說了,我們本來來這里是為了讓安原教授賠錢的,又不是說這些的。
安原教授這時也似乎有點感動了說,對,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們。
我說,不要了,一分錢也不要你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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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原教授說,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
扎巴盧寧娜說,我要兩百萬。
安原教授說,不就兩百萬嗎?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支票說,給你,兩百萬。
扎巴盧寧娜惡狠狠地從他手中搶過支票。
安原教授笑道,我一幅畫就值一百萬元,只要兩幅畫就兩百萬,給你兩百萬就當是送你兩幅畫也沒什麼。說著安原教授哈哈哈一連串的大笑。
然後倒在了沙發上,不動了。
我說,是不氣絕了。
慧慧說,只在書里看到司馬昭是笑死的,難道我們眼前活生生的人也會這樣笑死嗎?
我走過去推了一下安原,他沒有任何反映。
我說,安原教授死了,真的死了。
慧慧還是不相信,你騙誰呀!
我說,真的不騙你。
這時從房子里沖出一個穿著睡裙的女人來,她邊哭邊推著安原的身體說,你還沒給我一百萬呢?你答應給我一百萬的,你為什麼要死?你給了我錢再死也不遲呀!說著那女人穿著一件睡裙連哭帶笑的走出門了。
我笑了笑對扎巴盧寧娜說,那女人才叫慘呢?
扎巴盧寧娜說,我跟本就沒想過要他多少錢,只是她找了別的女人我才要他的錢,他把錢送給別人,我不要也是白不要。
慧慧說,別說了,他都死了,你們還說他。他活著你們要殺他我都管不了,但他死了你們再說他,我就不能不說你們了,他好歹還是我的老師。
在清理安原教授東西的時候,我們在他畫室里找到了二十幅畫,慧慧說,這是安原教授一輩子的心血。慧慧還說,安原教授不是一個高產的畫家,他畫一幅畫要用一年或兩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所以一輩子也就只產了這二十幅畫,賣出去的也不多,雖然他的畫很值錢,但他是不會輕易去賣的,兩年前去俄羅斯之前賣過一幅,那是因為出國要錢。八年前到美國學習時賣過一幅,那也是因為出國要錢用。本來出國是可以用公款的,但他不想,他認為既然是出國,為了自己學習,就要用自己的錢。
吊唁會上,從全國各地趕來了不少藝術界和社會各界人士為安原吊唁。
也有他很多的學生。
大家都說,安原教授這一輩子雖然沒有結婚,沒有孩子送終,但他死的最轟烈,有這麼多敬重他的學生為他送終,這一輩子也沒算白活。
安原死後葬在了八寶山,我慧慧和扎巴盧寧娜去了八寶山,把他生前的二十多幅畫都燒了,這是他畢生的心血,我們把這些東西燒了,他在另一個世界里才能收到,這是活著的人對死人唯一的懷念方式。
我們本來想把他的這些話保存下來,讓它流芳百世。
可是他的這些作品早已編成了書,在市場上也很看好,而且是一版再版地在市場上面試。所以我們就把他的手稿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