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剔銀燈,照我玉龍劍,冰刃連朔漠,寒光映鐵衣……」胡笙楚楚,鐵鋏錚錚,還是同一支舞,還是眼前的人,賀蘭容滿以為時光又流回了三年前的「得勝廳」。不過那回他坐的要遠些,初時但見銀光乍現,一片清冽的寒氣隨之綻放開來,不多會大廳內便劍雨霏霏,而置身其中的矯健人影,時而如龍在海,時而如鳳于天,剛柔並濟,張弛有度,看得他心潮澎湃,眼都舍不得眨一下。不想一曲終了、寶劍歸鞘後,那舞者竟化身為一名女子,在轉身離去的剎那還不忘沖他展顏一笑。那一笑,足以傾城,他明白無誤地听到自己內心的城池在那一刻轟然坍塌。如今,光陰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他與她初見時的情景,一切仿佛都未改變︰人,依然令他驚為天人,身手依舊靈敏矯捷;一切又都變了︰再不是那樣明朗的笑容、清澈的眼神,曾經觸手可及的無憂少女漸行漸遠,只剩下冰湖上悲愴無依的背影。他的心狠狠抽搐著,是悔?是恨?還是深深的歉疚?
就在賀蘭容又吞下一碗苦酒的同時,場內拋進來一枝臘梅。鐘惜珩正鶴舞翩翩,卻不等落地,直接一個空翻朝那花枝撲去。只听得「嗖嗖」幾聲,臘梅的枝椏在迅雷不及掩耳間被削了去,只余數朵梅紅還在空中盈盈盤旋;那銀芒也跟著慢了下來,左一刺右一挑,梅花幾乎全叫它接了去。鐘惜珩雙足著地後見空中還飄著一點紅,便仰著身子劃了個大大的圈,同時向斜後方刺出一劍,誰知腳下步伐錯位,她竟整個倒了下去。
「啊!」不知是誰驚呼出聲。
賀蘭容幾乎半個身子都離了座,眼前卻陡然射來一道白光,卻見她已穩穩盤坐于地,手中長劍正對著他,而那最後一瓣馨香徐徐墜下,直抵劍尖。
「梅花笑傲風雪、尤耐苦寒,加之芬芳持久,故而最適合在冬日里佐酒。今獻與將軍,望將軍笑納。」鐘惜珩邊說邊來到他案前,皓腕一翻,劍身上的梅花便簌簌落進碗里。賀蘭容只覺腦子在這一刻轟地炸開,仿佛于無聲處听到了驚雷!
「好!」
最高位的王者帶頭鼓掌,大殿內隨即響起一片喝彩聲。不過全場此刻的焦點並未陶醉于這份榮光中,沒等掌聲散盡即俯去——「啟稟太後、皇上,臣妾方才貪杯,如今已不勝酒力,先請辭一步。」言畢不待龔至昊發話,也不理會在座諸人的異樣眼神,徑直揚長而去。
一出「碧笙館」,她那壓抑許久的淚水便奪眶而出。幸虧走得快,不然先前的強自鎮定便功虧一簣。如果非要說幾年來她在這里學到了什麼,那就是當不可捉模的命運耀武揚威時,縱使心底在泣血,面上也要掛著笑。所以,在剛剛經歷了老天爺同她開的那個大大的玩笑後,她決定扳回一局,用一支驚艷的舞和不可戰勝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