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照星閣出來時已經半夜,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清冷的長街上,只余鳳溪月兩姐弟的背影。
「姐姐,不如我們去姮河吧!听說那里可以放花燈,很好玩的。」鳳暮辰一雙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盯著鳳溪月,被鳳溪月握著的小手一直晃啊晃啊!
鳳溪月清眸微凝,淡淡說道︰「花燈是過節才有的,現在這個季節應該不會有人賣吧!就算有,這個時間也該收攤了。」
「不一定哦!」鳳暮辰拖著鳳溪月的手朝姮河的方向走去,小小的身子一蹦一跳,可以看出來他非常開心,「上天這麼眷顧我,給我一個溫柔的娘親,又賜我一個疼愛我的姐姐,我現在想放花燈,那里就一定有賣花燈的在等著我。」
鳳溪月無奈,又不忍拂了他的興致,只得隨他往姮河而去。
夜幕下的姮河把滿天繁星籠罩其中,一陣夜風吹過,盈光點點,看起來竟是格外的美。鳳溪月二人靜靜立在岸邊,心中猶自驚嘆,這姮河白天來時只覺繁華滿目,泠泠動人,沒想到這夜深人靜之時看起來也別有一番情趣,就這麼望過去,靜水浮光入了滿目,就連心中的躁動也被慢慢平息,消失。
沒有戰爭,沒有紛擾,沒有俗世糾纏,沒有人心不軌的日子,大概就是這樣了,安靜,美好。
良久,鳳暮辰傾身過來,攥住了鳳溪月的手︰「若有一日,我們離開了皇宮,不知姐姐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這個嘛!」鳳溪月沉思道︰「我還沒想過,辰兒去哪里,我便也去哪里好了!」
听到鳳溪月的話,鳳暮辰轉首凝眉看著鳳溪月,嘴角眼梢跳躍著的是止不住的笑意︰「姐姐和我想的一樣哦!我也覺得不管將來怎樣,只要有姐姐在身邊,哪里都是好的!」
「可是」鳳暮辰微垂了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我們真的能離開皇宮嗎?如果被抓回來怎麼辦?」
「放心!」鳳溪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頭,微笑著說道︰「我們一定能離開的,就算不幸被抓回來,有姐姐在身邊,辰兒也什麼都不用怕。」
「嗯!」鳳暮辰點頭,那毫無理由的相信讓鳳溪月感動的同時也有些莫名的沉重,第一次,她的心會因為未知的將來而有些無措。
二人沿著姮河走了好久,不要說賣花燈的,連個鬼影他們都沒有看見。在鳳暮辰的失望下,鳳溪月的安慰中,兩人開始往回趕。誰知剛走了兩步,鳳暮辰推說自己累得走不動了,跳著叫著的讓鳳溪月背他。鳳溪月對他的任性感到很無奈,卻也很享受這種感覺。當鳳暮辰趴在她背上睡著時,那輕輕淺淺的呼吸如羽毛一般拂過鳳溪月的脖頸,傳到心里,只覺安心。
鳳溪月想︰如果可以永遠這麼幸福著,即使讓她付出多大的代價,那也是值得的。
異日,天還沒亮,秋水煙就來了容華宮。
她進門的時候,風溪月正倚在棉被上,琢磨著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里。
秋水煙一身素色宮裝,整齊的發髻之上一支瓖金步搖隨著她的走動不住的搖搖晃晃。她幾步走到鳳溪月面前,往日略顯清冷的面容上布滿了焦急,一絲輕愁似撥不開的雲霧自她那雙剪水瞳中慢慢漾開,我見猶憐。
「月兒,出大事了。」她緊緊抓住鳳溪月的手,削瘦的身子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楚離兩國開戰,我們平淵平淵你你」說著說著已然開始抽泣。
鳳溪月拉著她在床邊坐下,輕輕說道︰「平淵即將不保,我們馬上就淪為亡國奴了。」
「月兒,你」秋水煙瞪大眼楮瞧著鳳溪月,為她的淡定而吃驚。可是她關心的不是這些,遂壓了壓情緒,開始娓娓道來︰「昨天晚上,我讓宮里的錦霜去皇後宮里送東西,可她一去就是半夜,臨近天亮才慌慌張張的跑回來。她說她說皇後和丞相密謀要把你獻出去,用你來換平淵的平安。」
秋水煙的抽泣越來越重,晶瑩的淚珠似斷了線的的珠子不斷滾落,她紅著眼楮說道︰「你快逃吧,月兒,逃得越遠越好,以後都不要再回來了。」
鳳溪月暗嘆一聲摟過秋水煙的肩膀,輕聲問道︰「我逃了,你和辰兒怎麼辦?皇後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們最多不過是吃些苦頭罷了,皇後再生氣總不能殺了我們,倒是你逃了或許還有些活路。」秋水煙哽咽的說道。
「可是我不想讓你們吃苦,把你們留在這里,我就算能逃走也不會安心。」鳳溪月垂首深思,他們給了她七年親情,這一輩子恐怕她都割舍不掉了。
秋水煙聞言更忍不住眼淚往下掉,她伸出手把鳳溪月散落的頭發綹到耳後,道︰「你可知,如果留下來,等待你的便是地獄。楚離兩國野心勃勃,怎麼會因為你一個人就放過平淵,逃吧,月兒,只要你好好的,為娘吃再多苦都願意。」
「不。」有什麼迷住了眼楮,苦澀的教人忍不住想微笑,鳳溪月雙手捧過秋水煙的臉,望進她的眼楮,一字一句,發誓般說道︰「我要你和辰兒跟我一起走,娘,我們一起走,去過我們想過的日子。」
秋水煙搖了搖頭,道「你這個傻孩子!這皇宮豈是那麼容易說走就能走的。」
「一定能的。」鳳溪月定了定神色,沉聲說道。
秋水煙轉首望去,但見身側的少女面容沉靜,那雙瀲灩清眸中仿若溶進了兩輪明月,灼灼的動人。就這麼看著,心中的不安與恐慌就慢慢遠去了,只余下堅定反復在心里焚燒。她說能走,就一定能走,她們一家人一定會永遠一起的。
送走了秋水煙,鳳溪月剛一轉身,就有一道身影從窗子閃進。
鳳陵安淡笑著站在那里,他一雙水墨黑眸深邃而沉靜,初生的朝陽從窗外悠悠照進,打在他身上仿若給他度了一層光,整個人看起來卓然不凡,風姿絕世。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裝傻,打死鳳溪月也不會相信眼前的翩翩美少男和往日的那個傻子是一個人。
「怎麼啦?這麼盯著我做什麼?」鳳陵安朝鳳溪月拋了個媚眼,說道︰「莫不是被本公子迷住了,可惜啊可惜,本公子不喜歡**,怕是要辜負你的一番深情了。」
「滾!」鳳溪月抬手一個茶杯擲了出去,白瓷杯子化成一道幽光,直直朝鳳陵安額頭飛去。鳳陵安一把接住,漫步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頭緩緩喝了兩口,才道︰「楚離兩國馬上就要大軍壓境,你可想好什麼對策?皇後這一次是下了狠心了,一定要把你送出去。」
鳳溪月勾唇冷笑︰「她盯我好久了,不過是沒有找到機會罷了。以她的聰明,不會不知道,平淵這次是死定了,不管送誰去都免不了國破的命運。」
「也許她已經想好了對策,只不過想先把你除了而已。」鳳陵安修眉微皺,分析道。
鳳溪月點頭,皇後想殺了她,她一早就知道了,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她實在不想再和她起什麼爭端。她只想帶著娘親和弟弟在城門被攻破之前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幫我個忙吧!」鳳溪月開口︰「我想離開這里,帶著娘親和辰兒一起。」
「從昨晚開始,你的容華宮和煙妃那里就布置上了眾多眼線,想要離宮還得從長計議。」鳳陵安掃了鳳溪月一眼,慢慢道︰「這一次,你的絕殺門可能要派上用場了。」
絕殺門,鳳溪月用七年時間建立的一個殺手組織。從選人到傳授暗殺術都是鳳溪月一手操辦,她在現代時接受的暗殺訓練,隨便拿到古代就是精髓。暗殺門建立不到兩年便在江湖里小有名氣,但畢竟是初入江湖,還模不清水深淺,再加上鳳溪月不喜招搖,所以暗殺門奉行的宗旨一直是低調再低調。這一次,前後兩面是楚離兩國大軍,中間是皇後的虎視眈眈,想要安全逃出,絕殺門必定是要浮出水面了。
鳳溪月修書一封拿給鳳陵安,道︰「幫我把這封信給于秋訴,他會知道怎麼做。」
鳳陵安接過信,一個轉身功夫,身影已經消失。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事情都按照鳳溪月的計劃秘密進行著,鳳溪月卻總覺得心中不安,好像有什麼她無能為力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這種感覺讓她坐立不安。
鳳陵安知道後,安慰說是她太擔心計劃失敗了,擔心的過了頭所以緊張,讓她只管放寬了心等好消息。
鳳溪月听後沒什麼表示,只在心里暗暗祈禱︰希望一切是她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