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蕭從仗著自己醫術過高,很是清高,除了對納蘭夜有些尊敬之外,對其他人都是愛理不理的。
他每次見到她,不是冷嘲就是熱諷,像今次這般熱絡倒是頭一次。
是腦袋磕壞了還是別有目的?
鳳溪月掩住心中疑惑,慢慢停了腳步,轉身凝視著蕭從,淡淡道︰「喝兩杯就算了,如果你有事不妨直說。」
鳳溪月今天依舊是一身簡單的青衣,長如瀑布的黑發也只是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大部分都散散的披在腦後,她膚色雪白透致,峨眉婉約,一雙絕色黑眸
波光瀲灩,眸底深處沉靜中隱著一抹冰寒。夜色如水,微醺的夜風從她身畔飄過,衣袂飄飄,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誤落凡塵的謫仙,傾城而獨立。
蕭從一時看呆了眼。
絕殺門,雲滄瀾,絕殺門,雲滄瀾兩個詞相互交替著在他心里反復輾轉,蕭從的心已從初听到納蘭夜揭破她身份時的悸動轉變為現在的深深震動。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熱烈,鳳溪月毫不懷疑,如果眼楮能噴火的話,自己早已被他燒焦燒透。
這樣風華絕秀的人自己竟一直沒有發現,甚至還經常蔑視,蕭從震動的心底一絲異樣悄然升起。
鳳溪月則為蕭從灼烈的視線微微模不著頭腦,二人誰都沒有說話,空氣里一下靜的極致。
「你們兩個站門口干什麼?吹風啊?」映之一臉疑惑的走了過來。
他剛去納蘭夜那兒交了任務,一回來就看見鳳溪月和蕭從面對面的在門口立著,忍不住開口道。
「我正想請鳳姑娘去喝兩杯,既然映之也來了,不如一起去啊?」蕭從微笑著說道。
「喝酒啊?說起來是好久沒喝了」映之眨巴眨巴眼楮,臉上的酒窩時隱時現,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鳳溪月架不住兩人的熱情,暗嘆一聲,喝酒去也。
蕭從本來的打算是要把鳳溪月灌醉的,有些話,就算是納蘭夜告訴他的,就算他已經相信納蘭夜說的是真的,但是他還是想听鳳溪月親口承認自己的身
份。不過,在鳳溪月這件事上,蕭從一直都是屬于看走眼的,。
最開始他以為鳳溪月只是一個身嬌肉貴的皇家公主,是政治斗爭上的一個微弱犧牲品,後來雖然她的計謀成功挑起了楚離兩國的戰爭,他也緊緊覺得她
只是有些小聰明罷了。
想他蕭從五歲就拜在薛凝初薛神醫的門下為徒,十歲出師,十三歲就得了「小神醫」的稱號。外人都覺得他是天賦異稟,聰明絕頂,卻沒有人看到他背
後的艱辛與刻苦。如今,他混跡江湖已有十年,十年悠悠漫長時光,就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天才,是上天的寵兒,他驕傲,他自大,他自詡為神
醫,卻總是對他人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他這一生里唯一敬重的就是納蘭夜,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勢,那種君臨天下的絕對,每一次都能讓他深深
折服,他想像納蘭夜這樣的人世間已經少有,恐怕以後再也不會遇到了。不想,現在又有一個鳳溪月。
其實,說實話,他對鳳溪月算不上了解,沒見過幾次面,也沒說過幾次話。她身上總帶著一種疏離,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原先,他以為那是不屑,是
看不起他們這些江湖游子,直到了解了她的多重身份之後。再看她時,除了欽佩,竟莫名的還有一些疼惜,一個尊貴的皇家公主,一個嬌小贏瘦的弱女
子,何以成了絕殺門門主,何以又是萬人傳頌的雲滄瀾,他不了解,卻直覺的認為她做這些除了因為她倨傲無雙的才華外,一定還有別人不甚清楚的無
奈。
蕭從錯看了鳳溪月,從初時到彼時,直到現在。
他的本意是灌醉了鳳溪月,以此期望她能酒後吐真言。誰知一陣觥籌交錯之後,他的腦袋已有些微懵,看人需要眯著眼才能看清的時候,鳳溪月依然淡
定的坐在那里,目光清明,修長的手指輕輕握著一只白釉酒杯,一口一口往嘴里灌著酒,動作優雅的像品著這世間最為醇美的甘泉玉露。
她真的是一個女人?為什麼一個女人這麼能喝酒?蕭從在心里不住月復排。
月隱星晰,當天空出現一抹魚肚白時,三人才慢慢悠悠的離開了酒樓。喝了整整一夜,鳳溪月已經看見他們結賬時店家長呼一口氣的放松表情。
鳳溪月在現代時就能千杯不倒,何況這古代的酒又沒有現代的烈,所以,一整晚下來,除了腦袋有些發沉犯困之外,倒還沒有其他感覺。蕭從也還好些
,走路有點搖晃,卻也沒到倒下的地步。映之就不行了,明明不會喝,還要逞強,酒品又不好,一整晚都在大吼大叫,一會哭,一會笑,跟個孩子似得
,不住耍賴。
鳳溪月右手架著昏昏欲睡的映之,左手扯著蕭從的衣袖,走的好不辛苦,偏偏蕭從又一會兒對著她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一會兒又看著她擰眉沉思,弄
得鳳溪月心里毛毛的怪異。
好不容易把二人拖著拽著弄回去,鳳溪月把他們分別往床上一送,松了一口氣後,回屋補眠。
這一覺,鳳溪月睡得極沉,極久。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她在一片荒漠上走著,熾熱的太陽像一個大火球,把她烤的渾身無力。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月兌離了水的魚,焦渴的難受。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片綠洲,她歡快的奔過去,伸手捧起水便往嘴里送去,清涼的感覺直通心髒,身心都清爽的感覺讓她的意識稍稍清
醒了些。恍惚間她覺得自己的手好像抓著什麼東西,很涼很軟,嘴里也好像有液體正在緩緩流進。
鳳溪月猛地睜開眼楮,床邊坐著一個人,一身白衣,絕美的容顏上在看到她醒來的那一刻倏然綻放了一抹笑意,風華無限。他的手里是一個青瓷茶杯,
正放在她的唇邊,而她雙手抓著的又涼又軟的東西正是他的手。
此時已近黃昏,艷麗的夕陽透過敞開的窗子落了滿屋。納蘭夜靜靜坐著,面容逸麗,白色的衣袍上染上了金黃色的淡淡光暈,一雙夜色深瞳因著夕陽的
緣故熠熠生輝,煥發著動人心魄的光芒。
「醒了?還要喝水嗎?」他微笑著問道,語氣嫻熟的好像他們認識了多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