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老去的你們。
你們嗦著,你們盤旋著,你們尋找著,你們炫耀著,你們小氣著。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都成了小孩子,我的女乃女乃,我的伯伯,我的爸爸。
伯伯染發了,四處找我,我說什麼事,他說染發了要我看看。我瞬間眼紅了,我知道伯伯在等我說,伯伯您變年輕了,多精神。人生的第一次總是鵲喜的,哪怕是六旬的年齡。我濕潤的眼,很想知道,伯伯什麼時候起,強勢的你也有了溫柔的愛。
女乃女乃口齒不清,說想,想我開枝散葉,枝葉還要像樣。輕聲細語,無法成章的一句話,深深的,似針刺心。只是,才是真正孩子的我,一朝失意,光會憤青,對立社會,哪有為人長輩的準備和素質。我還是,笑得那麼燦爛,說會的會的,快了快了。我當然明白,活在世上,笑容不是唯一的表情,責任和理想一樣,是誰也邁不過去的坎,或許,是到我選擇的時候了。
爸爸唱了一次夜店,直呼回到了幾十年前。我當時不在場,但不難想象,用酒撐開膽子,放開身段的他,是哪麼容光煥發,意氣風發。兒時,我的兒時,他也是喜歡哼哼哈嘻的,後來我長大了,他酒量上來了,哼哼不見了。我知道,不喝酒去不了身體疲勞,身體疲勞的哼哼他不會抒發。听對昨晚放聲歌唱的描述,我才恍然大悟,老爸手舞足蹈的生活,只是隱藏了興趣和享受,少了五音不全的機會,帶領小家的奮斗沒有扼殺他少年人的向往,為夢走天涯依舊焦灼。
轉眼,我和爸爸都成了好男人,他對家人好,我對自己好。嘻嘻。以前我不敢直視的人啊,有了皺紋,青春換到了我們身上,你們佝僂著腰背。也不知道自視頗高的你們,何時自比家狗,數旬的老狗,啃不動骨頭,吠不走行人。你們養大的孩子,外面再猖獗的狼,回到你們面前,滄桑後的平靜面前,也只是儒狼,淡定了嗜血,忘記了浮躁。
漂泊中,我曾想做首詩叫絕望,你們面前,這首詩只有取名,愛惜。皺紋里的笑容最美麗,是啊,誰都會老。
可是,你們怎麼辦,你們養大的孩子在你們無法企及的遠方。
「德政」是一種憐憫,高高在上的憐憫。更是一種愛,一種尊老。國慶回家,發現在我年幼時耀武揚威的大家都老了,我慣常尊敬著他們,卻不憐憫,因為我不一定能達到他們這會兒的境界。我愛他們,我愛老。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嗦,我們也會有,你們的透徹,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蹣跚,我們也會有,你們的簡單,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艱辛,我們也會有,你們的堅毅,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膽小,我們也會有,你們的壁壘,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怕死,我們也會有,你們的滿足,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重土,我們也會有,你們的愛國,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頑固,我們也會有,你們的強硬,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婦仁,我們也會有,你們的慈善,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病身,我們也會有,你們的哲學,不一定會有。
我們都會老,你們的溺愛,我們也會有,你們的偉大,不一定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