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心情頗好的鳳熙晨帶著同樣雀躍的謝雯溪出了門。
他們兩人今天的行程就是——游覽槐里村的獨特自然風光。
所以,當喬禾依打著哈欠從臥房出來時,山莊里里外外早已只剩了打掃衛生的僕人。
用過早餐後,喬禾依重新鑽回到了臥房。
坐在床上,拽著那件紅色漢服細細想了一陣後,喬禾依干脆起身直接甩門跑出了房間媲。
她一口氣不帶絲毫猶豫地跑到了太陰宮宮殿前的那塊空地上。
空寂師傅告訴過她,林默笙就躺在太陰宮宮殿內的一張極端破舊的燭台桌下。
喬禾依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張桌子。
情理之中的,她也看到了那個正蜷縮在桌下的林默笙。
他皺眉閉眼,看過去似乎是睡著了。
喬禾依站在桌前,蹙眉俯視對方。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喬禾依冷冷清清地發話。
林默笙紋絲不動。
喬禾依逐漸危險地笑了起來。
她揚起手中正提著的漢服,威脅道︰「信不信我將這件衣服燒掉?」
林默笙蜷縮著的身體竟是陡然一顫,他倏地睜開了眼。
林默笙的瞳孔極淺極淡,看過去,居然死寂冷幽了一片。
喬禾依看著林默笙,厲聲命令道︰「從桌子底下出來!」
她從空寂師傅那里了解到,這個叫林默笙的男人習慣于晚上出來活動。白天的他,就只是蜷縮在桌子底下死人一般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寺廟里的空寂師傅給他施舍了點吃的,估計他會直接餓死在這張桌子底下。
听到喬禾依不帶絲毫感情的命令,林默笙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卻依舊窩在原地不打算出來。
喬禾依的眉尖逐漸聚攏。
她倏地跨前一步,雙手強自扣過桌沿。深呼吸口氣後,這個一大早就橫生了莫名怒意的女人就那麼毫不拖泥帶水地將整張桌子掀了個底朝天。
剎那之間,燭台桌上擺放著的碗筷蠟燭都嘩啦啦全部摔到了地上。
入目的,是一片的狼藉。
林默笙被劉海遮過的雙眼逐漸陰鷙,他終于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來。
喬禾依的眼里漾起了亮色,她微勾嘴角,笑道︰「很好,終于肯出來了。」
林默笙朝喬禾依攤開了左手,依舊是那干淨晶瑩的五指。
「把,衣,服,還,給,我!」幾年沒開過口的他,說出的話居然生澀異常。
喬禾依看了他一眼,隨後,她提過紅衣,置之不理地轉身就朝一旁正燃燒著的火堆走去。
林默笙駭然睜大雙眼,獵豹般直接撲向了喬禾依。而後者卻是身形一閃,輕而易舉地躲開了他的胡亂攻擊。然後,她快步上前,干脆決絕地將那件價值連城的絕艷漢服扔到了熊熊而燃的火堆里。
那一瞬間,林默笙瞪大了雙眼,他的周身幾乎掀起了滔天怒意。
林默笙狠命拽開喬禾依,瘋狂沖向了火堆。
喬禾依趔趄地差點摔倒,她勉強穩住身體後,直接朝他身後發射出了細鐵繩。
鐵絲繞著林默笙的身體轉了幾圈,強行將幾乎瘋狂的他捆綁了起來。
喬禾依咬牙,將拼命掙扎著的男人狠命拽到了她自己跟前。
「給我安靜點!」喬禾依一陣暴喝。
見全身被捆的林默笙依舊在做困獸之斗,喬禾依一陣惱怒,低身橫腿狠決劈過了他的雙腿,林默笙一個躲閃不及,竟直接摔趴到了黃泥地上。
喬禾依蹲,用膝蓋扣過了林默笙的後背。
「給我安靜點!」
說著,喬禾依朝後頭看了看已經燒成灰燼的衣裳,她有些無情地提醒道,「你是打算和那衣服過一輩子嗎?現在它已經被全部燒成了灰燼,你打算怎麼辦?」
林默笙恨恨轉過頭來,眼白里居然布起了條條血絲。
他意識混亂,咬牙切齒。
「我會和灰燼過一輩子!我會和灰燼過一輩子……」
他一直訥訥重復著這麼一句話,有些泄氣,卻也執拗不堪。
他那幾乎破碎的話語里,隱藏著毀天滅地的絕望。
喬禾依一把拽起林默笙的衣領,她逼視他的眼,疾言厲色地命令,「跟我走!」
「我不要!」林默笙怒目相向,賴死在了地上。
喬禾依甩掉林默笙的衣領,站起身。她環手俯視對方,一字一字地說道︰「林莫笙,我只問你一次,你給我听清楚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小燈的墓地?」
在听到‘小燈’兩個字的時候,那叫林默笙的男人居然就那麼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小燈,小燈,小燈……那個他林默笙死一千次一萬次都無法彌補罪過的女孩子……
對于林默笙與小燈的故事,除了鳳熙晨告訴過她的,她也從空寂師傅那邊做了些了解。
而小燈骨灰的落腳處,從頭到尾,都只有空寂師傅一人知道。
可是,他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林默笙。
雖然空寂師傅覺得現在的林默笙極度可憐,但是他同樣也覺得,間接害死小燈的林默笙並沒有任何資格知道這些,他注定要受這樣的煎熬這樣的懲罰。
見林默笙稍稍平靜了些,喬禾依輕輕拽了拽手中的細鐵絲,她再次提醒道︰「林默笙,我最後一遍問你,你要不要去見小燈?」
林默笙訥訥抬頭。
然後,在他那枯寂如死的清幽眼內,喬禾依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