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時候我到看守所去看綴綴,她眼楮紅腫頭發凌亂,樣子很憔悴。我想她這兩天一定受了很多苦。她看著我頭上的紗布問我︰「好些了嗎?」
我說︰「不太疼了,但有時候還是犯惡心想吐,醫生說過段時間就好了。」本來我想告訴她我沒事,但是我發現我不能再騙她了,我越是騙她她就越傷心。哪怕是善意的欺騙。
「那余婷君還好嗎?她沒事吧!」前面是詢問,後面是期待。
我點點頭,說︰「她非要來看你,我沒讓他來,我怕見了你她會自責。」
綴綴說︰「紀南,我的床頭下面有一張卡。你趕緊把里面的錢轉進你的賬號里面,密碼是512512。你每個月給我家里匯點錢,別讓我爸媽知道這些事。我爸也趕時髦用QQ,你用我的號經常和他聊天,別讓他們擔心我。」
我流著淚點頭,我說︰「綴綴,你一定會沒事的,我會請律師,請最好的律師。」
「沒用的,咱們以前不是學《法律基礎》了嗎?你別浪費錢了。你把卡里面三分之一的錢拿給余婷君。邊靜走之前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對你最生氣的就是這件事,當不當我是自己人啊!」
我忍不住地哭出聲來,說︰「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綴綴你原諒我吧。」
綴綴說︰「我最看不慣哭的人就是你,你一哭比打我還難受!好好照顧余婷君。」我趕緊擦干眼淚說︰「我不哭,我不哭。」此刻感覺我真沒用,除了哭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回到學校,我按著綴綴所說的,把里面的錢取出來,存進我的卡里面。里面有六萬塊,她太會掙錢了,或者說她的能力太強了。
我拿出我的一萬和綴綴的一萬,背著余婷君按照她學生證上面的地址寄過去。
王羲文像以前我照顧她那樣的照顧著我,她開始親切地叫我南南,也主動地讓我叫她姐姐。我對她說︰「過年的時候去我家,對那個人喊一聲爸。」她用力地點點頭,我看到了她眼楮里噙著的淚水。
一周後,法院開庭審理。幾個公wu員被罷免了職務,並開出dang籍,但就是沒被判刑。綴綴以故意傷人罪被判三年,並賠償醫藥費十萬。宣判的時候我站在听眾席上大喊不公平,被穿著司fa制服的人拉了出去。
綴綴真的是料事如神,她讓我把她卡里面的錢全部取出,所以司法機關在查看她賬戶的時候,只顯示出幾塊錢。
過了幾天法院還是沒有催繳醫藥費,我以為沒錢就不用交了。但是堵雪軍告訴我邊靜她爸拿出了五萬,另外的五萬不知道被誰補交了。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我睜大了雙眼還是看不清楚呢。
上帝你還可以讓我再慘一點嗎?萬箭穿心我都嘗試過,有本事你直接一個雷劈死我,但請你別把災難降臨在我身邊的人身上。
七月份快到了,班上的同學基本都搬離了校園。我把綴綴的東西搬到堵雪軍住的地方,他和他室友一起在外面租房子。
我問他︰「你打算以後怎麼辦?」
他說︰「我要在這里守候邊靜,同時也等綴綴出來。邊靜走的時候讓我保護你們幾個,我答應了她。」
我說︰「去愛綴綴吧,她是個好女孩!三年很短的,你看我們來到這座校園不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然後從這畢業出去了嗎?」堵雪軍沉默著沒有說話。我也知道愛情是很難轉移的,就像此時的我,在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愛上誰。
我幫余婷君找了房子,並讓她每周都要和綴綴她爸在QQ上聊天。我不知道這樣能瞞多久,但是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我把綴綴的錢存到一張卡里面,把它交給堵雪軍。讓堵雪軍每個月都給綴綴家里匯點錢。他說他會按我說的辦。
黃昏的時候,我和余婷君一起去看邊靜。坐在她的墓碑前,我把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一切都說給她听。綴綴曾囑咐我,看邊靜的時候不要哭。可我在給邊靜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滑落下來。紅色的太陽把碑上面邊靜的那張微笑著的臉照得格外美麗。
最後我對邊靜說︰「邊靜,我要離開這里了。回北京。我想回到爸媽身邊。以後不能經常來看你了,別怪我哦。」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余婷君︰「你以後怎麼辦?」
余婷君說︰「我想繼續待在這里,我相信一起都會好起來的。」
我說︰「我一直拿你當妹妹,那姐姐說的話你听不听?」
余婷君認真地點點頭。
我從口袋里拿出我的銀行卡,里面是我上班的時候掙的錢,花得只剩下兩萬。我把卡放在她的手上說︰「密碼我把它改成了512512,里面的錢你拿著。」
她剛要說話,我嚴肅地問︰「還拿不拿我當姐姐!」
她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流淚。
我到監獄里看望綴綴,我送錢給里邊負責看守的那些人,只求她們允許我送一件東西給綴綴。她們收下錢之後說︰「不要送危險品。」
我把一個精致的小鐵錘送給綴綴,我對她說︰「還有理想,還有希望,別被徹底的改造了。」她明白我的意思。我把邊靜的日記本也送給她說︰「我對你最生氣的事就是沒有告訴我你喜歡堵雪軍。去愛吧,我想邊靜也會祝福你們的。」綴綴在里邊默默的流淚,這段時間我們每個人仿佛把平生的淚水都給流了出來。
我對綴綴說︰「我要回北京了,在外面呆久了,也應該回去了。只是以後不能經常來看你,你要照顧好自己。」
她說︰「沒事,你也別為我難過,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
我告訴她她讓我做的那些事我都囑咐給了余婷君和堵雪軍,他們會做好的。綴綴只是點了點頭。
從開始到最後,我的手都和綴綴的手隔著玻璃對合在一起。她的手腕上包著紗布,我問綴綴那是怎麼了,綴綴說那是給自己的成長留下的記號。
穿制服的人過來說︰「探望的時間到了。」我匆忙地對綴綴說︰「我等你出來!」然後她被帶走。
搬出寢室的那一天,天氣格外的好,陽光很強烈。我看著四張空下來的床,心里就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我讓余婷君到門口等我,我一個人坐在寢室里。在這里住了三年呢,現在回憶起來以前的情景都能很清晰地出現在我的腦海。這里有太多讓人無法忘記的美好。
前幾天在網上听到一首歌,是一群高三的孩子在高考之後寫的歌。歌詞我听了一遍就記住了「開始的開始我們都是孩子,最後的最後渴望變成天使……」
在我看來綴綴、余婷君和邊靜就是我身邊的天使,而現在上帝以殘忍的方式把她們從我身邊收回。以至于我對未來的生活沒有太大的期待。
站在寢室門口我望了一下寫著512的那塊牌子,然後和余婷君來到樓下。整棟樓已經沒幾個人。兩個月之後會有新的一批學生住進來,把生命里的三個年華撒在這里,等撒完了之後會結出繁華的記憶。只是我不知道新住進512的四個人會不會比我們更瘋狂,會不會把我們的友誼重新上演一遍。
來到白雲機場,我和余婷君在大廳里緊緊地抱在一起。在機場這樣的場面是多麼的平常,這里每天都上演著重逢與分離。我說︰「多去看看邊靜和綴綴,有什麼事就去找堵雪軍和常喜,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余婷君趴在我的肩膀上使勁地點頭。
我說︰「要保護好自己,別輕易的去相信別人。」
余婷君說︰「我知道。」
我說︰「你知道什麼啊!你那麼單純。」
廣播里發出通知,我轉身向登機口走去。
余婷君喊住我,她說︰「紀南,我要你像在我睡著的時候親我那樣再親我一下。」
我跑過去,在她的臉上認真地親一下。
飛機呼嘯著沖上天空,我被一股巨大的推力往前推。
以後我再回憶起我身後的這座城市是快樂多一點還是難過多一點。
在廣州的這三年里,就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夢里我遇見一群可愛的人。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來做這個繁華似錦的夢。
現在夢醒了,而我卻早已淚流滿面。